不解
小满本事散散心，此时心里愈发不痛快。
有时候苍梧还是做个哑巴是了，不用那么礼貌，回答她的问题。
小满不喜欢被人忽视，也不大喜欢听苍梧的回答。
假丹炉丢了十多日，大概是找不回来了。
除了灵田，小满的许多灵力都用在假丹炉上，就算是假的丹炉，那也是她花费了许多灵力的。
这些灵力用在灵田上都可以长好几季的稻子。
再说丹炉对小满而言是意义非凡的，当年的两颗苍灵丹可是小满的全部家当，这是小满全部家当换来的丹炉，哪怕是假的，那也是珍贵的。
小满有了成万灵石的家当，也没想过把丹炉丢了。
假丹炉并非是一无是处，它陪伴小满度过许多黑暗的夜。
且它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不是假丹炉，它是能成丹的。
说它是假丹炉，不过因为，最初的丹炉确实是无用的。
那日的疼痛好似只是偶然，可小满因丢了丹炉，心中记挂着事，并睡不好，打坐修炼的时间便长了。
内门的灵气多，小满一日下来用的灵珠也多，周天运转巩固修为效果自然好。
晚上睡不着打坐，白日寻丹炉，即便如此劳累，疼痛也没有再找上小满。
小满成了问剑峰的弟子，长焱剑尊便是问剑峰峰主，她得喊苍梧一声师兄。
问剑峰是蜉蝣宗内的剑门，而问心崖，只是蜉蝣宗不起眼的一处，到了内门小满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在外门时，可以是众人对内门不熟悉，可到了内门，这就是另外一回事。
问心崖也就是苍梧常去，别的人练剑也不爱去问心崖。
蜉蝣宗有三十二剑崖，问心崖都排不上号。
苍梧在内门大比闻名前，原是不受待见的，小满可惜自己知晓这点晚了些。
可转念一想苍梧的宗门贡献点，又觉得这推断有误。苍梧在问心崖，不因他去不了三十二剑崖，而只因他自己要去问心崖。
接下去的几个月，小满一次未去问心崖。
人可以通过熟悉战胜心中的恐惧，可当有债务时，小满就没那么乐意。
说好的二十岁再还的，关十八岁的小满什么事。
说好了二十岁，自然要在二十岁还的。
要是真的活不到二十岁，最起码还有一开心事不是么？
只有练气十层的夏又，没有兑换筑基丹的资格。
最早要练气十一层，纵然如此，许多人到了练气大圆满才会兑换筑基丹。
“师妹不用心急，内门弟子到了大圆满，多是能兑换到筑基丹的。等上一两年，还有更大的把握。”这般年纪就有三千五百的贡献点，不是有背景的人，就是有实力的人，别的人乐意跟夏又说上几句。
“我也不瞒着师姐，我是担心一颗筑基丹不够，若是想要兑换两颗筑基丹，可有什么方式？”
原来不是三四千的贡献点。
这是有七八千的贡献点。
有这样多的贡献点，还需要问她什么方式么……
别的人应当把方式摆在夏又面前才是。
女修揉了揉了揉眼睛，真担心自己得了红眼病，这七八千的贡献点，跟三四千的贡献点是两回事：“师妹还是问问你的长辈比较好，我没什么本事，师妹的家里人应当能搞定。”
一下子，小满又被人当成有背景的人。
在外门有世家身份，在内门有修士长辈。
小满什么都没有，在别人眼中却是什么都有了。
师姐的话把小满咽住了。
她哪里来的什么长辈。
没有背景只能到了练气十一层再老老实实排队，用贡献点兑换一颗筑基丹，至于第二颗，那就等着吧。
说到底，就是要靠熬。
要是有关系，只要贡献点够，一口气兑换两颗是可以的。
听了师姐的话，夏又知晓，她的筑基还真需要等一等。
不是从现在开始等一等，而是到了练气大圆满后，要等好几年攒上几颗筑基丹才成。
宗门外的筑基丹更是昂贵，她恐怕是买不到的。
再说，剩下这些灵石，一颗筑基丹也不够买的。
想要好好修炼，还是离不开养鸡。
种田夏又不觉得苦，可养鸡不同。
养鸡虽然不费灵力，却是废修炼时间，废精力的。
可要赚钱，那还得养鸡。
她倒是可以炼丹，可给鸡吃的丹，别的人要么？
吃了丹药的鸡，小满可没敢卖出去。
人吃的辟谷丹小满没有炼出来，她炼出来的是鸡吃的，吃完鸡都可以“辟谷修炼”了。
鸡并不蠢，它们吃饱了也就不再吃了，所以吃了“辟谷丹”的鸡，是不进食的，可看着比吃灵米的精米鸡还要精神，辟谷鸡生下来的蛋中富含的灵气比精米鸡蛋还要足。
为了能够筑基顺利，小满要了五亩林地，每亩林地每年要交五块灵石，每亩灵田每年要交十五块灵石，一个内门弟子，灵田最多五亩，林地最多十亩。若是多，灵石得另算，还有各种程序要走，多余这个数必须确定一下自己以后要走的路，是不是灵植师之类的。
像小满这样的精耕细作，她练气五层时便能种三亩地，同等修为的人只能像她那样种一亩地，或许还不如她。
