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苏余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苏余,你究竟是什么黑心肝的?你是小鬼托世来夺我们苏家子女的命吗?你给我滚出来。”
大清早,苏余尚且还在梦中,便听见了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当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后,立即就清醒了过来,竖起耳朵听门外的人骂得她体无完肤,像是她苏余做了什么败坏门风,有辱国门的大事。听那怒发冲冠的语气,骂她之人估计恨不能现在就冲进来掐死她。
苏余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拿了一件披风罩在身上,里面就穿了寝衣。
锦纹被发卖了之后,房中便只有见春和见夏伺候,此刻见春正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看见苏余起身,立马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是要起来了吗?让奴婢服侍您更衣洗漱吧。”
苏余摆了摆手说:“大可不必,出去料理完疯狗还得回来继续睡。”
苏余说话的语气让见春一惊,要知道此刻在屋外叫骂的人正是苏府的嫡出小姐苏月盈,虽说眼下府上是二姨娘管家,但说到底苏余不过是庶出,怎么可以这样说嫡女?不过转念一想,这苏余是受过皇上封赏的,到底不一样一些。
虽说脑袋清醒了,但身体还有些疲软,苏余慵懒地走到门口,立马就飞过来一个花盆,险些砸到苏余,若不是她躲得快,恐怕此时就已经头破血流了。
此时的苏月盈若不是被三四个丫鬟拉着,恐怕现在已经龇牙咧嘴地冲上来将苏余撕碎了。
就算苏月盈将苏余骂得猪狗不如,苏余也始终笑脸相迎:“今日阳光明媚,不知三姐是得了什么兴致在我院里练嘴皮子?”
苏余现在的这副嘴脸在苏月盈眼里就是小人得志,她越发生气,原本俏丽的脸蛋变得狰狞起来,一只手指着苏余像是审判一般怒斥道:“你少在这里装傻充愣,定是你叫父亲将我许配给清河柳氏一族次子,那柳氏不过是破地方的小门小户,清河又离京城那么远,你是存心要让我死”
她苏月盈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虽说家中不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但她从小就是按照官宦家小姐的规格培养,母亲和她说过将来定是要嫁给高门侯府,眼下母亲走了,父亲也不宠她,就留下这个二姨娘和这个灾殃的庶出妹妹这般糟践她,这还叫她怎么活?
苏余笑嘻嘻地说:“清河柳氏家世清白,门风甚严,虽比不上王侯将相,可却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良配,你的生身母亲犯了天下之大不韪,兄长又有案底,若不是如今咱们苏家还屹立不倒,就凭你也能入得了清河柳家?若我是你,此时此刻定是赶紧准备好元宝蜡烛去酬神谢佛,感恩上苍对我的垂怜,而不是跑到别人院子里出洋相。”
苏月盈一听,更是怒火攻心,一时之间竟想寻死,若不是旁边的丫鬟拦住,恐怕此刻就已经一头撞到墙上。
苏余不咸不淡地说道:“她若是一心求死,你们现在拦了她回了房也可以悬梁,到了夜里也可以投井,拦也拦不住,都不如省些力气好为这位苏家的嫡小姐披麻戴孝。”
苏余此话一说,果不其然那些丫鬟都不敢动了,苏月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垂地痛哭。
苏余,确实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说服苏鹤扬将苏月盈许配给清河柳氏一门,原本苏鹤扬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抱点希望,但苏余说的一句话提醒了苏鹤扬,她道:“大哥整日里在房中不出来也就罢了,反正今后他不论娶谁都是接到家里来,旁人看不到也就算了,可三姐不同,将来她若是嫁给了京中不起眼的贩夫走卒也就罢了,可若是嫁入了高门阔府,引得多人关注,那么她的生身母亲便会被人拿出来反复说,到时候连累的,到底是苏家的名声。”
名声两个字,苏鹤扬最是在意了,于是便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说到底这清河柳氏也是个好人家,给苏月盈带一笔丰厚的嫁妆过去,下半辈子也能安稳度过。
苏余苦心策划,但却无人能懂,她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月盈,说道:“三姐快些回去歇息吧,所幸孙女不必丁忧,父亲给你安排的出阁时间就在下个月,你高兴地嫁了便是,从此以后冠上夫姓,与苏家再无瓜葛。”
说罢,拂袖转身向屋里走去。
我朝刑法规定“在室之女,可从父母刑,既醮之妇,使从夫家之戮”,希望这个苏月盈可以老实本分,这样还能够多活些日子。
到了房中之后,见春立即上前要伺候苏余继续休息,苏余却十分疲惫地说道:“不必了,你先退下吧,我自己一个人坐会儿。”
见春十分识趣地行了礼,随后退了出去。
看着晨间的阳光洒进来,苏余这才觉得无比颓丧,这本小说里的人物,原本她只要敲敲键盘就能让她们立即死去,可现在想要保他们一命却要大费周章,绞尽脑汁。
从前他们在苏余眼里不过是“纸片人”,没了便也就没了,可是现在他们皆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之人,就算做错了事也应该受律法制裁,而不是受无端牵连。
苏余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塞了千斤棉花,堵在那儿可以透气,却难受得很。
苏余为力所能及的人都谋了出路,但其中并不包括苏长雪,她自有男主光环的萧祈瑞守护,自然不牢她费心。
可是她苏余又该怎么办?
