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黑夜，无风亦无月，只有重重的云朵掩盖住了闪耀的星光，隐隐星光在云层中透着微弱的光芒。
沙漠中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静的让人感觉到孤独，就连天地间大自然的声音也在此销声匿迹。
“尊主？”来人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身穿黑衣的羽夕鸾反背着手像是没听到般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过了好半响，直到地上跪着的人神情开始出现紧张了，才悠然开口道：“有什么事情那么着急非要在这里见？”
“禀尊主，是有消息来了。人族与羽族已经相继在离离草原及风沙谷附近开战。”来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却是个男子。
“你先起来吧。”羽夕鸾眼望夜空，问道：“白时洲那边可有新的进展。距上次消息传来已经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消息传来？”
男子站起身，躬身回道：“正要和尊主说呢，没想尊主先问了。刚来的消息，说是沙漓和向晚意带着朔月城主已经过了雪霏村，按消息的时间算来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人族大营了。”
羽夕鸾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就好，羽族那边可有新的进展？”
男子回着：“风沙谷那边双方还是僵持不下，原本要来替换翼天策的翼天远跟着一起在那里。”
只见夜色中羽夕鸾的眼睛眯成一线，静静的看着远方，疑惑得说着：“这翼天策到底要搞什么？”
男子道：“管他要搞什么！就目前看来一切都在尊主的计划之中。”
羽夕鸾缓缓摇头，却是坚定的说道：“不，不到最后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纰漏。特别是这翼天策，我根本没有把握能控制住他。他的心思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都只会被他的表象迷住。”
男子问道：“那尊主打算如何？”
羽夕鸾道：“在看看吧，只要他别出格没有碍到我的计划，就先别管他了。”
男子回了声是，“还有...”可话才说了一□□夕鸾突然警惕的看向远处空无一人的走廊，举手打断男子将要说出的话，悄声道：“有人来了！”
仿佛应正他的话般原本寂静的夜里，空荡荡的回廊却传来了脚步的回声，如若不仔细听还真分辨不出。
站在一旁的男子也突觉不妙，于是连忙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尊主，我已让人等在出口处接应，她会带你进去。”
点点头，一个闪身便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与黑夜化为一体。
脚步声开始朝着这边而来。
“谁在那里？”
男子回过头，带着笑意躬身行礼：“宰相大人。”
细长的凤眼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良久，子纯才悠然开口道：“原来是将军啊。怎么有如此心情在此赏景啊？”子纯虽说是对着他讲话，然而目光却飘向了那片漆黑之中，似乎在寻找什么，“正好我要去瞧瞧那羽夕鸾，将军可否与我同行？”
男子笑道：“乐意之至。宰相大人，请——”
昏暗的地宫里，脚步声由远及近愈见清晰，然而却在此处停下了。
羽夕鸾手忙脚乱的脱下衣物，翻身躺回被窝里。刚躺下就听见门口传来守卫的说话声，伴随着兵器碰撞发出的声响久久的回荡在地宫深处。
“宰相大人！将军！”
“她如何？”子纯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可有出去过？”
那侍卫似乎是愣住了，好半天才听到他回道：“宰相大人这是在开玩笑吧。这里不止守卫重重，机关暗道更是无处不在。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们这些侍卫都死了，她也绝不会站着出去的！”
子纯的声音接着响起：“开门！”
铁门应声而开，房内，一方木桌上橙黄的烛火在微微跳动，羽夕鸾气呼呼的抱着被子坐起身，一双眼瞪的老大，“宰相大人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呵呵…”子纯缓步走了进来，狡诈一笑：“我只是突然很想念羽公主，所以便来看看。”
“是吗？！那要多谢宰相大人的关爱了。”羽夕鸾说完后特意瞄了一眼子纯身后，一个男人，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腰间还有配有一把刀，“他是...？”
子纯顺着羽夕鸾疑惑的目光看去，淡淡回道：“这是殿前将军，秦天。” 挑眉得意的瞥向羽夕鸾，“现在专门负责看守你！”
