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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从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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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妍,具氏妆奁的掌柜,在玉簪郡的女老板中小有名气。

原因是她在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的情况下,独自撑起了家里的发饰生意,凭借独具慧心巧思的设计和务实周到的经营态度,在玉簪郡的首饰业站稳了脚跟。

不光如此,弟弟具臻也在她的教导之下,长成了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

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考中三甲进士的具臻被授予了钦州端宁郡出铜县的县令一职。同年秋,具妍带着准弟媳北上与具臻团聚。给小两口操办完婚事后,具妍回到了玉簪郡操持生意。

翌年初,病中的具妍收到了弟媳怀孕的家书,然而高兴了不到半个月,就听说了出铜县矿难的事情。

朝廷很快发布了处置具臻的公告。公告宣布,具臻因为求功心切迫使矿工没日没夜地干活,与矿难有脱不开的干系,被撤职流放。

知晓具臻要被流放北荒后,具妍心急如焚,决定用钱去疏通关系,便想把铺子转手。偏偏同行明知她有难,还趁人之危,不肯在价钱上让步。

无奈之下,具妍只能求助于未婚夫家。

出于对具臻人品的了解,尤意情坚信他不会做出欺压百姓的事来,于是劝具妍不要花冤枉钱便宜了那帮贪官污吏。

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尤意情让具妍留在玉簪郡好好养病,自己则带人北上。等他抵达出铜县时,具臻已被官差押送流放。

尤意情一边派人把具臻的妻子送回玉簪郡,一边念及受了刑罚的具臻可能性命堪忧,决心豁出去一回。

半夜三更,荒郊破庙,两名官差被事先埋伏在那里、又扮成冤魂恶鬼的尤意情等人吓得屁滚尿流,先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破庙。

尤意情趁机给具臻换上新衣服,又叫人撕碎原先的破囚服并倒上假人血,以伪造被恶鬼所食的迹象,最后连夜逃回玉簪郡。

救下具臻之后,尤意情意识到自己的当机立断是正确的,因为具臻这时就剩半口气了。

一路上,官差根本不顾具臻的伤情,逼迫具臻赶路,又故意让具臻受饿受冻。若非尤意情果断地选择了劫囚,具臻肯定要死在流放的路上。

暂时得救的具臻即使一时半会死不了,但因为身上的各种伤口已经溃烂到了令人不忍直视的程度,如果没有得到精心的治疗,还是有丧命的危险。

为了确保具臻能安心养伤,尤意情派人将具臻和他的妻子偷偷地送到了尤家在乡下的庄子。

经过半年的养护,具臻的皮肉伤大致痊愈,精神却未恢复,大部分时间都疯疯癫癫的,嘴里经常念叨“我招了”、“我认了”等一听就知道是在面对严刑拷打时说出的话语。

由此,尤意情更加确定,具臻是被人诬陷,在狱中受尽折磨才屈打成招的。

具臻的神智不清,加重了具妍的病情。具妍无力操持家里的生意,终究将铺子卖给了他人,后决定:等弟媳生产完出月,一家人就搬去异乡,从此隐姓埋名。

好好的姐弟俩,竟然沦落至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叹惜。

作为旁观者,尤意情也曾迷惘过,对于具家人来说,到底是平安度日更重要,还是洗刷冤情更重要。

直至具臻的妻子产女,事情才终于有了转机。具臻因为女儿的出生,神志一下恢复了不少,知道尤意情带人救他的事情后,含泪道出了真相。

原来,当初出铜县的矿地发现金矿后,身为县令的具臻第一时间上报了端宁郡的太守——邝义。

邝义在回信中叮嘱具臻不要将发现金矿的事情声张出去,理由是怕招致强盗土匪的惦记,还是等朝廷下派看守矿地的军队之后再告知民众为宜。

具臻信以为真,遵从邝义的吩咐,严令矿工不许走露金矿的消息。此后,具臻没有等来朝廷下派的军队,只等来了端郡王派来的一个家臣——魏康。

唯端郡王马首是瞻的邝义和魏康,先是以金钱和升官诱惑具臻,见具臻不为所动,就用具臻妻子的性命,要挟具臻与他们同上一条船。

为保妻子无虞,具臻先是假意答应、虚与委蛇,后暗中托一个名叫郭和的矿工去城中散布金矿的消息,以打破端郡王意欲偷享金矿的美梦。

不料,那名矿工还没来得及出家门就被郡太守的人抓住了。具臻因此被邝义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制停职,连带妻子也被看管了起来。

