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季茵不确定昨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怕高见趁她不记得讹她,一只已经迈到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在客厅来回踱了几步,思考着各种她未知的答案。
如果昨晚后来高见真没同意她练太极,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比如,谁付的钱?她喝多了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吐?有没有发酒疯?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摇晃着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又觉得自己白醉一场毫无收获有点丧气,盯着高见的精雕细琢的侧脸发了会呆,顺手拉过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高先生,你到底练不练太极?”
“不练。”高见依旧没回头。
季茵不死心,又问:“到底为什么啊,太极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练!”
“我想英年早逝,我想突然猝死,行吗?你就算再问我一万遍,我还是同样的答案。”
季茵心虚挠了下头,原来那天上午那些缺德话全被他听了去。她顿了一下,支支吾吾给自己解释道:“我那天是瞎说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那咱不聊太极了,您能说说,昨晚后来.......后来.........”
季茵想问她喝醉了是怎么到这来的,按说醉成那样,不应该是自己能走回来的样子,难不成是高见抱她回来的?季茵这么想着,脸上就有点红了。
高见见她问不出口了,面无表情回答:“后来是我扛你回来的。”
扛?!
季茵脑补了一下她被高见扛起来的画面,那走过这几条街,也算是一道不堪入目的风景线吧......唉,可怜这一世英明,真希望不要被那帮练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们看见。
“怎么?还有事?”高见看起来并不想再继续聊,季茵心有不甘,又暂时想不到办法说服他,正犹豫间,大门闯进来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钱V,身后还跟着拥进来三五成群几个小男生。
“老大!我们......”钱V一眼看见季茵,立刻笑道:“季姐姐好!”
“你们好!我得回去了,高先生再见!大家再见!”季茵脸色还泛着红,怕被人看出来,纵然不开心,也不得不回去了。
高见瞥了她背影一眼,嘴角扯了一抹笑,脑中又浮现出昨晚她一边在饭店门口打太极,一边唱中国功夫被人围观的画面,最后不得已,只好把她扛着,一路还要不断忍受着她不停的挥拳蹬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逼女人喝酒了。
季茵走进自己家小区,看见几个老太太邻居对着她笑:“小茵子,听说你改练醉拳了?”
“???啊?没有没有,哪有这回事!”季茵心里直犯嘀咕,赶紧一边飞跑着进楼,一边连连挥手否认。
借着长年运动的良好底子,一口气跑回家,气息平稳地打开门,季喜文正坐在客厅,门被打开的一瞬,抬头与季茵对视,表情有点怪。
季茵耸了下肩,进门对着季喜文笑:“爷爷!”
季喜文的表情不算严肃,但也绝对称不上喜悦:“学会喝酒了?”
季喜文不喝酒,也不喜欢自己家人喝酒,尤其是季茵。
“意外意外,保证没有下次。”
“行,我信你,可是我听说你还当街练醉拳?”
“啊?”季茵一脸懵。
听爷爷说完事情的所有经过,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都看着她笑,心里不禁又懊恼又心虚,便把过错都加到了高见身上,觉得自己这一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止没说服他来练太极,反而让大家全都看了笑话,这以后,她在太极圈的声望还如何立得起来?
季茵咬牙切齿,暗自骂道:王八蛋高见,不把你收服我就不姓季。
“怎么?还怪上别人了?”季喜文年纪虽大,耳朵倒是非常灵,季茵几乎是在心里说的,全被她听了去。
季茵挤出一丝笑:“没有没有,都怪我自己。”
“我希望你是真心的,我也明白你想尽快说服高见,但是你要找方法,不能胡来!昨晚安贵给我打电话,我心里紧张,但是知道高见这孩子也是个懂分寸的,加上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想让你太掉面子,这才由得你们去了。”
季茵连连点头,嘴里不断说着,谢谢爷爷知道了爷爷。
季喜文白了她一眼,又道:“你爸妈今天下午四点回来,你去接上他们,然后还是回自己家吧。”
季茵张大了嘴,立刻眼一红道:“爷爷你不要我了?还是说,是那个女人又逼你了?”
