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舞台评级（一）
季迢怔忡几秒，想起了原身根本没报节目，可她不可能现在直接走下舞台，不如……
少女低咳一声，清了清嗓，曲乐对她这种世人唾骂的妖妃而言，是必备项目，只不过，都是些吟诵风月之曲，绮靡极了，也不知这个世界的人喜不喜欢。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她摒尽杂念，自顾自低吟浅唱开来，一袭宽大的白T裇，被她窈窕身段一衬，竟有种说不上来的袅娜风流。
像古画图里的簪花于鬓的仕女。
一开始，她心中亦有几分忐忑，但随着记忆回退，人声便愈发婉转撩人了起来。
她与少帝初识之际，便是环抱着琵琶，唱了这样一阙《摽有梅》，怀揣着少女热烈而期盼的情思。
现在回想起来，他与她之间，也不全是□□的利益相呈，诡谲的倾轧相对，还是有过缠绵的风月事的。
可惜他体弱，是注定夭亡的存在。
那么她为自己谋求一份后路，又有什么错呢？
【这歌……乍一听，好诡异！】
【很上头啊，虽然我听不懂在唱什么，但我心情越听越愉快诶，而且到后面，骨头像被浸软在了这样缠绵悱恻的声音里似的，酥得要命！】
【这是哪里的方言么？典雅圆润，好有韵味！】
【排除粤语、闽南语、川言……好吧，我不知道！】
【有点苏州评弹的味道，吴侬软语似的，但也不完全一样，】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最后一个尾音坠落，季迢从旧忆里抽离，释然几分，唇角轻轻牵动，眸光里似有星河倒悬。
这个笑，不知让多少捕捉到这一幕的人，当场心空。
【啊！！！这个特写杀我，谁懂啊家人们？】
【明明生了张祸国妖姬的脸，笑起来却像山花朝露一般，清透干净是吧？】
【山花朝露……对对对，这个形容太精准了！】
【我不管，单凭季迢这张脸，我也要pick她！】
【更何况姐姐唱歌好好听，我也pick了！投票通道开启了没？姐妹们快冲哇！】
【你一票，我一票，季姐明天就出道！】
季迢前面也看了几个表演，似乎唱完应该对着什么导师席做个动作，她迈上前几步，有些生疏地冲他们深深弯下腰来。
她甚至不清楚，这种陌生的礼节叫做鞠躬。
【哈哈哈，第一次见人的鞠躬这么板正，其实妹妹第一次上台也很紧张吧！】
【不行，这个画面瞬间怜爱美女，我也顶不住了，必须给妹妹投票！】
导师席那边也挺讶异，主要是季迢的诡异出场已经让他们的期待值拉到最低，结果仔细一听，还蛮……惊艳的。
是的，无论是曲调、唱腔、音色，都可以用惊艳二字形容，虽然这种腔调他们从前闻所未闻。
但耳朵不会骗人。
本季选秀综艺最低调沉默的存在——声乐导师谢迟秋，终于拿起了席前仿佛已经被他遗忘的手麦，卷曲的碎发，遮住了他大半眉眼，却能让任何人感受到他此刻的认真与专注。
“你的声音条件很好。”他的声音，不似许多男人那般低沉或浑厚，而是清亮干净的少年音，如雨坠山中春涧时的回响，令人过耳难忘，“方便告诉我，这首小调的名字么？”
“这首小调名《摽有梅》，出自《诗经》。”季迢从原身记忆里知道这个世界也有《诗经》，便毫不掩饰的说了曲名。
“谢谢。”谢迟秋略一颔首，浩如烟海的古诗典籍，亦不失为创作的好素材，新专辑终于多了些灵感，经纪人硬要他接下这档综艺，也不算太差。
话落，他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我迟哥真的，多说一句话可以不？】
【我一直以为谢迟秋的高冷社恐什么的都只是营销出来的人设，没想到他是真的话少哈哈哈！】
【《摽有梅》，诗经里有这首么？老子上学时貌似没学过哇！】
生怕气氛又在谢迟秋这儿冷场，汤缨立马接过话茬道，“嗯，歌很好听，我没什么可以点评的了，有加试项么，比如舞蹈什么的？”
【汤姐真难，一拖三哇，她真的，我哭亖！】
季迢分外诚实地摇摇头，她不会跳这个世界那些酷帅热辣，动感十足的舞蹈，那应该就算是不会了。
昆熠按照流程，开始总结性发言，他也想早点结束，这场一言难尽的初舞台评级，“好的，那我们也该公布选手季迢的评级……等等，几位导师的评级出现了分歧，我们可能需要讨论一下。”
几位导师互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评级版，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Marcus、昆熠都给的是F，而汤缨竟给了C，谢迟秋更意外，居然评级栏打了个规整的B，而且这是他目前为止给出的最高分了！
【哇哦~这个神色，四人得各自给得有多离谱啊！】
【这好像是录制到现在为止，目前第一位导师评级出现分歧的选手吧，之前都是昆PD咔咔一顿宣布就完事了的。】
【就冲季迢这神奇的戏剧性，我押她能火！】
就挺意外的。
几位导师关了麦，小声讨论起来。
昆熠率先望向汤缨，眸光难掩疑惑，作为舞蹈导师，选手都坦言不会舞蹈了，她怎么还给出了C评级？
汤缨耸了耸肩，笑容坦城：“我觉得她很适合走女团路线啊，容貌身材出挑，放在我们团里当个门面也没半点问题，而且声乐过关，音色优越，至于舞蹈——”
汤缨的神色微微端肃几分，涉及到专业的事，她不会开玩笑，“昆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从小跳舞，热爱跳舞，哪怕各种伤病缠身，也不会放弃舞台。但说句现实点的，对于当下的偶像团体而言，舞蹈这一项技能，是可以速成的。”
“我认为她有这个潜力。”
“我不这么觉得。”昆熠尚未开口回应，Marcus便率先反驳她的观点，“我只认用实力说话，就算是块璞玉，可现在也只是个石头，在我这儿，她就值F。”
汤缨眼底笑意一滞，转头瞥了缄口不言的谢迟秋一眼，“谢老师怎么看？毕竟咱们四人里，你给的评分可是最高的！”
“季迢的声色很有故事感，我很喜欢。”谢迟秋承认得分外坦然，显然完全不觉得自己给出的评级有什么问题。
“那就昆熠决定吧，你才是发起人，反正我听你的。”Marcus整个人往椅后一靠，过分精致的眉眼垂落，写满了倦怠意味。
他就想来赶紧出来个正儿八经唱rap的选手，这很难么？
皮球重新踢回昆熠这里，他沉吟片刻，拂去耳边尚存的惊艳小调的余韵，眸光缓缓坚定。
他始终相信，舞台不会辜负任何一个，真正热爱它的，并为之认真准备的人。
“我宣布，选手季迢的最终评级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