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咸涩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带向海底无尽的深渊。海底世界的生物们似乎很欢迎这个突然闯入它们世界的人，纷纷攘攘的围绕在身侧。
意识逐渐迷蒙，她已记不清时间过了有多久，直到半昏半醒间有人将她紧紧揽住，她下意识抓去，而后彻底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勉强睁开疲累的双眼，但耀眼光线又使她再次闭上，“我这是在哪里？”手从被子中伸出，搭在额头上，努力思考着落水后发生的事情。
“醒了？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男人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她被吓的一哆嗦睡意全无，蹭的一下就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看向身侧。
这一眼，一眼万年，注定了终身。
“就那一眼，你就跟他好上了？”羽晗不解道：“公主，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羽夕鸾微笑着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娇羞：“他的眼睛很好看，就像大海一样清澈光泽。”
“噗……”羽晗一口水喷出，看鬼似的看着羽夕鸾，“公主....”
羽夕鸾好像早已习惯她的举止，飞速拿起面前的清水，将它搁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开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他们救了我，我却欺骗了他们....”羽夕鸾喝了口水，眼神多了几分躲闪，“我告诉他们我叫...羽晗。”
听到此处，羽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气鼓鼓的瞪着羽夕鸾，大吼道：“公主，你竟然在外面冒用我的名字！”
羽夕鸾被她的反应吓到，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好在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听那说书的，并没有人在意这边。她伸手轻轻拉了下羽晗，压低了声训斥道：“小声点！”
羽晗忙捂住嘴，一双眼委屈极了。
“唉，这不是没办法吗...”羽夕鸾叹息一声，感叹道：“可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识破了？”
“识破了？”羽晗小声问道：“怎么识破的？”
“羽灵，我的羽灵被他捡到了。”羽夕鸾回忆道，嘴角微微翘起，“他也是鸡贼，竟拿羽灵诓我。”
羽晗不由问道：“他怎么框你了？”
“我丢了羽灵，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他们，想让他们下海帮忙找找，没想到当我在海滩找到他们的时候就看到....”
“就看到什么？”羽晗好奇的发问。
“我看到漓正拿着我的羽灵。”羽夕鸾回忆着过去那一幕，眼中含笑，“那个讨厌的风凌明明知道是我的东西，竟然快我一步抢走了！真真是讨厌。”
“他抢走做什么？”羽晗不解。
“当然是诈我话。”羽夕鸾叹道：“也怪我，一时口快，好在那时漓护着我，才没被当场拆穿。”
羽晗长长的哦了一声，“也就是说那时他就知道了？”
“没错。”羽夕鸾低下头，顺势拿起挂在腰间的羽灵几番摆弄，“那是我第一次那么的相信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想迫切的留下来....”
羽灵轻响，谁都再没有说话。
羽晗看了看羽夕鸾，轻咳一声打破这过分尴尬的气氛，问道：“后来你就留下了？”
羽夕鸾略微一愣，点头道：“是的，后来他和清月下海救回了一条鳐鱼，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我对他或许是真的喜欢了.....”
“那段时间的相处，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时光。只可惜，后来我的伤基本已经好全，没有什么借口可以留下了，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
“也就在那一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一声轻叹，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
“怨灵突袭惊涛城，重重包围中他们久战不敌，无奈之下我只好现身..”说道此处，羽夕鸾顿了顿，端起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继续言道：“后来大长老云涣收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却意外发现我在那里，他那副受惊生气的样子现在想想还是挺有趣的。”
羽晗长大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才低声问道：“公主....你真的胆子真大....后来呢？”
“后来他被带去了浪隐阁，而我则被驱离了....”羽夕鸾说着扬眉，眉间似有得意，傲然道：“当然我是不会听那老顽固的！虽然这城内有结界法阵，外人无法进入。但是我有清月，有她在我自然能进去。”
“清月？”羽晗疑惑道，刚刚公主的那一番述说里似乎经常出现这个人名。
“清月是云涣的女儿。”羽夕鸾看出了羽晗的疑惑，解释道：“她和漓从小一起长大，在云涣心里那可是心中的乘龙快婿，可惜的是却被我介入了，你说他气不气？”
“气。”羽晗下意识的点头。
“那就是了。”羽夕鸾叹了口气，“等我到浪隐阁的时候，他正在受罚。”
“受罚？”羽绒不解，“他不是立功了吗？怎还要受罚？”
“所以说他是老顽固了！”一说到这，羽夕鸾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那臭老头竟用施了咒术的棍子罚他！等我赶到的时候都快去了半条命了！”
听到这里，羽晗真真实实的被吓到了，良久才缓过了神，愣冷冷道：“公主，那时你背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羽夕鸾一听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叹道：“我当时看他浑身血淋淋的，原本就受了伤，现在又被打成了那样....我心里着急就冲过去替他挡了一棍，如果不是爹爹及时出现，说不定我和他都要被打掉半条命了。”
想着当初眼看着那施了咒术的棍棒即将落下，羽夕鸾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
“那他....”
羽夕鸾看出了羽晗的疑虑，解释道：“他还是很护着我的，我替他挨了一棍，他却不管不顾自身，当着云涣的面竭力护我。”
“好在后来爹爹赶来了，替他疗了伤，也让他免于后来的责罚....”