一向风雨无阻的县令久不来矿地慰问视察,矿工们都觉得事情颇为奇怪。

更让他们生疑的是,朝廷迟迟没有下达关于开采金矿的命令,可暂代县令的县丞罗良才,却声称奉郡太守之命来矿地催促矿工们快点干活。

两日后,郭和的尸体被人发现在河里。县衙以“摸鱼时不慎,溺毙而亡”的由头草草了事。

与郭和走得近的几名矿工却知道,郭和从小水性就好,又熟知县城的水域,会溺死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大冬天的,跑去河里摸鱼这件事本身也说不通。

于是,几个胆大的矿工跑到了县衙闹事,要求恢复具臻的官职,让具臻出来主持公道。罗良才自知理亏,下令把矿工全都抓了起来。

消息传到矿地后,矿工们集体罢工,以示抗议。远在京城的端郡王听说矿地生乱,给魏康去了一封信。

得令的魏康让邝义给具臻最后一次机会,承诺:只要具臻肯劝服矿工们安心回矿地干活,以后配合邝义孝敬端郡王,金矿的收入就可以分他一份。

之后,在县衙闹事的几名矿工被释放,具臻被假模假式的罗良才,逼着去到矿地解释事情的“原委”。

面对一众毫不知情的矿工,以及自己的良心,具臻最终选择了遵从内心,把真相说了出来。

矿工们愤然而起,当时就和一群衙役打斗了起来。具臻也奋起反抗师爷,却万万没想到,邝义的援兵早已等着控场。

最终,五十四名矿工全被士兵用弓箭射死。为了伪造成矿难的意外,邝义又命令士兵们将箭拔去,并用大石头砸烂了矿工们的尸体。

亲眼目睹惨剧发生,具臻当场昏厥,醒来时已身在大牢,等待他的是各种酷刑和一份捏造的认罪状。

具臻铮铮铁骨,没有对严刑拷打服过软,但因为妻儿的性命被攥在邝义的手上,无可奈何地再次低了头。

“这一低头,便有了后来举国轰动的出铜县矿难。草民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既为遭受了牢狱之灾的具臻感到不公,更为死去的五十五名矿工感到不平。吾国岂能容残暴如端郡王、邝义之辈继续祸害百姓?

“草民心知状告端郡王十分不易,向权势在其之上的人求救或可有望。听闻闵亲王为官清廉、素有贤名,去年七月,草民曾派人去闵亲王府送了一封匿名的告密信。可不知为何,自那以后,迟迟未闻朝廷有重新调查出铜县矿难的动向。

“若非钟大人负圣命莅临寒舍,草民怕是要等到陛下选阅秀男之日才有告御状的机会。幸好陛下还记得草民,钟大人又是忠贞正直的好官,草民才得以来到御前陈情。今日草民之言句句属实,望陛下能尽快部署,处理此案。”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尤意情复又跪俯在地,大有没听到尚泽世的肯许就长跪不起的意思。

此时的尚泽世,心里是理解尤意情对于伸冤之迫切的,但也无法立刻给出尤意情需要的回答。

因为,整桩冤案听下来,她的心情不止愤怒那么简单。

对于端郡王的贪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自认为心中有数,却怎么也没想到,端郡王竟然敢为金矿做出如此目无法纪、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前世,她秉承先帝的做法,延续厚禄养廉的制度。事实也证明,这个制度在防止官员贪污腐败方面确有成效。

如今看来,像端郡王这种既有公俸、又享封地岁贡,本就在众臣中属于一等收入阶层的人,根本不知道满足,只会贪图更多的财富。

但凡别的大臣敢犯这样的重罪,尚泽世定二话不说,先把人抓起来。

可端郡王是备受太宗疼爱的小儿子,凭着太宗的一道保命遗诏,连女儿尚思晋在宫中犯下散播时疫、谋害同族的大罪时,作为亲哥的先帝也只是以教女无方为由,把他从亲王降到了郡王而已。

