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东海帮带了两辆车来运人，一辆常见的城市型SUV，和一辆不太常见的皮卡。乔南作为重要标的，有幸获得三位东海帮成员的“陪伴”，坐进了密闭车厢，谢益和三人组的座位则在皮卡的车斗里。
这个策略相当有效，乔南在第一时间放弃了跳车逃跑的想法。然后过了二十分钟不到，两辆车就前后停在了一座外型有些古怪的建筑前。
为什么会觉得古怪呢？
这栋建筑绝不算高，占地挺大，给人的第一直觉就是公共建设。可公共建设一般都会标配广场绿地，这座建筑却直接满满当当地占了一整块地，还没有窗。
乔南眯起眼，仔细望向前方金属大门边的铭牌，辨认出了最后的【监狱】二字。
东海帮的窝点竟然设在监狱里！仔细一想倒是挺合适。那么，东海帮的初始成员会不会就是监狱中的变异罪犯呢？
思索间，车辆驶入大门内，乔南几人被押解下车，经由单独通道到了一处没有窗户的楼梯间。其间经过的关卡核验自不必说，等上了二楼，乔南他们终于见到了其他人。
不过是透过通道铁门上的一扇小窗户看见的。
通道铁门紧闭着，门内有男有女，人数不少，正三三两两地说话、走动，神态轻松随意。模糊的交谈说笑声不断透过厚实的门板，传进乔南几人的耳中，也敲在他们心上。
除了那些人的外型多少有些怪异之处，真是许久没见的正常景象！
众人不自觉停下脚步，艳羡地盯向门内。
“是不是很好？”东海帮中有人突然提问，语气骄傲。
乔南几人才回过神，发现随行的东海帮成员也都停下了脚步。他们有的也在看向门内，有的则是盯着几人。
乔南作为代表点了头：“是很好，很久没见了。”
“你们很快也可以。”
提问的人是一副憨厚长相，之前混在队伍中并不惹人注意，此刻双眸亮晶晶地笑道：“等你们隔离期结束就知道了，帮内的日子是真不错。无论想要什么，帮主总有法子帮我们实现！”
看起来，这人是真的对东海帮充满热诚与期待。
可乔南之前感知过，这些人都是相当轻微的变异者，应该在东海帮中排不到数，只是基层小兵而已。
难道东海帮真的靠谱？
她有一瞬自我怀疑，但很快聚焦到更重要的信息上：“隔离期？我们还要被隔离吗？”
“当然。”憨厚男理所应当道，随即才反应过来，问：“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变异是病毒引起的？”
一行人齐齐怔住，直接用表情诠释了闻所未闻。
憨厚男兴奋起来，不自觉挺起胸膛，大声解释：“我和你们说，变异就是免疫力和病毒打架。免疫力强，就无法感染，只能做普通人；病毒强，就会让人变异到发疯；只有两个东西平衡，才能像我们这样只得好处，没有副作用。”
乔南追问：“这个说法是官方的吗？又和隔离有什么关系？”
憨憨男愣了一下，急吼吼道：“大家都这么说啊，官方从来没否认过。而且我们就是按这个理论激发出的异能，还能有假？”
激发异能这个事，三人组就曾经提过。如今被东海帮的成员亲口说出，乔南和谢益还好，胖彪和侠姐都听得瞬间来了精神。
“哥！真能有异能啊？”背着瘦麻的胖彪激动到直接插话，完全没有意识到带歪了话题。
“真的……”憨厚男刚想细说，“请人”小队里打头的人咳嗽了两声，及时打断了对话。
那人挥挥手，招呼道：“不着急说这些，等确定了你们没有危险，自然有机会让你们问个够的。现在先上楼，快走吧。”
他虽这么说，却看不出一丁点着急样，更像是有些不耐烦——大约是这样的说明并不在他们的任务内，他想赶紧做完活下班吧。
乔南这么想着，憨厚男已经乖乖闭嘴，整个队伍开始重新移动。乔南几人也只能收住满腹的疑问，继续上楼。
上面两层依旧是同样场景，只是通道门那边的人越来越不像人。直到第五层，门内才景象一变，只剩空荡荡的通道一条。
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这里——这倒也很容易理解，既然是隔离，里面的人自然不能相互走动和接触，估计都各自呆在房间内。
只是等乔南几人踏入通道，才发现仅分布在通道左侧的房间，有许多敞开着门，是真的空无一人。
怪不得这一层的通道不仅空，还很安静。
而那些房间内，都刷着上白下蓝的墙漆，都配备着两纵列双层铁架床，复制粘贴般一直延伸。这无一不在彰显此处的原本作用。
牢房。
“我靠，我以为我18岁前到不了这呢。”坠在队尾的胖彪触景生情，凑近侠姐耳语，令几个东海帮的噗呲笑出了声。
乔南也听懂了，但她笑不出来。说不清是这里冷寂的氛围，还是楼下那些高度变异者的压迫感，自进入这条通道后，她就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与忐忑。
可队伍的最前头已经停了，表明再走几步就是指定给他们的隔离监室。
