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音儿给外祖母请安了。”赵家的老夫人李氏正跟相熟的人闲聊，冷不防的被人插了一嘴，她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华服少女眯了眯眼，她对这人没什么印象，看她装扮，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略微冷淡的点了点头，正想转回去，却被大儿媳蒋氏扯了衣袖，“母亲，这是玉蓉的女儿，何家那个。”
“各位夫人安好，小女有礼了。”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赵老夫人李氏的思绪，眼里闪过一丝不喜，在众人面前却不能说些什么。
“既然来了为何不与你家的姐妹在一块，瞎跑什么。”她自来看不上这些汲汲营营的庶子庶女，其中尤以赵玉玲更甚，对她的儿女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
尤其是近些日子这母子三人做得那些腌臜事，让她烦不胜烦。
只是皇上登基以后便开始重用何辉，尤其是这两年隐隐有将他视作心腹的苗头，他们赵家早年因站队的问题隐隐被新皇排斥了，为了保住赵家的百年声誉，她们与那赵幼荣渐渐恢复了来往。
却不想狗改不了吃屎，短短半年那赵氏同她的一双儿女又接连给赵家添了许多麻烦，不由得让她想起十几年前赵家被她害的凄惨的样子。
她轻蔑地看了何妙音一眼，向蒋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人看好了，别在这种场合闹出笑话来。
老夫人不喜赵玉玲母子，赵家其他人对她们也没好印象，尤其是蒋氏，她一时好心让自家女儿带着何妙音出去参加宴会，却被她害的丢了脸，到现在自家女儿都不好意思再去参加小姐妹之间的聚会了。
“带表小姐下去，老夫人正忙着，顾不上她，万一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蒋氏可不会跟何妙音客气，直接让婆子将何妙音拉到队伍后面，眼不见为净。
说到底她这个罪魁祸首不是赵家的人，她能责骂惩罚自家的子孙，却管不到何家人头上，蒋氏再恨也只能责骂赵氏教子不严，别的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只能恨恨的咽下这个哑巴亏。
何妙音并没有被赵老夫人的冷淡吓退，每次她跟娘亲回去赵家，老夫人都是这个态度，她都习惯了，脸上端着得体的笑想往前走走，却被两个婆子拽住了胳膊。
“表小姐还是到这边来吧，老夫人正同人说话，你不好过去打扰的。”一面说着一面将何妙音往后面扯。
周围有认看何妙音穿戴不俗，还以为是赵家哪个得宠的外孙女，有意者悄悄地向赵家人打听她的身份，赵大夫人蒋氏没好意思说何妙音的母亲就是那个闻名京城让他们家丢尽颜面的赵玉玲，只是含糊的说是一个外嫁的庶女的女儿，同她们并不亲近。
一听她娘亲只是个庶女，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偃旗息鼓了，虽然还是赵家的亲戚，但庶女的出身还是还是多少让人有些看不上，况且看赵家人这态度，那庶女恐怕还是的不受人待见的。
赵家人虽然很想摆脱何妙音，但现在人已经凑过来了，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好将人赶走，只能一直冷着她，希望她能有些自知之明自己离开。
显然何妙音是猜不到赵家人的想法的，她以为她们还在为诗宴的事情生气，只觉得赵家人实在太过小气，就没有放在心上，只舔着脸一心想往前去赵家大房旁边占占便宜，奈何拗不过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最后只能委屈地呆在最后面跟着。
直到赵家女眷一个个都进了宫门，她也同样报上出身姓名，等着小太监让她进去，可是半晌都没听到放行的话。
她进不去赵家人就算在不待见她也只能在前面等着，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一家的，落下她说不过去。
赵家人等得不耐烦，不好说那太监，只能连声催促何妙音。
见她们着急了，何妙音自然跟着着急，她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便语气不大好的对那太监说道，“公公你找到没有，我父亲是大理寺卿何辉。”
那小太监找遍了整本花名册都没找到她说的名字，只能疑惑的问，“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今天大理寺卿家就来了一个小姐，闺名为妙芙的，是不是你？”
“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名字，你们是不是写错地方了。”何妙音皱着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堵在这进不去，后面的等着的人越来越多片，那些眼神看得她很不舒服。
小公公再三确认后还是找不到她的名字，这下再不经事也知道出问题了，她眼皮子直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咬了咬唇勉强笑笑，给那太监塞了一张银票，让那小太监再找找。
拿人手短，那小太监只好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她的名字，这时候何妙音才开始慌了。
“不可能。”她一把夺过那本花名册，翻到何府的名单，上面只有两个名字，大理寺卿何辉，嫡长女何妙芙，她不死心地从头开始翻，每一页都看的极仔细，越看她的心越凉，怎么会没有呢，明明父亲都说了要带她来的。
何妙音僵着脸，怔楞在原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花名册上没有记录她就进不了宫啊，“公公你让我进去吧，我是护国郡公赵家的外孙女，我外祖母和舅母刚刚进去，她们可以给我作证的。”
“这位小姐，名册上没有名字，就不能进去，这是规矩，你啊，莫再纠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小太监也是为难，不该一时贪财拿了何妙音的银票，可这名册上没有记录，他怎么敢私自放人进去。
因为何妙音的不依不饶，宫门口堵了好些人，那小太监急的直冒冷汗，就想着赶紧把这人打发走。
