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因为《编史纪年》一书在民间广泛流传,里面所写的内容触犯天颜惹怒皇上,所以近段时间宫里宫外都十分严谨,生怕自己再说错了话小命不保。
苏府也彻底清查了一遍,别说是《编史纪年》这四个大字,只要书名上出现了这四个大字中的一个,不管沾没沾边的全部都被整理出来烧了个精光。
此事老爷交给了二姨娘负责,二姨娘也知道此事兹事体大,所以也不敢假手于人,每日都亲力亲为以至于这几日劳累得很,腰背酸痛。
苏余一边帮操劳过度的二姨娘捏背,一边说道:“娘亲大可不必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虽说眼下父亲将家中之事都交给您打理,可是有些人闲着总是心里不痛快。”
二姨娘自然知道苏余说的是谁,曾经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由大夫人一手掌管,眼下她失了老爷的心,又被夺了权,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二姨娘轻叹了一声说:“老爷已经够忙的了,身边又没个得力的人,倘若我都缩头缩脑不愿意站出来帮忙,那这苏家还能指望得上谁?”
虽然这些年在府中二姨娘不似大夫人那般拥有实权,也不像三姨娘那般拥有如花美貌深得丈夫喜爱,但说到底二姨娘还是个温驯纯良的,打心眼里觉得既然嫁了这个男人就应该为这个男人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苏余虽不希望自己娘亲太辛苦,但是既然她心里想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么苏余自然还是得支持她。
不过苏余总是放心不下,于是便雇人将大夫人和她手底下的人都整日盯着,还有那个管家陈柄也是个危险人物,可不能掉以轻心。
原著小说中皇上对于因为《编史纪年》一书而传出的市井谣言十分不满,不管是那些读过此书或者是收藏此书的人统统都入了狱,其中不乏许多朝廷官员,可即使如此,皇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将这些士儒书生、朝廷官员全都问斩。
这也成为了萧祈年在位期间为数不多的抹不去的黑历史。
不过苏余倒也觉得奇怪,原本这书最早是由大皇子他们发现向皇上检举,并且还以此弹劾了四皇子一党和翰林院,怎么眼下反而变了剧情呢?
难道是因为苏余提前去提醒过萧祈泽,所以才让他早有了准备?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日在宫中大皇子所说的那番话也就有迹可循了。
不过苏余可没有兴趣加入到这种皇权斗争中,她只想舒舒服服日进斗金。那秦老板也是个有商业头脑的,苏余把自己的奶茶店交给他打理每日都挣得盆满钵满,有了钱自然就好办事了,平日里宫中上下打点,还有那些她雇来盯着大夫人的那些人,个个不都得用银子喂饱了才会全心全意给你办事?
苏余这才刚在心里夸过秦老板,这不就有小厮跑到苏府悄悄给苏余递信,说是大事不妙,秦老板入狱了!
苏余也是大吃一惊,好端端地怎么就入狱了呢?
那小厮大概是太着急了,口齿都不太清楚,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原委给说清了:“是书肆......秦老板的书肆被一帮官兵冲进来查了,翻出了一本书,说书中所写的内容大逆不道,损害皇上威名,于是便把秦老板给带走了,书肆也关门了。”
苏余问道:“那本书,是不是叫《编史纪年》?”
那小厮没读过什么书,光是那些官兵来这么大阵仗就把他吓坏了,眼下苏家小姐又那么准确地说出了那本书的书名,他颇感惊讶,瞪大了眼睛说:“您怎么知道?”
苏余虽早已心中有数,但亲耳听这小厮确认,心中还是为之一震。
苏余略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先回去好好守着铺子吧,官兵只是抓了秦老板,不会殃及无辜的。”
说罢还不忘叮嘱锦纹赏他些银子。
这下苏余可就头大了,若是不想想办法,恐怕这秦老板小命定是要不保。
秦老板的性子苏余是了解的,是个老实巴交的,实诚得很,收藏此书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开书肆的,自然是要广罗书籍,会有这本书倒是也不奇怪。
苏余暗自责怪自己应该早些跟身边的人都通个气,却不想遗忘了秦老板。
得知了这个消息,苏余在家中是坐不住了,起身便去了萧祈泽的府邸。
苏余一到萧祈泽府邸门口,那管家便说今日殿下不在,被皇上召入宫中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苏余想着在这门口干等也不行,便调转马车去了张衍住处。
自从当上翰林院修撰之后,张衍便在京中盘了处小宅子,也算是在京中的落脚点。不过当然了,凭他的俸禄不可能那么快就买得起京城的房子,当然是仰仗父母帮扶。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个有钱的家。这个年代贵子大多出自寒门,因为知道家中条件不好便努力读书希望改变命运,许多和张衍一同参加科考,即使是入了朝做了官的,生活也都还十分清苦。
苏余来得匆匆忙忙,虎儿见到了苏余来高兴得手舞足蹈:“是余姐姐来了,你可好一阵子没来过了,你是来瞧我家大人的吗?”
