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原本以为苏余打了苏彻那一巴掌之后，大夫人会按捺不住，但没有想到近日苏府确实难得的宁静。
就连锦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在苏余面前说：“难不成他们是怕了小姐你，不敢来造次？”
苏余却不这么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还没见着棺材，自然不会害怕。”
越是平静的湖面底下越是暗潮汹涌，这点道理苏余还是明白的。
上回的事府里面也算是闹得不认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其他房的下人见了苏余都要退避三舍，像是这个五小姐会吃人似的。
其他房的夫人都巴不得跟她划清界限，四夫人原本就没什么来往，三夫人偶尔会走动，但苏余主要还是跟苏长雪亲近。
私下里三夫人肖艳不是没有跟苏长雪说过，苏余这个人跟她们不一样，眼下得罪了大夫人，以后日子总是不好过，若是想要少些是非还是不要来往过于密切为好。
不过苏长雪却不以为然，她说：“娘亲，从前咱们处处忍让，母亲和三姐不也经常找我们麻烦吗？我倒觉得五妹这样做是对的。”
肖艳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女儿说的不对，不过是为人父母爱子之心罢了，总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卷入到无端的是非当中去。
还没有迎来新的暴风雨，苏府就先筹备起了在春日祭那天去潭拓寺的事宜。
皇室和朝中的重臣是主祭，而有资格上祭坛的只有皇上，其他人都只能在周围看。
像苏鹤扬这种十八线开外的小官员，亦或者是普通平民都只能在外圈看着。不过当然了，让你看可不是让你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你也是需要随皇上一起叩拜的。
此等大事，苏鹤扬当然是希望府里面能参加的人最好都参加，毕竟这也是见世面。真龙天子的颜面，那可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
苏余有些兴奋，她对这些盛典倒是不感兴趣，她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为了能让自己的“女鹅”可以在今天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明艳动人，美貌大杀四方，她又起了个大早。
不管是从服装还是妆容色系，她都亲自过手。
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妆容就是有装似无妆，这妆给你添了色彩，但旁人却看不出你化了妆，这就算成功了。
现代就叫裸妆。
她选的制衣布料是层层叠叠的粉色系布料，颜色饱和度不高，层次感分明，裙纱会会随着春风飘扬。
苏长雪的容貌本就有十分，化妆有的时候反而会破坏了这种美感，所以苏余只是给她晕了点腮红，涂了点唇脂。
一切都弄好之后，苏长雪有些呆滞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苏余则是满意到快哭了，自己的“女鹅”怎么可以这么漂亮。以后她出嫁，苏余也一定要亲自给她挑选凤冠霞帔，让她做这京城中最美的新娘。
为了起到绿叶衬红花的作用，苏余穿了身淡青色的长裙，发髻上戴了几朵薄纱缠成的珍珠绢花。
苏长雪看着苏余，说道：“五妹你怎么打扮的心思都花在我身上了，我瞧你自己没回都是这么简单。”
苏余笑着说：“姐姐本就国色天香，不管我怎么都是比不过的，只要姐姐好看，我瞧着也开心。”
最关键的还是自家“亲女鹅”好看，带出去长脸。
苏长雪浅笑着摇头，自己对这个妹妹也是没有办法。
今日天气甚好，有微风，裹挟着花香吹拂到脸上的时候，还真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因为今天是重大的祭礼，所以上山的百姓比平时要少，在这里站着的禁卫军，都比寻常百姓要多。
苏家是有气派的，带了好些个家丁和丫环，所以旁人哪怕是不认识，见到也懂得礼让三分。
苏长雪的美貌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不少人心里都有疑惑，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比这春日里的花还要娇艳。
苏余虽然喜欢自己“女鹅”漂漂亮亮的样子，但是太多人盯着她瞧，她心里又有些不乐意了。
她此时此刻多少能够理解萧祈瑞当初看她的眼神了。
这潭拓寺有皇家香火供奉，红墙黛瓦自然也是尽显富贵，就连佛祖身上的衣袍，在苏余眼里瞧着也似乎比别的寺庙更加颜色鲜艳些。
寺院里大多是小路，铺着光滑的鹅卵石，下台阶的时候大夫人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长雪、余儿，你们走路可得小心，不要滑到了。”
平日里不搭不理倒还是正常，这大夫人一句“余儿”反而把苏余叫得有些膈应。
从前她没得罪她的时候苏余也没见着她好声叫过她，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呀。
