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世界（3）
第二天，或者说是俞可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黑。她刚起身，虞姣也跟着起来，“我也睡得差不多了，去餐厅看看早饭吧...”两人来到黑夜的餐厅，俞可打开灯，发现桌上只有几个干不拉几的馒头和水，她们拿来凑合着吃了。
“这馒头可真硬...”虞姣猛地吞了口水，“哦对了，昨天我忘了提，晚上的疗养院似乎没有院长和护士...”她说道，俞可啃了一口隔夜馒头，开口道，“说实话，我觉得这里才更接近现实情况，如果两面世界都是以明明为主角的话，我推测那的院长和护士，都不太是人类...”“嗯...有道理。”虞姣点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俞小姐，那个...可以给我看看你昨天的那把刀吗？那是你的核心道具吧...”
俞可刚咬了一口馒头，鼓着半边脸看她，熟练地装傻：“什么，什么刀？”“哎呦，俞小姐你也太见外了...”虞姣捧着脸瞧她，笑着说，“上回那个《假面舞会》副本后，我就看见了你的那把刀，还觉得眼熟，回去论坛一查——还真的是那把刀！你...你真的是那个刀哥吗？”
俞可眨巴眨巴眼，咽下了嘴里的馒头，“什么刀哥...我吗？！”“俞小姐，您昨天的英勇身姿更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太帅了有没有！”她无比激动地握着俞可的双手，“来，俞小姐，看着我真挚的眼神，告诉我你就是那个打工人之神——刀哥！”俞可看着格外兴奋的老板娘，以及那双“真挚”的眼神，僵持了一会儿摆烂道：“是是是，你说是就是吧...”
“好耶！”虞姣做了个原地打气状，“刀...哦不是，俞小姐，我可是您的忠实粉丝，可以出副本后给我签个名吗~”她撒娇道，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眼神，俞可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呃...这个是没问题啦，就是，可以帮我保密吗？”俞可沉迷美色，继续摆烂。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她展颜一笑、装模作样地敬礼，“我保证不会向人透露一点，这是我和偶像大大的秘密...哦，俞小姐，我可以问问林景行，他知道你是...”“嗷，他不知道....应该吧.......”俞可想了想回答她，“那太棒了！”她原地跳了三下，弄得俞可一阵莫名其妙。
两人吃完早饭，回去“湖”边查看，打开小船，里面又多了一行字：“院长是纸人，每天一问病因，有什么思路吗？”“果然...”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俞可写下：“刚醒，别催。”就放了回去。
白日世界，一个小时前...林景行在经历前一天，某位主播不听劝告，径直去对男孩房间弄他的直播，结果触怒了NPC，清空血条连带着弹幕消失，还有一位依旧在树下戳地的王炸队友后，开启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模式。
他捂着耳朵盘桓了几遍始终癫狂的走廊，又感叹了一遍年轻人的精力真是旺盛，却没有发现一点儿线索，问那个男孩也还是不说话，碰到院长对方笑着问明明的病因，就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
正当他感觉自己还是要靠对面的小可完成故事线时，他偶然看见某个小朋友不知哪来的火柴盒，划了根火柴抓在手里，被及时院长发现了，连忙叫护士们拿水来熄火，而自己却面露白色躲得远远的。
林景行隐隐感觉有问题，就自掏腰包在系统商店买了火柴，把人引到偏僻的地方，偷偷躲到院长身后放火，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什么。院长疼得大叫，手舞足蹈地扑灭身上的火苗，他的身体如烧纸般被火舌吞没，似乎还有纸纤维的味道，待到烧完成了一堆灰烬，然后下一秒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院长，转动着僵硬的关节，重复着同样的话：“这位便是新的实习医生吧？”他和蔼着问道，“我是这所少年疗养所的院长，我姓钟。”
林景行挑了挑眉，懒得跟他掰扯，将信息写道牛皮卷上叠成小船放进“湖”里，开始百无聊赖地等待回应。过了一会儿，小船晃晃悠悠地浮了上来，林景行打开一看，“刚醒，别催。”“好吧，真是无情呢...”他颇感受伤的捂了捂心口，随后坐在那棵大树下，百无聊赖地等待另一边的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你的未来好奇怪...”一个低哑的女声从一旁传来，林景行警觉起身查看，见是那个在戳地的女玩家，便稍稍放松了一点，“这位大姐，您是什么个意思，本人概不付费...”他问道，女人转过头看他，虽是穿着一身白大褂，厚重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个中世纪的巫女，“...我的道具，是预知...偶尔也可以看看玩家的未来，但是...我看不到你的未来...”她说着，像是一只小兽，弯了弯异常细瘦的脖颈，“好像一片编程代码，很乱.....”她的语气似有不解。
“大姐，您这是给我算命来了？”林景行好笑道，“您这看到的，不会是游戏里的编程代码吧？在我身上看到的，还是乱码？”女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听见他言语中的不信，“那个女人的未来，也是代码...但是，不全是，会闪过图片....奇怪..”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又转回身体，继续用树枝戳地。
林景行下意识地认为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俞可，毕竟只有俞可和她走得这么近过，然后想想，又不是只可能在这个副本里的人，再说了，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说的话。看着她机械的样子，林景行觉得自己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也就没当回事，继续闭眼假寐。
另一边，俞可两人也搜了遍走廊，并没有发现什么跟昨天刚来是不一样的状况，于是两人又来到了明明的那个房间。“你们来了，疗程开始了吗？”轮椅上的少年似有所感
转身，依旧挂着那张笑脸问她们，俞可看着那张故作笑容的脸，开口道：“如果不想笑，可以不笑的，没有人强迫你...”