乔南放缓脚步，停在监室门外一步远，抱着一丝侥幸，询问守在门口的带队之人：“如果我和家人在外面见面，是不是就不用隔离？这样你们也不用管我们，可以少去很多事。”
她自觉为对方减少了工作量，应该有一定概率成功，并有些后悔没有早想到这个提议。不过再早之前，她也不知道进来后会有如今的问题，多多少少打了进来看一看的主意。
对方却倚在门框边，露出“你在搞笑”的无语表情，不乏讥诮道：“来委托我们办事，自然要守我们的规矩。你说呢？”
那就是没得选了。
明知情况如此，乔南还是裹足不前，随即背上就受到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推搡。
门边的带队人配合道：“进啦，进啦，别墨迹。里面有水，有衣服，一会还有送餐。贵宾服务，别挑啦！”
那神情，那语气，仿佛做垄断生意的服务人员——有服务，但服务态度极其恶劣，而被服务的对象们还不得不乖乖听从安排。
于是谢益和侠姐接连进入，最后是背着瘦麻的胖彪。
“等等，这个不能进。” 带队人拦下胖彪，揪住瘦麻的后脖颈，道：“松手。这个瘦的不在这，我们要带走。”
合着胖彪背了一路的人，实际根本不和他们一道。
侠姐忍不住蹙眉，透露出被耍的不爽，胖彪倒是不生气，一边小心地卸下瘦麻，一边打听：“那哥，你们要带他去哪？等多久我们可以再见啊？”
“那不归你管。好好呆着，隔离完就能见面了。”
说话间，一名候在旁边的队员主动上前，拽起瘦麻的胳膊，往通道深处拖。
这完全不顾瘦麻受过伤的架势，把胖彪吓了一跳。他伸着脑袋想看看瘦麻被拖去哪里，才隐约看清通道尽头应该是一处左转的弯道，就被带队人大力推进了监室。
“别看了啊，快进去！”带队人吆喝着，砰一声关上监室门，上好锁，才对里面喊：“你们先洗一洗，晚点会有人送饭。”
然后呼呼啦啦，外面那队人一分为二，一多半原路回去了，另有两个人脚步匆匆走向另一边，像是要撵上被拖行的瘦麻。
等动静消失，乔南四人才面面相觑，对着陌生的环境一时相顾无言。
和之前看过的房间一样，这个房间也左右各放了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头尾相连，没有空隙。十二个床位上都是裸露的床板，只在其中一张下铺上堆了一叠还算干净的白色被褥和灰色衣物。
房间的尽头，半边是封了铁丝网的窗户，窗外是一处宽敞天井，对面是一整片同样封着铁丝的眼熟窗户；另半边砌了墙，里面是集淋浴和蹲厕为一体的卫生间。
如果不特意说明，这里也可以是很多大学的老旧宿舍。
就在几人探查新环境时，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白炽灯忽闪着亮了。
众人立时转头，被盯着的胖彪抿抿嘴，手从开关上放下，道：“我就试试灯亮不亮，你们懂的。”
自然都懂。其实刚才在那没有窗户的楼梯间里，乔南就已经为这里有电庆幸过了。这么看来，这里的环境真是比之前好多了。
可惜没有手机，乔南惋惜地想。
隐隐不安中，她还在惦记刚刚听说的病毒理论，非常想多了解些相关信息——特别具体的病毒和传染的机制。虽然憨厚男那么信誓旦旦，还有无数案例为证，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无论最后正确的理论是什么，那一定应该和意识有关。
是的，意识！意识才是关键！
可就目前听到的大概而言，病毒理论太科学、太物质了，只能解释大众眼中的现象，不能解释超敏者眼中的世界。而世上远远不止她一个超敏者，那些进入政府服务的超敏者，难道没有提出疑问吗？
理性的思考令乔南稍微平复了一些，初步的探查也基本完成。谢益走到堆叠东西的床位边，开始翻弄其中的衣物。
“都是男款均码，旧的，但洗过。”他翻看完，随意拿了一套，道：“我先去洗澡，万一有问题，记得进来救我。”
说后一句的时候，他含笑看了眼乔南，乔南很是莫名其妙：“你很开心？”
“算是吧。新环境嘛，男人都喜欢新鲜感。”谢益笑着，抱着衣服进去洗漱了。
看热闹的胖彪打了个哆嗦：“我靠，你男人是不是变态？我可不觉得这里新鲜，这里怪瘆人的。”
侠姐刚才蹙起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她也投了赞成票：“我也觉得，这里让人很不舒服。是楼下的那些家伙吧？”
按道理来说，是的。一群高度变异的变异者就在大家脚下，能安心才奇怪。但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乔南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轻盈盈飘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