苏余笑着把来时路上买的糕点递给了虎儿,说道:“我来看你家大人,也是来瞧你的。”
虎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去叫大人出来。”
虎儿刚想跑去书房叫人,就见张衍走了出来,说道:“不必了,余姐姐来你就那么大动静,我就算是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
虎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今日余姐姐来,那我便去街上买点香肉酥,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
张衍无奈的摇摇头,笑着打趣:“说得好似你哪日少吃了似的。”
虎儿憨笑了两声,兀自揣着银子跑了出去。
张衍知道苏余突然前来定是有要是,于是便和她一同到了书房,泡了茶,关上门,才能好好说。
苏余毫不避讳地说明了来意,毕竟眼下张衍在朝中为官,这事儿多少会比苏余清楚。
苏余说话的时候,张衍清隽的眉头就越蹙越深,听完之后,他缓缓喝了口茶,说道:“阿余,倘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此事你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皇上已经下旨彻查此事,不光光是那些传阅收藏此书的儒生、官员,包括我们翰林院都因此受了牵连。”
“皇上一直在查此书究竟是谁所著,能对我朝的事情那么清楚,还能对皇上进行如此犀利的批判,想来定是朝中之人,我们翰林院就成了第一个被盯的对象。若是被查到了,此人怕是要被株连九族。”
张衍说话从来不会夸大其词,是什么便说什么,虽然他语气平静,但苏余也能听得出其中利害。
苏余从前还没觉得此事如何,可眼下秦老板如此无辜都被牵连,那么定还有许多其他无辜的人含冤入狱,倘若他们就这样被杀,未免也太惨无人道了。
苏余的语气也是十分沉重:“我知道让你为此事想法子也是为难,可我那位朋友确实无辜,此事牵连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定还有他人也是无辜,皇上眼下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下令查到的人一律问斩,若是有人可以在此时规劝......”
“万万不可。”张衍立马出言劝阻,“皇上乃是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此事已经触怒天颜,不管是任何人为此事求情都有可能会被以同罪论处,眼下朝中人心惶惶,大家都自顾不暇,更不用说去保他人的命了。”
苏余听了一阵泄气,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强求他人去皇上面前求情,毕竟说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事。
苏余沉吟了半晌,说道:“今日是我莽撞了,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利害便来找你。你也刚入朝不久,许多事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衍紧紧攥着桌案上的茶杯,犹豫了半晌才说:“此事朝中官员牵涉最多都与大皇子有瓜葛,我只怕,这件事并非只是一本书那么简单。”
在翰林院这段时间,张衍生也是摸出了不少门道,况且他又是孙巍的门生,在朝中自然就算是有了分派站位。没有什么风是无缘无故挂起来的,都是有人操纵的。
原本苏余还只是猜想,眼下就连张衍都这么说,苏余心中便有了数。
看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铲除异己,此事被针对的是大皇子一党,那么背后是何人操纵,自然就不用细说了。若是谁为了此事求情,那便是和背后的操纵者为敌了。
苏余心底一凉,顿时觉得此事没了希望。
张衍看出了苏余眼底的失落,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皇上还未下旨如何处置这些人,咱们也无须太过急切。”
张衍说了什么话,苏余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是点点头。
晚膳是在张衍家中用的,苏余虽然尽可能打起精神让自己多吃点,看起来情绪没那么低落,不过说到底和张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会被他察觉到。
哪怕愚钝如虎儿,也能看出端倪。
苏余原以为自己最担心那些无辜的人,可她心中最迫切知道的,却是此事到底是不是萧祈泽一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