现在换了尚泽世当权,她依然要遵循太宗的遗志,不能斩了为非作歹的三舅,给出铜县的百姓出一口恶气。

思及这点,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了尚泽世的心间。

看着眼前的尤意情,她不禁感到有些愧疚。同时,她又很介怀尤意情所说的匿名告密一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

“你确定告密信送到了闵亲王的手上吗?”

“草民信得过自己的仆人,他说确实已把信交付闵亲王府的门人。至于门人有没有转交给闵亲王,草民无法得知,不敢妄言。”

尤意情的回答,虽然于尚泽世而言没有参考价值,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事已至此,看来只能先说两句好听的,把人哄回去再说。

“呸呸呸!什么哄回去?是打发回去!”

不经意间又犯错的尚泽世在心里鞭挞自己,末了一本正经地对尤意情表态。

“你的话寡人都听进去了,此案寡人自会严肃处理,不容拖延。若无其它事情,就回客栈等消息吧。”

钟显闻言,立即对尚泽世行礼告退:“微臣这就带尤氏出宫。”

尤意情却对尚泽世的话较了真,继续跪着道:“草民另有话对陛下说。”

“何事?”除了这两个字,尚泽世还真别无其它可回。

“草民之所以和具妍定亲,是因为家母临终前一直放心不下草民的终身大事。具妍比草民年长三岁,草民从小便视她为姐姐,故而求其帮忙,假定婚约以了却家母的心愿。

“原定家母的丧事结束,便解除婚约。但因具妍忽染重疾,首饰业的同行趁机打压具氏妆奁的生意,尤家若在此时宣布解除婚约,那帮落井下石之徒只会做得更过分,所以草民延后了解除婚约之期。”

尤意情的话音刚落,小房子就自以为是地对钟显使眼色,示意二人一起退下,被正觉得莫名其妙的尚泽世当场抓包。

“走什么走,寡人准你们走了吗?”

此话一出,小房子当即意识到自己揣测错了君心,变得缩头缩尾起来。被小房子的小聪明连累的钟显,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好跟着小房子在旁边默默站桩。

见二人都站定,尚泽世再次走到尤意情的跟前,然后冷冷地道:“你抬起头来,寡人有话要同你讲清楚。”

同样是与尤意情对视的情况,尚泽世发现:这次完全受理智支配的自己,丝毫不会有梦回前世的不适感。

“尤氏,自开始你就表现得好像以前认识寡人似的。可寡人完全不记得你这个人,不止如此,其他人也从未跟寡人提过你。倘若你是为伸冤故意编造了这么个噱头,眼下寡人已答应重新调查矿难,你没必要再装了吧?纠缠至此,到底有何企图!?”

最后一句话,尚泽世故意说得很重,把小房子吓得都抖了一下。

终于搞清状况的钟显一反应过来,就是上手去钳住尤意情。尤意情被他拧住了一条胳膊,丝毫动弹不得。

“快说!何人指使你接近陛下?”

“无人指使,草民想见陛下一为伸冤,二为从心而已。”

“休要狡辩!我看你就是假借伸冤、实谋行刺!”

“草民何曾有行刺之举?钟大人莫要血口……”

“喷人”没来得及说完,尤意情就被钟显点了穴道,顿时缄默,又动弹不得。

钟显屈膝对尚泽世请罪:“微臣察人不慎,惊扰圣驾,请陛下降罪。”

“起来把尤氏的穴位解了,寡人倒要听听他有何不甘。”

尚泽世的话出乎了钟显的意料,他还犹豫来着,迅速抬眼看了一下,却发现尚泽世的目光已经投在尤意情的身上了。

那意思不言而喻,得赶紧遵旨照办才是。

嘴上不能占上风,钟显便用了加倍的力气,狠狠地给尤意情解了穴,搞得尤意情倒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把气喘匀实。

恢复了说话的自由,尤意情倒是不急着抛出自己的问题,而是先对尚泽世行礼。

“谢陛下隆恩。”

“不准绕弯子,有话快说。”

尚泽世背过了身摆帝王的架子,无人能看到她的神情,尤意情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开口。

“陛下让钟大人来找草民,难道不是因为想起了昔年和草民的约定吗?”

