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声尖啸破空长啼,倏然响起,刺破了夜的寂静。
羽夕鸾和沙漓都为之一怔,呆愣愣的看着对方。
“我...”沙漓瞬间惊醒,连忙站起身,背对着羽夕鸾,“你....”
“我没事。”羽夕鸾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整理衣衫,抢先一步回答。
“没...没事就好。”沙漓红的脸,尴尬的不敢面对。
啼啸声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比之前更短,更急,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
羽夕鸾挑眉,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青黑色的夜空,撇撇嘴,曲指成哨吹了起来。
一只白鸟不知从何处飞腾而下,雪白的双翼微张从高空俯冲下来,擦着她的头顶直掠而过。
沙漓不由的心惊,闪身到她身侧生怕白鸟伤害于她。
羽夕鸾微微一笑,伸出左手,一枚白玉信管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掌心。
信管上,隐约刻着一个“七”字。
七?沙漓疑窦丛生。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沙漓识时务的背过身向前走了几步。
“没什么重要的。”羽夕鸾却不急着看,只是将那枚信管收好,走到沙漓身边,终于问出了隐藏心底的疑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选择人族?”
沙漓叹了口气,言道:“我没有骗你。我的确不想让鲛人一族再次深陷战场,可———”
他顿了顿,似是无奈的继续说道:“你说的对,身处漩涡中的我们哪有的选择?都是.....身不由己。”
说罢,沙漓神色凝重,目光落向悠远的虚空。
此时,天际泛青,有点点曙光破开了夜的天际。
羽夕鸾心底一怔,原来那番话他都听到了!原来那日他未曾离开!
一滴泪悄悄滴落。羽夕鸾心里多了几分慰藉,原来他一直都是在乎自己的。
微凉的手轻揉的拭去她的眼泪,沙漓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歉意:“我去拜见向彦亭时,不得已答应了下来。”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中的酸楚又有谁知道?
羽夕鸾不解,问道:“为什么?”
沙漓答道:“因为一个人。”
羽夕鸾紧接着问道:“是谁?”
“我的师父...”沙漓目光悠远,仿佛在回忆一件不愿提及的旧事,嘴唇动了动,终是吐出二字:“沙逸。”
“沙逸..!”羽夕鸾只觉得有一道闷雷打了下来,让她瞬间失了神,原来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隐约中,沙漓的话还在断断续续飘来。
“我的师父本名:沙逸之,是人族术法一脉中最强的那一个。”沙漓继续说道:“他对汐族有大恩,我作为他的亲传弟子,势必要替他护住人族,免遭迫害。”
羽夕鸾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原来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有没有想过....”忍不住脱口而出,羽夕鸾顿了顿,忽的缄默不语了。
说了又能如何?他已然认定了,倘若现在说出恐怕又会多出各种是非来。
“对不起,夕鸾。”沙漓看她失了魂的样子,心中愧疚不已,“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娶她。”羽夕鸾稍稍回了神,神情凄哀,“你可知娶了她,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这是向彦亭的条件。”沙漓眼色倏然转黯,“我,别无选择。”
“我会等你。”风中传来羽夕鸾弱弱的声音,但她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定:“一直等你。”
沙漓豁然看向羽夕鸾。
羽夕鸾笑了笑,却道:“那个故事你还听吗?”