不过苏余才不怕这些，既然人家都先缓和脸色了，那她就顺着杆子先往下呗。
她也给了大夫人一个得体亲切的微笑，说道：“多谢母亲关怀。”
大夫人忍得住，苏月盈和苏彻脸上可藏不住事儿，苏彻冷声“嘁”了一下，恰好落入苏余的耳朵里。
祭日坛设在寺庙殿前，祭坛搭得更高，应该也就是为了和太阳更接近吧。
周围有许多禁卫军把守，以保护皇上的安危。周围百姓只能站在外圈，不得接近。
苏家人站的位置都还算是好的，正对着祭坛，到时候可以看到皇上。
也幸亏这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脑、电视，苏余的眼睛也没有近视，不然这么远的距离，恐怕还真是难以看清。
在祭典正式开始之前，九皇子来巡视了一遍，看看人员安排是否合理，各路禁卫军是不是都已经各司其职了。
他恰好巡视到苏余面前的时候，两个人还抬头对视上了目光。
苏余轻轻一笑，算是问好。
萧祈泽的目光依旧清冷，瘦高的身姿十分挺拔，颇有些电视剧里一眼万年的少年的感觉。
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等他转过身之后，苏余的脑子里已经在想了。
萧祈泽肯定已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今天潭拓寺里的禁军森严，就算是有刺客来了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等着吧，只要有刺客出现，那么就能证明苏余说的话是真的，到时候萧祈泽就把她供起来当菩萨吧。
等快到正午时分，日头最大的时候，皇上在一众仪仗队的拥簇之下走了进来。
皇上今天穿了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冠，脸上的表情不苟言笑，十分庄重肃穆。
祭坛周围坐着寺庙里的寺庙里的方丈，手中转着佛珠，敲着木鱼，嘴里念着佛经。
皇上手中拿着有半人高的香，对着日升的地方跪下虔心叩拜。
当朝皇上都跪下来，尔等平民自然是要跪的，苏余他们也跟着跪下。
三跪九叩之后，起身之时苏余瞧见萧祈泽对禁卫军统领说了什么，然后统领便带了一些人往寺院的后山走去。
苏余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说刺客还没有出现，就被发现了？萧祈泽让人去捉拿刺客？
苏余心中疑惑，但很快就转移回了心思，看着皇上把三炷香插到了祭坛上的巨大香炉里。
按照顺序，当祭典举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几个黑衣人从不同的地方飞跃而下，直冲到皇上面前。
大家都惊呆了，别说是寻常百姓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就连这些训练有素的禁卫军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今日刺杀皇上。大家赶忙拿起武器，有人喊了一句“保护皇上”，大家都冲到了皇上身边。
人群躁动起来，百姓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反应就是跑。
来的人也不少，若是挤着一起跑，还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所以苏余并没有着急跑。
最关键的，还是她想留下来看个究竟。
刺客约莫着有十几个人，而且个个都身手高强。方才有一拨禁卫军被萧祈泽调到了别的地方，眼下人手又不多，所以大家都十分惶恐。
皇子们都拔出了武器和刺客对抗，其中离皇上最近的就是萧祈泽，他竭力不让刺客靠近皇上。
苏余却在此时把目光挪到了不远处的屋檐上，因为在那里，会有暗箭射出。
其他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有苏余还站在原地，而且看的地方是在远处。萧祈泽注意到了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的剑砍了不少刺客，白皙的少年脸上染血污，就好像是雪原上开出了血色妖莲。
他砍倒了身边的敌人，然后奋力一跃，跳到了祭坛上，拉住了皇上。
萧祈泽叫了一声：“父皇。”
萧祈年看着浑身是血的萧祈泽问：“怎么，你受伤了？”
萧祈泽说：“没有。”
四周都是刀光剑影，但萧祈泽还是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朝着这边射来。
他迅速拉开了萧祈年挡在前面，再然后他就听见了利剑刺穿自己身体的声音。
屋檐上的刺客暴.露了，立马翻身离开。其余的刺客都被后面赶来的禁卫军给剿灭了，但这座原本清净空灵的寺庙里满地都是血，殷红的鲜血和白色的地砖看起来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萧祈年看着倒在地上的萧祈泽，喊道：“老九，老九，你感觉怎么样？”
萧祈泽中了箭，目光朦胧看着远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眼睛闭上之前，目光中留下的，是一抹青色的身影。
苏余呆呆地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祭坛上的九皇子中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