对于尤意情的问题,尚泽世的第一反应是:约定?什么约定?我怎么还是没印象?

然而,她不能如实吐露心声,否则就会显得很被动。“被动”对于一个君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尚泽世心想,小房子和钟显都以为她是通过做梦才知道有尤意情这么个人的,如果此时推翻做梦的说法,那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她准备把糊弄小房子那套说辞搬出来。这时,尤意情却突然改口,自说自话了起来。

“草民明白了,是草民误会陛下了。诸多失礼冲撞之处,垦求陛下念在草民对举证还有用的份上,暂时饶恕草民一条贱命。”

“搞什么啊?我嘴都还没张呢?哪儿就明白了?我怎么不明白?”

带着一堆心里的疑问,尚泽世转过了身去看向在场的三人,试图从他们的反应里获取线索。

说话的正主——尤意情,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旁听者一号——小房子,站得远远的,一对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不出在考虑什么。

旁听者二号——钟显,盯着尤意情的手一动不动,好像还是在想着护驾的事情。

罢了罢了,有台阶就下吧,管它是谁给铺的。

“寡人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回客栈去吧。”

眼见尤意情被轻易放过,钟显倒是没有再提异议。

尚泽世以为钟显终于收起了戒心,却察觉到:钟显带着尤意情离开的时候,明显在用力地抓着尤意情的胳膊。

就尤意情那个身板,胳膊绝对被抓疼了,却一声不吭的,倒是能忍。

两人走后,尚泽世一腚坐回了暖炕上,斜靠着小方桌,用单手撑起脸颊,眼睛望向空中发起了呆。

在小房子眼中,尚泽世是一副放空的模样。而实际上,尚泽世是在思索刚才没来得及细想的问题。

头一个还是,前世的尤意情为何从未提起过关于出铜县矿难的事情?

既然他有心为具臻平反、为殉难的矿工伸冤,自进京到国婚始终闭口不言,是何缘故?

还有,闵亲王在整件事情中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如果他看到了尤意情的那封告密信,以他的为人,不可能对端郡王的罪行无动于衷。就算是不敢轻易检举端郡王,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啊!

难不成,前世把端郡王大摆超奢寿宴的事情传到栾懿耳里的幕后主使就是闵亲王?

不便光明正大地告发,所以采用了迂回的方式吗?

好歹也是主掌礼部的亲王,论官职、论爵位、论名声,哪个不比那个酒囊饭袋强?有必要那么顾忌后果吗?

思来想去,尚泽世还是觉得闵亲王没看到那封告密信的可能性比较大。

关于告密信的问题刚理清,新问题马上接踵而至——尤意情和皇室到底有过怎样的瓜葛?

严格说来,这个问题于尚泽世而言并不新了,毕竟钟显昨日已经说过尤意情的可疑表现。打从那时起,她就怀疑尤意情来历不简单。

只是无论昨日,还是今日,尚泽世都没有半点头绪。

前世初见尤意情是在选阅秀男那日,再往前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尚泽世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有误的事情。可尤意情好像也很有底气的样子,逼得她没法不怀疑自我。

到底是谁有问题?尚泽世百思不得其解。

用脑过度的后果就是肚饿发作。一想到待会儿还要批折子,尚泽世决心收起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想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小房子见她看向了小方桌上的点心盒,便赶紧走过来把盒盖一一打开了。

御膳房今日送来的小食里,除了有几碟日常的蒸食和炸物,还有一碟野山椒泡制的去骨凤爪。

偏好酸辣口的尚泽世,前些日子因为月事一直忌口来着,眼下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吃一回。

于是,她果断选择了先吃凤爪,正准备下嘴,不知怎的,脑海中居然浮现了一双圆手。

“我只不过想吃个凤爪而已,这都能想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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