小满对灵气的利用到了吝啬的地步，很少人能做到那样。
小满乐意种田，在大多修士眼中，种灵田却不是划算的事，一年两季产出两百斤也不过五十灵石，除了上缴的十五灵石，也就三十五灵石。
这三十五灵石，却要废去不少的灵力。
到了练气后期可以领到的宗门任务，灵石也好修炼也罢，都比种地划算许多。
再说不是每个修为高的人，云雨术都能运用得当，有的人战斗一流，种地末流，种地要浪费许多的灵力，而战斗却是足力的。
一口气批五亩地的人不是没有，可大多内门弟子都是不种田的，他们的精力、时间，会花在修炼与宗门任务上。比起种田，宗门任务更有利道途，也能积攒更多的宗门贡献点。
种地也记贡献点，却是微末的。
所以，五亩林地又五亩地灵田的小满，在内门就是个异类。
不过，也没什么人来说她。
内门弟子对这样的事，不如外门弟子在意。
外门弟子人人要种地，而在内门，种地完全是个人的喜好。夏又折腾的是她自己的灵石跟精力，别的人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眼热一亩三分地的产出。
丰产时，一亩地赚四十灵石已是很好，照料起来却要花费许多的时间精力，若是三五亩地，那几乎没什么做别的事的时间。
也有人觉得可惜，不过，在听说夏又是伪灵根后，只觉得她是在投机取巧，占了个内门弟子的便宜罢了。
夏又真的自甘堕落的话，内门弟子每三年都有一次考核。
并不是入了内门，就始终能领内门弟子的月俸。过去，这三年一考核的规矩，也没有多少人真的从内门出去。
可见识了夏又，就有人期待三年后，夏又是否能留在内门了。
小满不知道，她种了几亩地，又被人瞧不上了。
五亩地对别的练气十层的修士可能还多了，让他们没有精力修炼，可对小满来说太少了。
她还得买个丹炉炼丹，才能消耗多余的灵力。
不然啊，内门大好的灵气都被别人用了。
丹炉，得花灵石。
炸炉前能炼制出来的丹药，也不一定有丹炉的价值高。
可也算是一手本领。
这一回就不炼制什么鸡吃的丹药了，还是多炼制一些人吃的。
突破练气后期，有了炼制练气期丹药的底气。
之前的修为还是低了些，炼制出来的丹药，夏又自己并不是很满意。
本想着只养种出的灵稻能养的鸡数目的夏又，扩大了一倍精米鸡的饲养，林中放养了一百五十只鸡，另外还养着四五十只鸡仔，鸡仔要养一个月才会放入林中。
在内门肉干很好卖。
结丹前，修士是需要进食的。筑基修士吃辟谷丹不影响什么，但练气期的修士是不能长期吃辟谷丹的，这样一来出任务的内门弟子对肉干情有独钟。
外头的异兽肉也能吃，可调味烹饪也是一门手艺，哪有肉干来得好。
而夏又这边的肉干算得上灵食，而不是凡食，对练气期修士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有了肉干，夏又并不急着炼丹，多了几道程序的肉干，比散卖精米鸡更赚灵石。
而制作灵气散得慢的肉干，要耗费灵力，小满便没有太多的灵力炼制丹药，她的半数精力全放在养鸡制鸡肉干上。
夏又的肉干很快在内门打出了口碑，不愁销路。
每月只固定两日卖肉干，一百五十只鸡根本不够卖的，她索性在林养了两百只，再多的会破坏林子植被生长。
另外每月抱五六十只新鸡，因着每月要用五十只的鸡做各种味道的腌肉、肉干，这林中的鸡数目一直很稳定。
一些人买不到鸡肉干，也会买些精米蛋。
有要腌制卤制的也有要新鲜的，无论买什么每月都只在固定两日卖货。
入内门的一年，夏又靠着卖鸡肉干卖精米蛋，攒了些中品灵石。
修炼每日不断，修为却没有多少的长进。
之前连进两阶，令她对打基这事多了几分耐心，总觉得还有扩展的余地。
而这一年，明炎峰的燕语宁出了名——
练气期的燕语宁炼制出了二阶丹药。
二三阶的丹药，是筑基期用的，即使燕语宁到了练气大圆满，但能跨阶炼制丹药，依然令人惊奇。
以至于种田卖鸡忙的夏又，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燕语宁。
小满怕自己听错了字。
过去的三四年里，她都几乎将这个人遗忘。
可此时……小满发现她没有把这个名字忘记。
“幻？”
“小满。”幻几乎是靠在小满身上的，他献宝似的将丹炉放在小满的手心，“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消失。
小满摆了聚灵阵，幻的气色渐渐好起来。
手里的丹炉是丢了一年的那一只：“你是怎么把它找回来的？”
“我找的是你。”幻答非所问。
小满听的是一头雾水：“找我？”
“它是你的。”幻指了指丹炉，“我把它送回来。”
