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苏余心中也是好奇,为什么宋大人这个时候会过来请她。自从蝗虫灾过去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交集了。
难道说......
苏余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但是还没有亲眼见到,还是不能过分武断。
张衍今日去了私塾,苏余出门的时候张夫人叮嘱说:“不必太过紧张,凡事守好本分即可。”
说完之后张夫人又觉得自己多话了,苏余本来就是个有分寸的人,哪里需要她来教导。
苏余只是点头微笑,说了声:“夫人放心。”
因为去宋知府那儿有段路途,所以张夫人安排了马车送苏余去。现在苏余“身价”可不一样了,全城的百姓都认识她,万一路上遇到个不识礼数的,可就麻烦了。
锦纹作为苏余的随身丫环,也就随着苏余一同去了。
宋知府是请苏余到了他自己所居住的宅邸,到了之后就立刻有侍从请她进屋。侍从引着苏余一路穿过院子来到了大堂。
大堂里坐了几个人,最显眼的自然是坐在主位的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虽然是在自己家,但宋知府还是坐在了侧坐,小心翼翼地陪着脸色。
萧祈泽也在,他依旧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走入大堂后,苏余先是向宋知府行了个礼,宋知府赶忙起身,向苏余引荐:“苏姑娘,这位就是当今的圣上,快行礼吧。”
苏余内心想道,果然是皇上要见她。
苏余立马朝皇上跪下行了个万福礼:“民女苏余,拜见皇上。”
果然不愧是皇上,脚上穿的鞋乍一看普通,却有黑色的暗纹,是祥云锦簇。
皇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用他浑厚的嗓音说道:“你的事迹朕早有耳闻,起来吧。”
“是。”苏余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了身。
在座的此刻目光都集中在苏余的身上,皇上的目光又带着剥丝抽茧的审视,站在苏余身后的锦纹都忍不住胆怯,苏余始终是落落大方,目不斜视。
皇上说:“去年老九回来禀报灾情一事,便说消灭蝗虫的法子是一女子所想,我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可信,认为是否存在以讹传讹的可能信。如今亲自下江南,见到那么多的百姓都传颂你的美德这才信了。你既然立了功,朕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
皇上相当于是抛了个难题给苏余,一时之间她还真是想不出来。当她遇到苦难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觉得可靠可以给建设性意见的人。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萧祈泽。
萧祈泽对着她轻点下颚,意思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苏余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为皇上分忧乃是每个臣民的本分,况且皇上已经赏赐过我的家父,民女不敢再多要赏赐。”
皇上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你的家父是何人?”
苏余回答:“民女的家父乃是苏鹤扬,皇上赏赐了‘仁人志士’的牌匾,已经是对民女一家最好的褒奖。”
皇上发出了爽朗地笑声,说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既然如此,朕就赏你黄金万两,以此嘉奖。”
苏余跪下道:“皇上,民女在深闺中使不了那么多的银子,眼下前线战事吃紧,西北旱灾也还未解决,若皇上真要赏,那就帮民女把这些黄金捐赠给那些灾民,聊表心意。”
苏余这话说完,皇上顿时安静下来。萧祈泽饶有兴致地看着苏余,宋知府倒觉得这个苏余有些不识好歹。你立了功,皇上要赏你就不要不识抬举。况且圣山作为天子自然是要赏罚分明,你总得给别人一个一碗水端平的机会呀。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有此心,那我便封你为‘乐安县主’,赏去年吐蕃进贡的玉如意一对,至于那万两黄金,我便分发下去救济灾民,这样你可以欣然接受了吧。”
苏余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民女领旨谢恩。”
起身的时候,苏余本还想问一下,这“县主”是何地的县主?有什么权利吗?不过她觉得此刻自己还是不要多嘴好,毕竟这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
宋知府听到皇上下的旨意也是万般诧异。要知道这县主和郡主一般都是皇室女子才可受封,而且县主从二品,比他这个四品知府还高了两个品阶。那从今往后两人见面,还要他向苏余行礼不成?
萧祈泽自然对自己这个父皇十分了解,苏余说得好听是封了个县主,有无限荣耀,可是这荣耀之下有什么呢?压根没有实权。
但若是传出去,世人只会说当今的圣山赏罚分明,即使是对女子也不曾有偏见,给了丰厚的赏赐。
不过,一个平民女子被封为二品县主,这开朝以来还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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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余回了张府之后,张衍也已经下了学堂,他赶忙跑过来问苏余宋知府究竟叫她过去是有什么事。
苏余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是皇上的赏赐下来了,宋知府让我过去亲领。”
张衍也替苏余开心,问道:“那皇上赏了你什么东西?”
