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宣誓结束，同学们有秩序地纷纷散场。二中是全市高考成绩最好的中学，以前和一中平起平坐，这些年一中实力下滑，越发赶不上厚积薄发的二中。更是在去年的高考中一举超过了稳坐第一宝座的一中。

很多望子成才的家长都会首选二中，自然，二中的入学门槛也是全市最高的水平，不是所有人想进就可以进的。

当时姜虞凭借全市第六的水平入校，成绩斐然，而邓微语则是卡着线进的。二人出成绩那天，吴欣荣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最顶级的餐厅，她太欣慰了，两个孩子真争气。

放学后，姜虞在自行车旁等待着他的出现。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而无聊的，她坐在自行车上，漫不经心地数着经过她的人。

一个两个。

九个十个。

好多好多人过去了。

姜虞看着腕表，内心慌张。

“他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姜虞心想。

可是根据他在多次大会上的表现来看，他很喜欢迟到，算了，等等看吧。可是就怕姨妈担心，只要姜虞一回家，吴欣荣就可以睡个踏实觉。如果连姜虞都没回家，那邓微语更是没着落了。

姜虞正犹豫着，沉子叙就出现了。

全校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姜虞。”沉子叙朝她招手。

姜虞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等你好久了。”姜虞还是忍不住说，毕竟她真的害怕姨妈在家里担心她。

“对不起，我一般晚上会在教室里做完一套卷子再回家。我习惯了。”沉子叙嗓音低沉，在浓浓夜色中，伴着微凉的晚风，平添了几分迷醉。

“没事，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我知道，那今晚我们……”

“今晚太晚了，还是等明天晚上吧。”

“好，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回去。”姜虞刚说出口就后悔了，难道叫他送自己不好吗？她的语气有些生硬，不知道沉子叙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耍小脾气。

“太晚了，你一个人有点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车子放学校里也比较安全，明天你再骑回去就行。”

姜虞点点头，很开心他会这样为自己着想。

“你住哪里？”姜虞坐在沉子叙自行车后座上，试探地问。

“我家在橙花台那里。”

“橙花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橙花台是全市尊贵的象征，只有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居住在那里，而且仅仅是有钱人，比如暴发户或者土豪也是不能办理入住手续的，哪怕有人脉关系也不行。

甚至还有传言说，橙花台是一个神秘组织，他们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众说纷谈，还有许多传言。褒贬不一，让人看不透也看不懂。

“哦。”姜虞嘴巴管得倒好，也不随便问，“那个地方挺好的。”最后只干巴巴补了这样的一句话。

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真的想去橙花台看看，姜虞心想。那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能让人们对它心生敬畏之心。

“你对竞赛很有把握吗？”

“应该不成问题。”凡事忌满，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总会有一些干扰情况出现，比如那晚做不出的难题，干扰过大，甚至可能影响事情原本的进行。

“这是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竞赛，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沉子叙淡淡说，语气虽然平稳，可姜虞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其实也很期待这次竞赛。也许这就是强者的共性，都渴望自己能力能得到大众的认可。

突然一个急刹车，姜虞重心不稳，紧紧抱住了沉子叙的腰。

沉子叙突然一阵燥热，从腰间冲至全身，脸微红了起来。夜晚给这一个拥抱增添了更多的暧昧不清，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东西在悄然生长，一种磁场在二人之间产生，如同紧密的连接符。

道路恢复了平稳，姜虞松了松手，这才缓解了刚刚的尴尬与意味不明。

“你应该很有经验吧？”姜虞突然说。

这句话倒是把沉子叙给问懵了。

“那个，我说的是竞赛……”姜虞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多想吧。

“我参加竞赛不多，主要是一些竞赛喊着名号，却干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很厌恶这样的竞赛，我觉得他们没有科研精神。”沉子叙回答地倒是很认真。

“原来是这样，有些竞赛水分也确实大。买通评委都是家常便饭。为了自己的简历能更漂亮一些，论文都能移花接木，未来的学术之路真是一片漆黑啊……”姜虞也认同他的说法，不过他态度这么强硬，难道是以前遇到过一些不公的待遇？可是他有橙花台的身份，如此尊贵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了。