她嘴里的‘那个女人’是许慧晴,她亲妈。季茵从上中学起便住在爷爷家,一是因为她喜欢爷爷,后来也便慢慢喜欢上太极,许慧晴刚开始觉得挺好,可看季茵上了大学还练,大学毕业了还要把太极当成终身事业,这才慌了神,坚决反对起来。可季茵根本不听,两母女经常因此一见面就吵个不停,许慧晴和季刚两人经常去国外出差,即使有时候通电话,都因为这个事情吵架,时间长了,季茵就越发不想见许慧晴,季刚虽对这件事持中立态度,嘴里说的却是孩子大了,让她自由选择,但奈何许慧晴一说到这件事上就非常坚决,所以她总埋怨季刚不管,但季刚却只笑笑了事。
季喜文自然知道季茵是不想回家面对许慧晴,摇了摇头道:“你妈没说什么,是我想着,你也该回家了,不能总和你妈这么僵着吧。”
季茵撇撇嘴进屋了,季喜文在后面喊:“哎,你去不去接他们啊。”
季茵道:“不去!”
“听说尚正这次也一起回来。”季喜文加了一句,季茵立刻转身:“尚哥也回来?”
季喜文含着笑点点头:“怎么样?去不去?”
季茵哼一声,嘴硬道:“我是要去接我爸和尚哥的!”
门砰一声关上,季喜文对着房门大笑:“没有尚哥,你爸也没闺女接机喽。”
尚正是季刚战友的儿子,和季茵从小一起长大,比她大了五岁,所以从小就以大哥哥的姿态保护她,季茵便也把她当亲哥哥一样看。但尚正从小父亲早逝,毕业后便进了季刚的服装公司工作,据说还是专门为了进季刚的公司去学的服装设计,如今也是女装圈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了。
机场。
许慧晴和季刚挽着胳膊,尚正推着一车行李从里面出来,季茵欢欣雀跃地问他们挥手。
“爸!尚哥!——妈。”季茵挨个叫着,轮到许慧晴的时候音量明显小了。
季刚和尚正答应着,许慧晴松开了季刚的胳膊,脸色变得有点不太好看:“当妈的还不如一个外人份量重。”
季茵没理她,尚正忙帮着打圆场:“小茵这是开心得说不出来话了是吧,这么久没见,想我们了吧?”
季茵笑道:“当然想啊,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当然有。”
几个人边走边聊,一路欢声笑语到了停车场,只有许慧晴一个人耷拉着脸。
回去的时候尚正开车,季刚坐在前面,季茵不情不愿地和许慧晴坐在了后排,两人都贴着门靠着,中间空出了一大块位置,等到车子上了机场高速,许慧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找工作了没?没有的话来我们这,以你的形象,哪怕现在现学服装模特,都能立马混出头。”
季茵没说话,季刚接了话:“哪有人像你这么夸自己家孩子的,还现学模特,你还想让她学什么?”
许慧晴眼皮一翻:“你别跟我抬杠,我那是夸她吗?”
季刚无奈叹道:“你说说你,我这么说是想让季茵心里开心,你也开心一点,你就把这天聊死了。”
季茵不声不响地回了句:“别的我干不了,我只想教太极。”
季刚和尚正一起对季茵挤眉,心想,完了,又要吵起来了。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见过你这么大的年轻姑娘教太极的吗?你要是自己喜欢,哪怕你天天练,我也没意见,可你不能把它当成你的事业啊,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我脑子进水也是你灌的!怎么了,年轻人就不能教太极了?哪条法律规定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妈,是你妈!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你教太极你能挣到钱吗?没钱你能自立吗?没钱你将来结婚了能有底气吗?难不成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好,退一万步说,我愿意养你一辈子,可你自己有脸吃一辈子吗?”许慧晴又激动起来,季刚和尚正不吭声,直给季茵使眼色,想叫她别和许慧晴争了。
季茵才不管,话张嘴就来:“我挣多挣少都是我自己的,不用你们养,我又没打算回家和你们住。”
“行,你有本事!有本事你也别住你爷爷家,吃人家的喝人家,还好意思说不用我们养!”许慧晴气更大,季茵死命翻了个白眼:“不住就不住,你看我会不会饿死在外面!”
“你!!!”许慧晴张大了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季刚插话道:“行了,让她先住我爸那吧,省得你们娘俩见面就吵架。”
“我说不住了就不住了,今晚回去我就找房子搬出去!”季茵脸也气红了。
车厢里一阵沉默,尚正顿了一下,为了缓气氛试探着问:“要不,让小茵搬我那去。”
话音刚落,三人齐齐抬头看他,尚正立刻接着说:“收费!收费的!我也当回房东,小茵你发了工资得给我交房租,反正我也长年不在家,你租别人家房子也是租,不如就租我的。”
许慧晴没吭声,季茵倒是乐不得:“那行,尚哥,你该收多少就收多少,千万别跟我客气!”
季刚叹了口气,几个人又是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