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第107章
离开栖凤宫后，坐在辇轿上，何妙芙手里把玩着玉柄团扇，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没见到文贵人？”今天不止叶嘉璇没来给皇后请安，其他几个刚进宫的都没在。
如兰向四周看看，确定没有外人跟着，才凑近辇轿，小声回道，“回主子，皇后娘娘说几位小主进宫时候尚短，怕伺候不好皇上，特准许她们在各自的宫室里研习宫规，半个月后才能出门呢。”
何妙芙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舒展开，她知道皇后小性容不得人，却没想到她被关了这么久这脾性竟丝毫没有改变，才刚被放出来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始排除异己。
何妙芙心道难怪她今天没有挑自己的刺，放在以前遇到今天这情况，她就算不趁机落井下石至少也会旁观看戏。
不过，何妙芙手中团扇轻摇，眯了眯眼，没想到皇后既然敢拿庄贵妃立威，不是她瞧不起皇后，以前她还大权在握时就不敢往昭阳宫伸手，现在怎么胆子变大了。
谁都知道这一次大选是由庄贵妃主持，秀女们的宫规礼仪都是要先通过她的考验才能参加终选。
皇后突然来这么一招岂不是在不就是告诉众人她信不过庄贵妃的能力，这么明显的针对，她到底哪来的底气，难不成是太后给的？
但是从皇后急着讨好庄贵妃的举动来看，又不像那么回事，莫非是娘娘对她做了什么，让她投鼠忌器了。
这么想也能说得通，毕竟三皇子还养在昭阳宫呢，这就等于庄贵妃捏住了皇后的命根子。
何妙芙叹息一声，不过这回皇后终于学聪明了一回，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明面上是为了让她们学好规矩以便能更好的伺候皇上，实际上就是变相禁足，后宫女子这么多，半个月后皇上哪里还记得这几个小妃嫔。
这样不仅排除了潜在威胁还变相打压了庄贵妃，不得不说这一招一石两鸟的确用的巧妙。
只是欣赏归欣赏，何妙芙还是对皇后这个决定不满，原本她想趁这几天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叶嘉璇，可现在她还要多等上十几天，耽误时间不说，还将她后面的计划都打乱了。
呼出一口气，没办法，他一个小小的婕妤有什么权利置喙皇后的决定呢，正有些泄气，她余光忽然瞥到一行与她们背道而行的人，连忙拍了拍扶手，“停下，快停下。”
“主子？”如兰不明所以，顺着何妙芙的视线看过去，也只看到几个背影。
“嗯？”何妙芙应了一声，却没有收回视线，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群人，直到人消失在拐角才垂下眼看向如兰，若有所思道，“刚刚好像看到个熟人，不过应当是我看错了。”
“那主子我们现在还回宫吗？”
何妙芙犹豫了一下，“不，跟过去看看。”
她觉得那个人很眼熟，虽然只看到个侧脸，但她感觉那人应该是她那个好妹妹，何妙音。
何妙芙皱着眉想，按如兰的说法，何妙音现在应该在麟趾宫学规矩才对，不可能这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那人离开时是坐着辇轿的，她那个好妹妹现在一个正六品良娣，可没资格坐辇轿。
只是她的直觉向来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个人，那么何妙音敢这个时候出门，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然她不会冒这个险。
御花园的小径弯弯折折，何妙芙她们很快就失去了那行人的踪迹，继续找了一会还没找到，她渐渐失了耐性，摆摆手，“罢了不找了，回吧。”
今天接连受挫，回去的路上她都打不起精神，蔫蔫的坐在辇轿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她发觉辇轿缓缓停下了，何妙芙有些烦躁的睁开眼，前面在她回宫的必经之路上结结实的堵了一群人。
她双眼微眯，在看清人时冷笑一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尽遇上这些倒霉催的。
她向后倚在靠背上，扬起一个略带挑衅的微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才人。”
周娉婷开始时并没有注意旁边的人，或者说在她心里这后宫里除了太后没人有资格引起她的注意。
她专心找着花丛里开得最艳丽的花，直到听到声音以后才回过头去看，这一看她的脸就阴沉下来。
昨日太后特意撮合她跟皇上，可皇上却对她视而不见，只一句还有政事要忙就将她扔在半路上，原本她以为昨天皇上太忙没有兴致，可转头他就翻了这人的牌子，让她在一.夜之间成了宫里的笑柄。
虽然都知道这难堪是皇上的缘故，可面对着抢了她宠爱的罪魁祸首周娉婷很难不迁怒于她。
她仗着有太后撑腰，并不把何妙芙这个小小的婕妤放在眼里，况且她还特意向周围的人打听过，知道这人是太后提携进宫的，却在进宫后就忘了太后娘娘的恩情，转而恩将仇报。