“到了。”姜虞看着熟悉的小路和灯牌，连忙说，“送到这里就好，还是谢谢你。”

“没事，早点休息。”沉子叙挥手，目送着姜虞走进屋子才转头离开。

沉子叙骑着车子回到橙花台。

他解开密码，打开灯，偌大的房间竟然没有一丝人的生气。打开冰箱，拿出一杯咖啡，这是他每晚的必备。对他而言，咖啡比水更像生命的必需品。

他仰起脑袋，喝了一口冰咖啡，凉意从口腔蔓延至腹部，他享受这种自己的身体被冰镇的畅意。走到落地窗前，他打开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你好，明天开始我房间的清扫服务停止了，费用我会按天数结账。”

对方态度很好，“沉先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本店的照顾，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继续联系我们。”

“嗯。”说完，沉子叙就挂了电话。

他的身体与窗外的月色融为一体，没人知道他冷漠的背后隐藏起了多少的孤寂。

远处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这样辉煌而绚丽的城市景观，愈发显示出人类的渺小，他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

车灯如流水般走过城市的每一处缝隙，试图温暖这座冰冷的城。

姜虞一早就起床做饭，吴欣荣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看着精力充沛的姜虞，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

“你怎么起来做早餐了？今天你不是还要上课吗？”吴欣荣惊讶道。

“没事，我今天醒的早，就顺便做了早餐。”姜虞一边说着，一边炒着糖醋鸡蛋。

香喷喷的早餐被端上了桌。

“这丫头，真是的。”吴欣荣一边心疼姜虞这么懂事，一边把鸡蛋吃得津津有味。

“邓微语昨天是不是又翘课了？”吴欣荣话锋一转，“你可别帮她打掩护，你这样做是在害她。”

“没有，昨天是宣誓大会，没怎么上课，上课的时候微语已经去了。”姜虞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姨妈越来越聪明，现在都开始学会搞突击战了，要不是事实，她还真反应不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

“对了小虞。”吴欣荣放下筷子，“你今天先别着急走，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吴欣荣走进卧室，然后拿出一张纸。

“这个，是昨天有人邮到我们花店的，我想着你应该需要，就把它拿给你看。”

“这是……”姜虞看着白纸黑字，一瞬间只觉得错愕。

纸上写着国家电视总台邀请花店店主做一个采访。现在是春天，许多人都来买花，这是一种现象，关于这种趋势，国家想了解更多关于鲜花产业的现状与市场潜力。

“这是好事，说明我们家的花店还是有一定代表性的。”姜虞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好放进书包里，放在最里面的夹层。

“没错，我想我早点跟你说你好提前准备着。”

“嗯，这是个好机会，我们的花店生意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姜虞举起盛着豆浆的杯子，和吴欣荣碰杯，“Cheers！”

一整天姜虞都在想着沉子叙，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明明已经约定好的事情，却放了鸽子。虽然事后态度也比较诚恳，但他却没有表现出很抱歉的样子，态度淡淡的，似乎不是很在意姜虞的想法。

姜虞课间抱着在学校午睡必备的小抱枕，眉头紧皱。

“你来姨妈了？表情这么痛苦。”邓微语趴在姜虞的桌子上，两只大眼一动不动紧盯着姜虞，肉嘟嘟的脸堆在胳膊上，像以前过年贴在墙上的福娃娃。

“不是。”姜虞心事重重。放在以前，对她不感冒的人她才不会多花心思。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总感觉沉子叙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一直在吸引着她，让她想要了解更多。

“出去走走吧，你整天坐在凳子上，迟早要喜提一个大屁股，看谁还敢要你。”

“你诅咒我！”姜虞被套路了，正好在气头上，直接刷一下站起来，“出去就出去。”

邓微语嘿嘿一笑，“一起吧。”脸上尽是“你中计了吧”的得意。

两个人漫步在操场上，邓微语有一没一地跟她说着些时下热门的话题，可是姜虞对这些是一点也不感兴趣。不知怎的，两个人就谈到了关于橙花台的热闻。因为沉子叙的关系，姜虞也很好奇橙花台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所以也听得格外认真。