男孩的睫毛颤了颤，还是微笑：“医生，我，我没有不想笑啊，看见你们能来看望我，我很开心的！”“那么你的父母呢？他们怎么没来看望你？”俞可继续问道，“他们...他们也许是太忙了吧，我知道他们是关心我的...”他回答道。
俞可看着他的笑脸，回想起走廊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波纹，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她换个角度问道：“你，觉得自己病了吗？”男孩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希望自己没有生病，我只是太累了...”
“是么？”俞可看着他，不置可否，“为什么呢？”“我，我希望回去上课，我...好像已经落下好几节课了...”男孩低头喃喃道，俞可叹了口气，“又撒谎...”虞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俞可给了虞姣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突然走上前，蹲在少年面前，闭眼捂住他的耳朵，将自己的额头朝他的额头贴了上去。
其实，作为“刀哥”大号的核心道具，并不是那把象征性的长刀，那只是俞可早期不知道在哪个BOSS死后掉落的武器，她用着还挺顺手，于是就放进了背包，没想到真的能跟随她进入其他的副本，成了她的标志性“道具”。而她真正的核心道具，却是一种能力，就如那个有预知能力的女人一样，她的能力有个有些中二的名字，叫做“灾难共情”。
额头相触的那一瞬间，俞可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离身体，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眼前出现了男孩明明的记忆。她有着明明身体的视角，有着他的感官，却不能作出任何改变，又像上帝视角一样，可以观察所有人，却独独看不到自己的脸。
像是游戏里屏幕下方的对话框，一字一句地，蹦出了他的人生。
小的时候，她不让你锁门，说是时刻关注你的动向，让你好好学习，不许干其他事情；她会偷看你的日记本，美其名曰关心孩子成长，并在背地里把你从路边捡来的取了名字的小狗，丢出去流浪，你回家质问，她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养狗会耽误你学习。
当你上学的时候，她会事无巨细地问你当天有没有事情发生，说是想听你的学习趣事，多了解了解你；会时不时问你新换的手机密码是多少，怎么朋友圈都不让人看，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啊；她会指示你去干事情，然后捧起你的手机就看，你回来看见了，她也不慌，说你是我亲生的！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她总是会执着于问你关于学习成绩的一切，她会问你的成绩是多少，班级年段排名第几，室友怎么样厉不厉害，今年的奖学金又是多少，能不能拿到，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尽管.... 什么都还没有出。
如果你放假在家，她就会说一天到晚在家，什么都不做，看看人家都在勤工俭学、打工赚钱了，你在干什么，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啦，玩得那么厉害就去打个比赛获获奖啊；你又在写什么东西啊，写了这么久拿去发表啊，看都不给我看！你的爸爸看不过去，想要说什么，却被她一眼瞪回去，没再说话。
如果你出门打工，她会说怎么这么晚的啦，下班时间过了吧，又去哪里偷玩了啊，身上有酒味嘛，是不是有去酒吧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一天到晚在外面干什么啦？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告诉你，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赚到钱得先孝敬我！
她总是会在给你买的快递到的时候通知你去拿，你不喜欢，她就生气让你自己说喜欢什么，每次问你都说不知道，你看着自己满衣柜她买的衣服，摇着头说自己不知道。
她总是会让你出来为家里的客人的时候表演钢琴曲，弹来弹去都是那几首老掉牙的曲子，尽管你不认识这些人、尽管你听话认真地弹奏，她也会在开始几分钟后开始出声与客人继续聊天、吃喝，就好像你的表演只是个助兴的背景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