罢了,避无可避,尚且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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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泽再一次约了苏余在望江楼见面,苏余到了厢房门口一瞧,门上挂着的木牌赫然写着“冬至”二字,苏余突然想到了一首诗,诗中写道“冬至宵虽短,孤眠恨自长”。
苏余推门进去,便看见萧祈泽坐在案前眉头紧锁,执笔在纸上画来画去。
看来此次不容乐观,若是从前他定会为自己斟一杯茶,然后十分悠闲地用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开个场,可这回却大有不同。
苏余看着萧祈泽桌上写的全是朝中大臣的名字,其中还有不少皇子的名字,其中名字出现最多还数皇后一党。
萧祈泽没有抬眼看苏余,而是用笔墨圈起了户部侍郎刘长清的名字,说道:“此人在朝中向来少与人结交,但我却查到了一点,他是内阁次辅李郎群引入仕途的,虽然这些年他们两个人不太打交道,但他一定是皇后的人。”
苏余看着这桌上的一个个人名,脑海中织出一张关系网:“此次在关外领兵的人是镇远大将军李常远,他可是皇后的哥哥,若是军需用品出了事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萧祈泽又圈起了苏鹤扬的名字,红色的朱砂笔圈住了墨色的名字,让人看了格外刺目。
萧祈泽说:“但他们料想到了苏鹤扬绝对会按时交出军需用品,所以他们大可以在这件事上放心,而且他们这回针对的人也绝对不是你父亲,对他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们的目标另有其人。”
说罢,萧祈泽圈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苏余呆呆地看着这个人的名字,半晌说不出话,这个人是内阁首辅孙巍。
萧祈泽的眸子变得深沉:“有关边关战事的一切事宜都要过内阁,若是这朝中出了事,不论怎样都可以牵扯到内阁首辅头上,倘若刘长清不是皇后党的人还好,可他若是受了指使,死死咬住内阁不放,若是父皇怪罪下来也是一项大罪。”
苏余算了算日子,今年已经是康统十三年了,朝中的格局会发生大变化,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内阁首辅孙巍致仕,原著小说中只写了他是被人陷害,如今想来,定是这件事了。
苏余顿时想要狠狠地砸开自己的脑袋,当初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就是为了甜而甜,为了虐而虐,人物关系逻辑也没有仔细叙述,现在好了,全部都要靠自己去想。
苏余原本想要狠狠地敲两下自己的头,却不想被萧祈泽抓住了手腕。
苏余抬眸看着萧祈泽,对方只是轻柔地道:“我已经将其中利害告知师父了,他在这朝堂之上几十年,历经三朝帝皇,相信一定会有应对的法子。”
彼时的萧祈泽还是那个处处为别人着想,拥有一片赤子之心的九皇子,可现在夺储之争已经展开,即使是如今得天独厚的四皇子都没有登上帝位,往后的路将会走到哪儿,苏余还真是想不到。
最终的帝位,归属六皇子萧祈辰,在原著小说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暖男,现实生活中的几次见面也确实给苏余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但苏余眼下却摸不准,便忍不住叮嘱萧祈泽:“你一定要当心一个人,六皇子。”
萧祈泽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诧异。
苏余反倒忍不住问:“你不问为什么吗?”
萧祈泽笑着说:“犹记两年前,你同我说春祭日当天父皇会有凶险,我不也是二话不说就相信了你吗?”
思绪像是被拉回到了很久之前,那一天苏余看见萧祈泽浑身是血,为救陛下用肉身挡下了兵器,却也未曾得到那个帝王多一丝的怜悯。
苏余希望,这一次萧祈泽选择相信她,可以不要再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