小满警觉：“它之前在哪儿？”
“燕语宁。”
小满一个哆嗦，幻接住了下落的丹炉也抓住了小满的手，她的眼中是惊恐，幻细语道：“别怕。”
燕语宁是小满害怕的人，十五岁的小满害怕，十九的小满的恐惧也未散去。当年的安慰，只在那时候起了作用，他不在的这四年，小满对燕语宁依然是害怕的。
幻不知晓，这样的恐惧，是在他说出那个名字开始的。
在此之前，小满并不想与燕语宁有什么交集。
小满告诉他，他们四年没有见了。
其实对幻来说，他只是睡了一觉，离开的时候是觉得不会与小满再见了，他以为自己会去很远的地方，回到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可他好像哪儿也没有去，醒来的时候丹炉还在身旁，而小满不在。
小满的手上有一朵他留下的火，他能感知到小满，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用处才是。
他凝视着小满手心的那朵火，是活着的，而非一个印记。
这令幻不解——
一个印记而已，一个他能认出小满的印记。
在聚灵阵的作用下，幻恢复了气色。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他们分别的时候是青州，如今在蜉蝣宗重逢，期间幻去过哪些地方。
幻：“我一觉睡醒，就来寻你了。”
幻知道这不对，可他没有瞒着小满。
“可你……你也长大了。”小满比划着两个人的身高，“你长高了许多。”
小满说：“你可能是失忆了。”
盯着半晌，小满语出惊人：“指不定你孩子都有了。”
小满见人被自己吓呆了，一个劲的笑。
“我现在是蜉蝣宗内门弟子，这儿不是青州而是当初书中的中州，其实是玄皇大陆。”小满为幻解释，又问，“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你怎么找到我的？”
幻回避了这个问题，他说他困了。
小满不理解：“一觉睡了四年的人也会困？”
说到这儿小满就想赶人了，幻显然不是人啊！
可要是让幻意识到他自己不是人，是不是更糟糕。
梦中她的悲剧，到底跟幻有没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关系，小满还是将幻带离了蜉蝣宗。
为幻留下一些灵石灵米还有精米鸡、精米蛋。这肉蛋是小满储物袋里最多的东西，给了幻，到不觉得肉疼，俗话说送佛送到西。
她早已认定幻不是魔，可幻到底是什么东西，小满也是不清楚的，总也不像是个人。
当初小满看不出幻与人的区别，如今小满也是看不出的，但知道幻来历的小满，自是知道幻不是人。
被召唤出来的，是魔是鬼是神也不该是人。
“我给你留了灵石，你不要再来找我。”小满一脸严肃，“你来历不明，会害了我。”
小满丝毫不在意自己说出口的话是不是伤人心，幻拿着灵石还得了一个储物袋，并不觉得小满的话伤了他：“可一觉睡醒，我又在你身边怎么办？”
“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小满从善如流，顺着幻的话说，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小满自个笑着还不让幻笑：“你不准笑，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眼神很真挚，小满饶过他：“这基础的功法你看看，我会教你学会聚灵阵，别的其他散修也能学会的，你又不比别人缺胳膊少腿的，你也能学会，我就不教了。”
幻摆了摆灵石，他会聚灵阵。
小满果然笑着说他真聪明。
幻不是最初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幻，像在青州一般，小满为他留下了一箱书，说着不管他的小满，还是心软了。小满不承认自己心软，她说是担心幻回头找她。
幻说如果害怕，就别回去。
留在外头说是历练，他们修士不最喜欢历练找机缘么。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小满说：“我才不怕，难道你也觉得燕语宁比我厉害？”
“她是贼。”幻对燕语宁没有什么好印象，“邪不胜正。”
“……”
一点没有被安慰到。
在梦里她就是那个被正战胜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