可何妙音却不愿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只是她忘了她现在站在神武门外，身后都是等着进宫的女人们，她在这宫门外站了大半天不进去，各府女眷从头看到尾，不管她最后能不能进去，都算是丢尽了颜面。
何妙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周围的渐渐响起的议论声让她失了冷静，心思急转想找个法子混进去。
她想趁小太监不注意的时候想闯进去，赵家人就在前面，让她们来给自己作证。
赵家是老牌贵族，这小太监不敢不给她们面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进去的。
只是她刚迈了几步，就吓得那小太监赶紧拦着她，私闯禁宫是要杀头的，“哎，我说你怎么回事，说了你不能进去还想往里闯，不想要命了。”
尖细的嗓音吸引了门内众人地注意力，被人推搡着后退的何妙音一下子成了众人注视的对象。
赵家人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她出了问题，仔细打听了才知道，感情她不仅没资格进宫，竟然还想借他们的势混进宫去，险些又被她坑了一次，脸色铁青的赵老夫人直接上了步撵，带着赵府女眷离开了。
见赵家人走远，何妙音急得满头大汗，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众人看笑话的眼神让她无比羞恼，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她突然推开小太监开始大声喊起来，“外祖母您别走啊，您帮我说说话吧，我父亲真的说了要带我来的。
她越喊赵家人走得越快，声音太大，竟然把管事太监引了过来，他指着何妙音，“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宫门口吵吵闹闹，不想活了不成，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几个小太监连忙上前将她推了出去，何妙音被推得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以后就发现她周围的人更多了，更糟糕的是她的贴身的丫鬟早就被她打发走了，现在众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她自进了何家以后就被父亲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被人围在中间看笑话，何妙音脸色青白，简直要晕死过去了。
她不知道说好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刚刚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先在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的，若是进不去，就全都完了，她以后必会成为众人的笑柄的，这让她还怎么出门见人。
何妙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颤抖的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又给管事太监塞了张银票，“公公，刚刚是我错了，都怪我太着急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能不能劳烦您去找一下我父亲，他说好带我来的，一定是当初写错了，漏了我的名字了。”
“呵，你当你是谁，想找谁找谁。”刚刚何妙音闹得动静太大传到太后耳朵里他们这些管事的都要吃瓜落，那里还会帮她。
那太监斜睨了她一眼将银票塞进袖中，就将她晾在一边，招呼其他人继续。
何妙音无措的站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心思急转登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深吸几口气，勉强恢复神色，怯怯的上前几步，“公公，刚刚是我弄错了，我本名叫何妙音，只是后来父亲给我改了名字，改成了何妙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弄错了，既然名册上是有我的名字的，那就让我进去吧。”
“刚刚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小太监刚刚的确问过她是不是何妙芙，她当时并没有用承认，先在说出来，可信度并不大。
何妙音刚刚闹的时候何妙芙一群人就站在门内看热闹，她们看着何妙音从失态到镇定，开始还有些唏嘘，等听到她说的话都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人都是刚刚才认识何妙芙的，对她家的情形不了解，只是听她介绍这人是自己的继妹，本想让她上去将人劝回去，别在这时候闯祸，就突然听到她那个妹妹想要冒名顶替她后，便有些同情何妙芙了。
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何妙芙垂首不语，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情，还以为她因为是被自己的妹子背后算计而委屈，纷纷上前安慰她。
实则何妙芙不仅不觉得委屈，她还很开心。何妙音这是上赶着找死啊，在宫口吵闹已经是大罪了，她现在又想冒名顶替入宫，这算是欺君了吧。
果然那小太监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拿着名册看了看，冷笑道，“何家小姐早就进去了，你到底是谁？”
何妙音嘴角一僵，神情有些慌乱，没想到她的谎话这么快就被戳破了，但是不该啊，她明明走在何妙芙的前面的，这时候何妙芙应该还在后面排着呢。
旁边的管事太监见她神色不对就知道她是说谎了，直言道，“你是谁，竟然想冒名私闯禁宫，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
何妙音看着冲她过来的几个太监瞬间吓得连连后退，“我不是，我没有。”她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时耍耍小心眼还行，面对真正的大场面时还是胆怯了。