沙漓看向湖面,嫩绿的荷叶交杂在残荷之中,心中不知怎的竟然很期待那个故事,于是说道:“你说吧。”
羽夕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含哀戚,开始讲那故事:“这湖叫垂泪湖,曾经有个男子在这里抱着她心爱的女人哭了三天三夜,从来不曾哭过的男人在这里流下了他毕生的眼泪。最后他将那女子葬在了湖心的小岛上,从此杳无音讯。”
沙漓的身子明显一晃:“为什么会这样?那女子为何....”不知怎的他突然感同身受。
羽夕鸾轻叹道:“她被化去了一身修为,关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整整十年。十年间,她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就只有一扇连狗都钻不过的小窗子。”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沙漓情绪有些低落,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是这样凄苦。
“你要和我去看看她吗?”羽夕鸾遥指湖心岛的方向,“她就被葬在哪儿。”
沙漓怔了怔,不明就已的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隐隐觉得这个故事里的女子仿佛与他有着某种联系。
“去看看吗?”羽夕鸾再一次问道。
此时,清晨的微曦终于破开了天际,自东方而来,穿透过浓密的枝叶薄薄的洒了进来,洒金般的泼入林中。此刻,晨曦正好洒在她的身上,羽夕鸾迎着晨光淡淡的站在那里,纤细瘦弱的她给人一种即将远去的错觉。
沙漓不由的看呆了,无意识的靠近她。
“哥,我们该走了。”清冷的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又仿佛近在耳边。
一点清明,沙漓陡然回了神,叹道:“凌,你来了。”
风凌视若无睹的越过羽夕鸾,径直走到沙漓身边。
羽夕鸾愣住了,收回手,看着突然出现的风凌,顿时红了脸,羞道:“你....一直都在?”
一想到自己肆意妄为的调戏勾引全部落入了旁人眼中,羽夕鸾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坑把自己埋起来。
“我刚到。”风凌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回头对着沙漓解释道:“哥,我在叶城一直等不到你,便寻来看看了。”
“夕鸾。”沙漓却没有理他,反而对着羽夕鸾说道:“我有话要和凌说。”
羽夕鸾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识趣的抬脚走进林间深处。
沙漓见羽夕鸾走远,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身影了,这才对风凌怒目相向,道:“凌,以后不许在旁边偷窥!”
风凌耸耸肩,似是无奈:“谁让你们这么投入。”
“你...”沙漓乍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可小心些。”风凌瞄了一眼远处的白色身影,好心提醒道:“如果让向彦亭的人发现你和她私会,啧啧…”
沙漓横了他一眼,狭长清冷的眼中有警告的意味,冷冷道:“那就别让他发现。”
“哥,你有没有想过与其这样纠缠不清,那还不如现在当机立断,免得以后割舍不下。”风凌只是云淡风轻的对上他的眼,字字铿锵,不惧后果的说下劝诫良言。
平时一向果决的沙漓,此刻却犹豫了。
要放弃吗?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沙漓倏然回头看向那抹熟悉身影,随后对上风凌那双如同月光般清冷的眼眸,心底的迷茫被这片冷清扑灭,恢复一片清明。
终究是错过了。
“凌,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个决定。鲛人漓当初已经随着惊涛城的沉没而消失,而我如今只是沙漓,鲛人漓和羽夕鸾的曾经都不再会属于我。”沙漓话语里带着些许苦涩无奈与不忍:“从今之后我与夕鸾或许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风凌伸出右手搭上沙漓的肩头:“哥,我会永远支持你,站在你身边!”
羽夕鸾并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百无聊赖的她只能倚着树干,时不时的侧头看看他们是否还在原地。
飞鸟从枝叶处飞下,羽夕鸾猛然间想起了那根信管。
她摸了摸腰间,将信管从腰封处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白玉信管上一个“七”字被刻在了圆圈正中心。
匆匆打开信管,舒展卷成一圈的信笺,羽夕鸾嘴角渐渐浮起一个冷笑,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浓墨的字迹——“已妥。”
“这下向彦亭有的忙了。”羽夕鸾冷哼出声,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中洲。
阳光照耀下的中洲,明亮而鲜活,人声鼎沸喧闹异常。??在这繁华的背后,谁又可知一座小小的村镇却也等不到属于它的日出了——而那里才是真正的开始,仿佛一把钥匙开启了所有人的人生篇章、因缘际遇。有瑰丽灿烂的、也有曲尽人终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怨憎会,不过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