邓微语整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据说橙花台是一个□□组织。”

“□□？难道是贩毒组织？走私毒品？”姜虞有些惊讶，但还是问，“不是说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身份都很高贵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不欢迎新人入住呢？又为什么那么神秘怕人知道呢？”邓微语突然表情严肃，收起了嬉皮笑脸，“这么多年，橙花台可是从未增添新的住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样一想，确实很奇怪。可是如果真的如邓微语所说，那沉子叙岂不是也知道黑暗组织或者是里面的一个核心成员，难道他也在替这个组织做事？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橙花台了？”别看邓微语平日上课走神学习成绩上不去，可是情商颇高，懂得怎么拿捏住人心，也能看透别人的心中所想，“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姜虞挥挥手，眼神正直，看起来清澈见底，“我就是单纯好奇，毕竟橙花台这个地方又不是个新名词，谁还没听说过了。”

“对了，你昨晚回家比我还晚。今早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去干嘛了？”邓微语勾住姜虞的脖子，眼神犀利，“你最近很不对劲啊。”

破绽越来越多，要兜不住了！

“我要准备竞赛，以后估计都会回去比较晚。”姜虞依旧眼神正直，看起来像一张白纸，人畜无害。

两个人小打小闹着回了教室，夕阳落了下来，留下一道美丽的余晖。

放学铃响起，姜虞不似以往收拾书包飞快，今天慢吞吞的，每本书都翻来覆去摆弄几下才放进书包里。目送着同学们一个个走出了教室，她才跟在最后，熄了灯走出了教学楼。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那个男人。

他身材高挑，估计有187左右，可是姜虞也不矮，所以平日里也只是觉得他高却不觉得格外高。他的头发乌黑，没有做任何造型，顺毛的黑色短发，在路灯的照耀下覆上了一层棕黄色的色泽。他微侧着身子，轻轻倚在路灯的柱子上，双眼微闭，看起来有些疲惫。

姜虞慢吞吞挪过去，轻轻点了一下他，他便睁开眼睛，“你来了。”

沉子叙的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一扇扭动不灵的门。

“嗯。我们今晚去哪里学习？”姜虞有些期待，如果他主动邀请她去他家里，她一定不会拒绝。

“我家里离这里比较远，我还是去你们家吧。”姜虞能感受到自己的失落，果然，橙花台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初次尝试失败…

“好。”姜虞解开自行车的锁，“那我们各骑各的车。”

两个人并行在夜色里，沉子叙很安静，一直没有开口讲话。

“你平时回去那么晚，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姜虞试探性问。高中生平时已经很辛苦了，一般家长都会格外体恤孩子。橙花台距离二中确实有一段距离，只骑着单车有些费力。虽说沉子叙是男孩子，但家长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自己住。”沉子叙淡淡说，没把这当回事。

“那你平时吃饭什么的，就自己吗？”姜虞已经很独立了，但也还是需要吴欣荣的照顾。

“我会做饭。”沉子叙仍然淡然如初。

姜虞心想，不错啊，这年头会做饭的男孩子简直是稀有动物。她又在心里美滋滋，感慨自己挖到宝了。

“不过厨艺不精，基本上我都是提前订好外卖。”

姜虞刚刚燃起来的兴致瞬间熄灭，沉子叙太不经夸了。她就知道，会做饭的优质男人太罕见了，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天天吃外卖怎么能行？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上我们家吃饭，我姨妈做饭超好吃，保证让你流连忘返。”姜虞拍着胸脯子心有成竹，吴欣荣简直就是家里的超人，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谢谢，不过我不习惯在别人家吃饭。”沉子叙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她，姜虞再度坠入冰窖。

“这样啊……”姜虞瘪瘪嘴，自己心里忍不住的失落，果然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她不该给沉子叙太多的期待的。本来两个人就不怎么熟，唯一的联系也是非常官方的竞赛上的学习联系，点头之交罢了，怎么能期待他给自己格外的偏爱呢？

姜虞出神地骑着自行车，没有继续找话题。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骑着车子，心里都各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