所以她对何妙芙这个白眼狼很是看不起，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何妙芙。
“大胆，见了明婕妤竟然不行礼。”何妙芙不在意周娉婷的无礼，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不在意，周娉婷刚转过头去如兰就向前一步大声呵斥了她一句。
周娉婷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小小的宫婢竟然敢在我面前大声呼和，真是没规矩。”
“你...”如兰又要说什么，被何妙芙拦住了，她看周娉婷那样子就知道她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故意给自己难堪。
“主子..”如兰不服气的看着何妙芙，何妙芙笑笑，示意她退下，解释道，“这位可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周才人呢。”
语罢，她看了看旁边被折腾的凌乱不堪的花圃，又看了看旁边敢怒不敢言的侍弄花草的小太监，笑道，“才人这是...难不成才人接了新差事，日后专门打理花圃了？”
周娉婷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又黑了一层，任那一个名门贵女被比作下等奴仆都会不高兴。
她冷笑一声，示意何妙芙看宫女手里捧着的牡丹花，“太后娘娘觉得宫里太沉闷，特意吩咐嫔妾来帮她老人家选几朵好看的花带回去插起来。”
何妙芙瞧着那花，笑得愈发温和，“原来如此，才人孝心可鉴，太后娘娘见了一定...”
周霓裳微抬下巴，满脸骄傲，“那是，用得着你多嘴。”
接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何妙芙，语带嘲讽，“本才人的确比某些人好，嫔妾听说婕妤之所以能够进宫伺候皇上，全是托了太后的福，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在盛康宫见过你？”
“嫔妾位卑言轻，入不得太后的眼。”何妙芙笑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她话题一转，问道，“不过，皇后娘娘不是让才人在宫里学宫规吗，怎么，这么快才人就学完了？”
周娉婷面带不屑，嗤笑一声，“本才人自幼跟在太后身边，宫规什么的早已烂熟于心，自然用不着像普通女子一样重新学习，况且太后娘娘亲下的懿旨，特召嫔妾侍奉左右呢。”
“原来如此。”何妙芙点头叹道，“太后对才人可真好。”
“周娉婷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害怕了，不屑地说，“别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会饶了你，昨日.你害我丢丑，这个仇我总要报的。”
何妙芙意味深长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本婕妤就等着周才人如何收拾我了。”她轻抚着头上的步摇，“就不耽误你去见太后了，周才人请便吧。”
周娉婷没有看出她神情中的异样，狠狠地瞪了何妙芙一眼，“哼，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拦着我。”说完丢下一地狼藉就带着人离开了。
何妙芙垂眸盯着凌乱的花圃看了许久，才嗓音微哑的吩咐道，“回吧。”
虽然周娉婷并没有说太多过分的话，但她语气神态中对何妙芙的轻贱和瞧不起还是刺激到她了。
那一瞬间周娉婷的身影和前世定王妃的身影重合了，让她一时间陷入到前世的回忆中去。
前世她只是个被一口箱子抬进王府里无名无分的侍妾，地位就连良妾都比不上。
虽然何辉那时候也是定王的心腹，可她在定王府的地位却没有改变，最开始的那段日子她受尽歧视和白眼，如果不是后来她费尽力气笼络住定王，恐怕那短短几年的好日子都捞不着，只可惜容颜易老，年岁大了就被定王弃如敝屣。
这辈子她过得顺风顺水，前世的种种其实已经很少再想起，没想到还有人能激起她前世的回忆，何妙芙回头看向周娉婷离开的方向，终于放弃压制自己的情绪，眼里像是淬了毒一般，满是阴狠毒辣。
回到寝宫她倒头就睡，一直到太阳西斜才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申时了。”如兰帮她撩起床帐，伺候她起身。
何妙芙疲惫的揉揉额角，“我睡了这么久。”
接过茶漱了漱口，今天尽做梦了，梦里全是前世的糟心事，何妙芙不禁在心里暗骂周娉婷是个祸害。
看出她脸色不好，如兰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何妙芙摇头，“不用，我没事，就是做梦魇着了，休息一会就好了。”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这是心病，药石罔医。