在她吓得六神无主时，恍惚间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逃过一劫的何妙音怔楞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何妙芙，瞬间清醒过来。
“她是我的继妹”看了这么半天戏也看够了，何妙芙走出来，面含歉意的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子，“舍妹无礼，耽误诸位的时间了。”
这围观的人里有好些诰命夫人，何妙音在这里闹事，误的是后面的人的事，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总要摆正态度，将自己摘出来，不然何妙音闯的祸很有可能连累她，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替舍妹给大家陪个不是，希望诸位夫人小姐能原谅她。”何妙芙面带微笑，大方得体的样子衬托的何妙音更加狼狈不堪。
安抚了神色不好看的女眷们，何妙芙转头看向管事太监，“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刚刚是舍妹太急躁了，她不是有意违犯宫规的，还请管事饶了她这次吧。”说着她又递了两个荷包给管事太监，才换来那人满意的眼神。
“所以你们到底谁是何妙芙？”那管事的用怀疑的眼神扫视着何妙芙，虽然大致上已经确定这就是原主了，但还是要问一下的。
“我是，我才是何家的大小姐，有叶家姐姐可以为我作证。”何妙芙偏了偏头，示意她身后站着的几个小姐妹。
那管事见状脸色缓和不少，有了人证，他又收了银子，自然不会抓着她们不放。
“也不是杂家不通事理，只是你这妹妹好大的胆子，私闯不成竟然还想诓骗杂家，这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那是要杀头的。赶快带回家好好教导教导吧。”说完，挥了挥手，“行了，何小姐你快进去吧，莫耽误了时辰。”
何妙芙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沉着脸的何妙音，同情的看着她，“妙音你快回府吧，既然名册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再闹也是进不来的。”
何妙音回过神来，眼神怨毒的瞪着她，哪里就那么巧合她偏偏在自己出事的时候她在现场，这显然这个贱人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虽然不是这人害的她不能进宫，但却阻止不了她将恨意都转嫁到这人身上，毕竟总要有人承担这个罪名。
何妙音凄惨一笑，眼中盈满泪水，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一滴泪划过脸颊，那娇怯的样子像极了她娘，“长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的，父亲说了要带我来的，为什么却没有我的名字？”
若是不知道她的为人，何妙芙看她那泫然欲泣的样子肯定会心软认为是自己的错，她无奈的摇摇头，”你同父亲说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的，有好事你们从来不跟我说的啊。”
何妙音闻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看她那样子似是委屈极了呢。何妙芙唇角微勾，“不若妹妹你回去问问父亲？”
何妙音听了她的的话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当场吼出来，回去问父亲？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这人自从回京就屡次找自己的不痛快，现在何府上下都会那自己和她比较，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比比皆是，若是今天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以后她在府里就别想才抬头了。
但她也清楚今天这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除非太后或者皇上下旨，不然她是进不去了。
“呵，为什么我的名字被人划掉了，你会不知道？”到这时何妙音也不装了，她挺直腰背，抬起下巴轻蔑的何妙芙，不管怎么样，今天她出丑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让她一直嫉妒的人。
差点被她的话逗笑，何妙芙本就懒得在外人面前装样子，这时候自然是将她的出身点出来才能更让她丢脸啊，“妙音你何出此言，名册之事岂是我能左右的了的，你自己的出身是怎样的，你比我清楚，本身就没有资格参加万寿宴，被划掉也实属正常。”
何妙音脸色一白，她最恨别人那她的出身说事，尤其是今天这种场合，暗自咬牙，心中恨意渐浓，既然她进不去，那何妙芙也别想去。
正打算想将事情闹大，让两人都进不去，还没开口，旁边突然出来一人打断了她的动作，“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那人瞥了何妙音一眼，凌厉的眼神看的何妙音一颤，“这里岂是你能吵闹的地方，无关人等还是早早离开吧，免得惹祸上身。”
何妙音定睛一看，她是认识这个人的，上次诗宴就是这人一直跟何妙芙在一起，回家后她还特意派人打听过这人，叶家的大小姐，真正的名门贵女。
被人打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咬着唇向众人行了一礼，阴冷的目光在何妙芙身上扫过，才注意到她不同以往的装扮，骤然一愣，却什么都没说疾步离开了。
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何妙芙终是吐出一口气，心中无比畅快，前世赵氏母女是何等风光，何时有过这样落魄的时候。
不过经此一遭，就算赵家再大度也不能敢再跟赵氏她们有牵扯了吧，在宫门处大声喧哗，还辱骂宫里的太监，按律当打五十大板，私闯禁宫，企图冒名顶替罪可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