“你来就是为了介绍他给我认识？”羽夕鸾给了子纯大大的一个白眼，正准备躺下继续睡觉时，子纯的一句话令她在无睡意。
“由风无痕率领的军队已经和羽族的军队正面交锋了。”子纯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凡的事情一样语气丝毫不见波澜。
“你猜结果如何？”子纯审视着羽夕鸾一闪而过的表情，得意一笑。
“唉…”子纯假装惋惜的摇摇头，也不理羽夕鸾是否回回应，径自说着：“可惜啊可惜，羽族也只能勉强的和风无痕打个平手，你说如果王再加兵力会如何？死灵军可好？”
和预料之中的一样，子纯满意的看到了羽夕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哈哈哈…”子纯大笑着扬长而去，“羽夕鸾你就等着吧。哈哈…”
羽族…天神的弃子，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明灭的烛火映照着羽夕鸾阴沉的神色，猛地抬起头带着愤恨的眼神紧紧地看向秦天。秦天在那样的目光下只觉得冷汗重重，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忘尘郡。
惊鸿岭高耸如云的绝壁之上两军对垒。
遮天的白翼挡住了太阳刺目的光线，翼天策飞在队伍的最前方井然有序的指挥着。
而在地面上，沙国大军呈扇子形各自散开，只见风无痕站在最前方，无奈的仰视着在天空中肆意变幻阵型的羽族。
“翼天策，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抬起头，看着飞在高空中的翼天策。太阳高照下风无痕不由得眯起了双眼，汗水默默的从黑色头盔下滑落。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想和将军聊聊。”翼天策此时却没有再拿着那把扇子，反而是握着一把银白的弓。
“你与我军一直周旋着就是为了这个？”风无痕倒是有些诧异。
“不然呢？”翼天策不以为意：“风将军，不如……”
说着，翼天策就在空中用手比划着什么。风无痕微微一愣却不由得闪过一丝犹豫，最后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夜。月冷风清。
凉风习习的夜晚，翼天策独自一人飞行在弱水之滨的上空。看着明亮的月光在湖面上洒下一片银白，风吹拂，散开了一池的星光。
天策…我等你…
遥远的回忆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翼天策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把扇子——那把十二玉骨的扇子。
你…还好吗？
翼天策爱怜的抚摸着那把扇子，就好像抚摸着那把扇子原来的主人那样，轻轻的柔柔的带着无限的思念。
悬崖边，已经褪下战甲的风无痕不知何时已经到来，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曾出声打扰。
“你来啦。”平淡无波的声音响在风无痕身边。
“翼天策。”风无痕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之人，“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就不怕我带兵把你捉了？”
“你？不可能…”翼天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
风无痕古怪的瞄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翼天策。
止住了笑，翼天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认识的风无痕可不是这样的人。”
这下风无痕倒是愣住了，似是在想什么，久久不能言语。
“你…”风无痕一时语塞，低下头叹气：“你就这么信我么？我背叛了你们，投靠了沙国。”
“其实有很多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翼天策望着天上的明月，像是对他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着：“很多说不出的苦衷。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担，放在心里，连可以诉说的对象都没有。你…又何尝不是？”
风无痕直到此时，才能将原本努力伪装的的面容露出了一丝缝隙。
“没想到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翼天策。”风无痕苦笑：“那时有很多人都反对，认为我是贪生怕死。可有谁能知道、了解我的苦心呢？沙国一路东征西伐被灭国的还少吗？有多少的亡灵死在这里，数也数不清……”
翼天策拍上风无痕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所以，我们需要你。”
风无痕将信将疑的看向翼天策。