看了看天色，没看到如兰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自言自语道，“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是。”
路过昭阳宫的时候，何妙芙本想进去拜访一下庄贵妃叙叙旧，可是庄贵妃出去了，没办法，她不想回去那么早就带着人去了小花园。
经过上次那片大理花园时隐隐有笑声传来，她一转头就看见年仅四岁的三公主正带着两个宫女在那里玩，她远远地站定并没有靠近那里。
身旁的如兰看看远处，又看看自家主子，还以为主子是在想孩子的事情，便上前安慰道，“主子莫愁，您现在圣宠在身，迟早会有子嗣的。”
何妙芙闻言一怔，知道她是会错意了，也不反驳只笑着摇摇头。
也不怪如兰多想，她眼睛不眨的盯着三公主的情状，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再发愁皇嗣的事，毕竟她进宫也有段日子了，还一直有宠，这么长时间肚子都没动静，是个女人都会担心。
何妙芙的确在盯着三公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从她进宫以来身边跟着的就全是皇上的人，这些人都是特意训练过的，最机敏不过，所以当前一阵子她被人跟踪时身边的人立时就察觉到出对来。
了解实情以后，她就将查那幕后之人的事交给她们去做了，详细探查之下发现那人是金贵人派来监视她的。
金贵人是淑妃的人，她与淑妃素来不合，所以连带着跟金熙慧也无甚交流，当她知道是福熙阁的金贵人派人跟踪她时，何妙芙就知道是她前段时间在御花园试探金熙慧的那一回了，她多嘴问的那个问题让金熙慧对她起了戒心。
她并不怕这人对自己做什么，她只是后悔打草惊蛇了，金熙慧显然也是知道朝鲜跟定王勾结的事情的。
她那天问了金熙慧关于她姐妹的问题以后，金熙慧大概是猜到她知道了两方之间的秘密了。
何妙芙猜测金熙慧之所以派人跟着她估计是想找机会除掉自己，毕竟如果让皇上知道朝鲜王参与谋反，那么皇上很有可能出兵朝鲜帮他们改换门庭。
“主子？”如兰见何妙芙盯着三公主的时间太长，三公主那边的人都已经警惕起来防备着自家主子了，她连忙小声唤了何妙芙一声。
“什么？”何妙芙会回过神来，侧头疑惑地看向如兰，就看见她悄悄给自己使眼色。
何妙芙转头一看，就发现三公主的乳母已经把三公主拉进怀里，遥遥的瞪着她了。
她才恍然大悟醒过闷儿来，歉然一笑，“刚刚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咱们走吧，既然三公主在这里，咱们就不要打扰人家的兴致了。”
何妙芙在外面一直逛到太阳落山才回去，经过昭阳宫时正巧遇到如意从里面出来。
似是知道何妙芙不待见如意以后，庄贵妃就借口人手不够把她借去昭阳宫帮着办事了，这几天何妙芙闲下来也没想在安排人到身边，现在看见如意以后才想起这件事。
她看着眼低眉顺眼的如意，笑着问为首的禅霜，“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里？”
禅霜圆圆的脸上端着浅笑，“回明婕妤，奴婢们正要去膳房传膳。”
何妙芙点点头，让出路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快些去吧，等娘娘方便的时候我再去拜访。”
禅霜行了礼带着一群人走了，如意坠在后头经过何妙芙身边时稍稍弯了弯腰身，就快步跟了上去。
何妙芙目送一行人离开，才转身往回走。
以庄贵妃的地位，昭阳宫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她的膳食都是由小厨房负责，甚至小厨房的食材都是她们自己采买并不经过御膳房的手。
何妙芙实在想不通为何庄贵妃还要去大膳房传膳，她也没听说这两日昭阳宫的小厨房有问题啊。
回了渺云阁，何妙芙疲惫的坐在榻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叫来如兰悄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昭阳宫发生什么事了。”
如兰点头应下，何妙芙想了想，末了嘱咐道，“小心些，别让人察觉到。”
如兰离开以后，何妙芙才吩咐人将她宫里剩下的宫女都叫了进来，视线扫过这些宫女，细细打量个人的面貌长相，她垂下眼思索片刻，指了其中一个身量高挑的宫女，淡淡地说道，“如因，日后你跟如兰一起，随我出入，如云还是负责传膳。”
等如因上前行礼谢恩以后何妙芙才解释道，“如意以后应该会一直在昭阳宫帮忙，以后如因补了她的缺，还少的那一个宫女让吕嬷嬷去内监局挑一个补上就行了。”
何妙芙并非不想在提拔一个她自己的人在身边，但那显然是不现实的，她身边怎么也不能少了皇上的眼线，庄贵妃和皇上能容忍一个如兰已经是极限，再想安排自己的人那就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了。
能保住一个如兰，何妙芙已经很知足了，毕竟向她这种‘卖父求荣’的人放在哪里都会让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