苏余坐下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就赏了万两黄金,不过被我捐了。还有两柄玉如意,不过还没到我手上。还有个什么封号......叫什么‘乐安县主’。”
张衍对官位品阶不是很懂,不过既然苏余受了封赏,那么他自然是高兴的。
张夫人和张老爷也从锦纹那儿听了今天苏余去宋知府那儿发生的事。
张夫人也替苏余开心,张老爷却面有忧虑。
张夫人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苏姑娘受封赏,咱们也应该替她开心才是。”
张老爷轻叹了一声说:“替她开心是一回事,若皇上赏的是别的东西倒也还好,可皇上赐了她一个二品县主的头衔。这从今往后,她可就是朝廷命官了,怕就怕咱们这儿庙小,往后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听张老爷这么一分析,张夫人也有些忧虑,但还是帮苏余说话:“苏姑娘看起来倒也不是个会恃宠而骄的人。”
张老爷说:“苏姑娘那里倒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保不齐有别人盯着。”
张夫人听了也是忧心忡忡,有的时候拥有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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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也十分平淡,苏余偶尔会到田地里和张田商量商量提高稻谷产量的办法,时间久了张田也不好意思天天让姑娘家白跑,提出了要给她钱财,算起来就当做她在这里打工。
苏余当然乐开了花,等攒够了前她就自己买间小屋,有盈余的钱就自己做点小生意,或者干脆和张田合伙,一起种稻子。
只可惜,苏余的想法才刚刚成形,就立马有不识好歹的人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没错,是苏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最先来的是陈管家,他还带了不少银子,算是感谢这段时间张府对苏余的关照。
苏余对这个不苟言笑而且一说话就是宣扬苏家美名的中年大叔提不起一点好感,态度也是一直敷衍。
大概是苏余在这边的名气传回了京都,苏府的人也知道自己被寄养在外的女儿出人头地,所以这才上赶着过来接。
不过,当初把她“弄”出去的时候说得信誓旦旦,说她的灾星。如今要把她请回去,自然也要巧立名目。
说是家里的祖母病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好,后来请了几个法师回来开坛做法,算出祖母生病是被异星冲撞,想要她身体康健,必须得有个四月出生的孙儿过来侍奉膝下。而且必须得是女子,女子属阴,刚好克这异星过盛的阳气。
这不,四月出生的孙女不就苏余一个吗?
好家伙,苏余把陈管家所说的前因后果一串联,又叹了一句高明。
这样既可以让苏余回去,又可以彰显苏鹤扬的孝心,旁人若是说起来,也都只会称赞他遵循孝道。
而且这苏余也是不得不回去,你若是不愿意回去侍奉祖母,那你就是不孝。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外面的人指不定会把你传得多难听呢。
就在苏余想法子,该如何回绝的时候,张老爷起身建议:“苏姑娘,百善孝为先,我倒是想多留你在张府多住,可既然你祖母身体不适,那我们便也不好强人所难。”
苏余仔细一听,也明白了张老爷话里的意思。看来这张府也是不愿留她,不过想来也对,自己眼下是二品官员,平民见了理应是要叩拜才行,这样一来就给他们增添了不少麻烦。
况且伴随着年岁的增大,苏余不可能一直和张衍这么玩下去,时间久了对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好。
张老爷如此做,不过是站在他的角度做了个最正确的选择。
苏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吧,祖母身体不适我自然是要回去照应的。不过我现在乃是朝廷命官,这回府可不能像当初离府那样,必然得四人抬轿从正门而入,府中家眷都必须在门口迎我,对我行叩拜之礼。”
陈管家当然没有想到曾经一言不发的苏余会提出这种要求,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对的。三品以上官员可乘四抬大轿,苏余的品阶符合。普通平民见了官员要夹道欢迎,并且要行跪拜之礼,这些也都没毛病。
陈管家点头说:“好的苏小姐,一切礼节都不会少的,您就放心吧。”
苏余高抬下巴,垂着眼眸点点头。
既然这苏府的人一定要请她回去,那她便回去。
只不过,她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这回杀回来的,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人驱赶的苏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