“如果你还想让你的臣民脱离沙国控制的话，就与我们合作吧。”翼天策带着诱惑的说道：“我们需要一个内应，条件就是，沙国覆灭后阵风国不在属于羽族，是真正的属于你自己的国家。如若以后有任何困难羽宛城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你，怎么样？”
翼天策郑重其事的将右手放到风无痕面前。
风无痕紧紧盯着面前的那只手，短暂的思虑过后也将自己的右手送出握住那只沉稳有力的右手。
“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
“一定！”翼天策摇了摇那把扇子，笑得自信满满。
“别摇了。”风无痕一把按住正在摇扇子的手，说的：“说吧，怎么合作？”
翼天策微微一笑，轻轻拨开他的手，一边合起扇子一边说道：“公主在沙国，想必你也一定见过了。很简单，只要你在城破之时护她周全即可。”
看了下四周，翼天策继续说道：“顺便…这里的战场也需要你通融通融。”
“翼天策。”风无痕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里久攻不下，到时候帝伽便会让重云过来——带着死灵军。”
“所以，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到重云现身。”翼天策眼中顿时精光大盛。
“好，我知道了。”风无痕打量了一下天色，说道：“看样子，天就快要亮了。我也该要回去了。希望一切都能像你所说那般。”
“一定会的！”翼天策回答的坚定而不容置疑。
“报——”远远的，一个小兵从军营的大门一路疾奔到主帅的营帐前。
“进来。”苍老的声音虽然有些倦意却还是掩盖不住应有的威严。
小兵撩开营帐的门帘，恭敬的跪倒在案前。
在那一片堆积如山的案桌上，向彦亭只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又埋头看着从景安城一路送来的文书。
最近轩帝更是变本加厉，现在竟连文书也不看了，一昧的沉淫在美色之中。
“什么事？”看了许久的文书，向彦亭疲累的揉了揉额角。
“是小姐和沙将军带着暮雪城主来了。”小兵恭敬的说道，带着兴奋。
等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希望。
“哦？是嘛？！还不快请。”向彦亭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于是站起身大步的跨出营帐。
出了自己的营帐，向彦亭便往军营的大门看去。果不其然，在离守卫严谨的军营大门前不远处，原本快马疾驰的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勒住了身下的马匹。
“呀！”守门小将有些吃惊的看着三人。
“沙将军回来啦！”顿时，整个军营沸腾了。
也难怪了，自从五个月前沙漓与向晚意同时离开之后，两人就杳无音讯了。直到月前才有消息从遥远的北方传来。
如今，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回来了。
向彦亭疾步奔走到军营大门前，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向晚意，确定她并无大碍之后才转向了那个雍容华贵的妇女。
“这位就是暮雪城主吧？”向彦亭客气有礼的说着。
朔云有些疲倦的微一颔首，却是没有答话。
而一向观察入微的向彦亭自然也看出了他们三人满面的倦容也知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就识趣的打点供他们休息的营帐。
极深的夜，五十人的士兵以十人为一队正在军营各处巡视。军营中架起的火堆能供他们短暂的歇息。
沙漓此时却静默的躺在由木板做成的床上，一双湛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亮。
一夜无眠。
虽然已经累极，虽然已经闭起了双眼，然而内心深处却一直叫嚣着不想让他睡去。
莫名的兴奋、期待，一整夜都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沙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又是看向了那浓重无边的黑暗。
回想起过去种种，历历在目。
仿佛还是昨天，仿佛还是在那些时候——没有人族羽族的战争，没有沙国的入侵，没有血染的杀戮。
“夕鸾…”艰涩的吐出这两个字，却不知何时这两字已不在是那么的轻松愉悦，只有沉重的黯然和浓郁的悲哀。
此生虽然无缘与你白首，但我会尽我所能保你一生安乐。
所以，此战必胜。
不是为别的，只为你。
当天空中的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或许一切都会在那时发生变化。不管是帝伽、朔云，你或是我，都有可能会在明日之后改变。
可不论如何，沙漓一生只以你为重，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即使或许那时，我已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