“之后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吧？”羽夕鸾转头看着听得入神的羽晗：“阿晗，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大概也没见过我如此模样吧？”
羽晗习惯性的点点头——在她的印象里公主虽然平时有些顽劣，但却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更遑论去顶撞一个一族之长，简直...难以置信。
“那时候我真的爱上了他，不想见他为了我而受到伤害。”羽夕鸾叹息一身，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毫无节奏的击打在木质的窗栏上，感慨道：“人这一生总要疯上那么几次，哪怕要豁出性命。不然肯定要后悔....”
羽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自从知道惊涛城沉入海底深处，我的心也就跟着一起沉沦了。”羽夕鸾看着海面的眼似有波光在闪动，“不试一次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不疯一把怎能和他在相见？”
羽夕鸾苦笑一声，眼眸微垂：“三次硬闯禁咒之海....老天依旧没让我们相聚，或许我....真的不是那个有缘人吧....”
“公主，那你？”羽晗想了想，问道：“你是如何....”
“我是如何放下的？”羽夕鸾只是微笑，仿佛回忆起了那一段难熬的时光，让焦躁的心变得稍稍有些平静：“我没有放下。三百年的时光，难道还不能想通吗？留着我这条命，这口气，我就能等到他，等到他的归来....”
羽夕鸾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些年的隐忍终于全部说了出去，身体顿时松快了几分。她倚窗而立，一双眼始终盯着窗外的海域，多年的隐忍与等待仿佛没有尽头，也不知何处是归期？
良久的沉默。
“阿晗，快过来！”羽夕鸾神情突变，神色紧张的凝视窗外海域。
羽晗被她吓得一哆嗦，里面跑过去查看。
“怎么了？”
话音未落，天瞬时暗了下来。
风暴渐渐将阴影投向这片海域，原本寂静的海面顿时狂风大作，巨浪滔天。停在码头的船支受不住海浪的冲击四处摇动并发出吱呀的惨叫。
大片浓黑的云雾从远处的海面升起，快速的覆盖住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叶城笼在黑暗之中。
“这是这么了？”这时酒肆里的人也都发觉了异常，纷纷凑了过来，瞪大了眼挤在窗前。
从窗口看去，只有码头上的灯塔还在微弱的散出光芒，闪烁不定在黑暗中，更添几分恐惧。
羽夕鸾和羽晗就这样站在人群之中，一动不动。
“都让让，都让让。”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羽夕鸾皱眉侧头看去，只见那白胡子的说书人和王掌柜一同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在望向窗外后，说书人苍老的眼中瞬间浮起震惊及不可思议。
“是汐族！是汐族啊！他们要回来了！”
这话一出，羽夕鸾身形猛然一晃，不止是羽晗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老头，你骗人吧？”
“这明明就是要下雨的征兆！瞎说什么！”
“你才瞎说！我家祖上曾经亲眼见过汐族消失。”说书人眼里透出难以言表的疯狂，几乎是颤抖的说着：“祖上曾在书中提及，说是当年也如今日这般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海啸四起！哈哈哈，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如此景象！见证汐族回归啊！”
说书人越说越兴奋，猛地冲到窗户前，将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几乎要被黑暗吞噬了。
窗外，乌云浓密，闪电在云层中隐隐下击。巨大明亮的闪电飞速划过长空，击打在灯塔上，灯塔摇摇欲坠，唯一的光芒也消失不见。
黑暗里海面上风暴肆虐，巨浪有力的拍打着海岸，仿佛蕴藏着天地都拍碎的可怕力量。
酒肆里所有人都被这种景象折服了，一个个的呆若木鸡，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窗外。
在黑暗笼罩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暴风好似累倦了一般终于悄悄歇下。乌云也逐渐散去，残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金黄的海面看上去通透无瑕。
风，缓缓的吹佛，带着些许懒意。
远远的海面上，雾气萦绕弥漫，渐渐显现出一座岛屿。
岛上水气薄雾逐渐消散，露出一片瑰丽画面。在岛的中心，雾气像面纱般被吹起，隐藏在面纱之后的神秘物体也将慢慢的浮现人世。
——那是一座神秘莫测的城池。
寂静，仿佛持续了千年，又仿佛是一场梦幻。
“是真的！是真的！”说书人直指那处岛屿，疯了似的冲出酒肆直奔码头而去。
“真被那老头说中了？”
“真神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鲛人一族。”
“听说鲛人长相美艳，不管男女都漂亮的不得了！”
“啧啧，那以后可有眼福了。说不准还能讨个鲛人小娘子。”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逐渐散开回归本位。
“真的是惊涛城？”羽晗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观惊愕住了。
“是他们.....”眼泪不争气的滑落眼眶，多年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羽夕鸾轻笑一声眼中有兴奋更多的是思念，“你终于要回来了吗？”
“真的？”羽晗倏然怔愣，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下一点点的升起，逐渐蔓延到全身：“公主....！”
然而她的手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羽夕鸾从窗口跃出，洁白的羽翼在空中展翅飞翔，在夕阳的余晖里白色的羽毛都被渡上了一层橙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