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沦陷（十一）
崔大爷的旧潜水服头盔响起几声刺耳的频率，接着辅助AI的播报居然外置播放出来。
“滴，前方区域异变值为370、3..70、37..0、.....请英俊无敌的提灯人[关山]注意，不长眼的异变物已来送死。”
老旧的AI系统卡在370好一会儿，后面那句话终于吐出来时，在场一片死寂。
“咳，”崔大爷蛮横道：“没见过可以修改AI播报的功能吗？现在年轻人就是少见多怪！”
他瞪了眼身上灰扑扑的潜水服：“区区一个B级异变物而已，你这老家伙还卡顿，怪丢人现眼的，我可不害怕！”
火焰喷.射器是异变的死亡收割器，最大缺点就是燃料能源有限以及射程短，必须近距离靠近异变，才能达到最大杀伤力。
崔大爷握住喷火器上前两步，还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大爷牛叉啊！”陈凯文眼里生出希望，却没注意一旁少女已经无声退后好几米远。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会自己坐电梯的鲇鱼人摇摇晃晃靠近。
鱼类近视的特点让它看不清方向，但胡须传递来食物的美妙气味，刺激得鲇鱼人裂开血盆大嘴，即将破出卵鞘的鱼卵也在嘴里兴奋地蛄蛹。
少女闻着逐渐浓郁的香气，冷静道：“我不觉得那是卡住了。”
“重复了三次异变值，是因为大楼现在一共有三个电梯可用。”
她说：“现在它们都坐电梯找来了。”
黑暗中应声传来电梯门开启的声音。
‘叮~’、‘叮~’响了两次。
两人纷纷僵住，陈凯文还扯了扯嘴角哭丧着脸：“不是吧？这东西居然还有两个？”
他问在场武力值应该算最高的少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只鲇鱼人，要是给她一把刀，哪怕是钢管还在手边，她也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
她扫了一眼老大爷身后的喷火器，眼波流转，内心有了判断。
少女没有回答，她似乎很紧张，紧紧注视着南边电梯的鲇鱼人。
鱼都是近视眼但听力很好，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她缓缓退后了几步，微微扭身做出预备奔跑的姿势。
一道矫捷的胖身影已经窜了出去。
“办你个头，还不快跑啊！”
只留下压低嗓音的怒骂在空气中回荡。
两人对视一眼，紧跟其后。
食物气味的远离让鲇鱼人勃然大怒，它伸长了胡须分辨出三人留下的气味，疯狂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赶。
但刚得到人类躯体的鲇鱼人动作太慢了，它蹒跚着追了一会儿，停下脚步。
接着林知鹭听到身后有更密集的脚步声。
她有些疑惑的回头，这一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只鲇鱼人放弃人类行走的姿态，直接趴在地上，紧接着胶质黏液的覆盖住身躯，皮肤变得青白质地也更接近鱼皮。
它居然把身子变成了鱼身，臀部尾椎骨出还长出了鱼尾，人类的四肢像是被差劲的修图师粗暴P在一条海鲇鱼身上，它开始贴地爬行，爬行速度堪比百米冲刺的运动员。
林知鹭面不改色地扭头，实际脑海中发出一道尖锐爆鸣，她的速度更快了。
类似三文鱼散发的油脂鱼香就在身后，但林知鹭一点也不想吃，也不敢吃——毕竟鲇鱼人的鱼头到底是属于鱼还是人？这很难评。
三人在黑暗的走廊里狂奔，其他电梯的方向也陆续响起四肢爬行声，很快三只鲇鱼人都追在他们身后。
背着喷火器负重的崔大爷健步如飞，完全没有一开始踩着拖鞋邋遢懒惰的模样，速度快到林知鹭都微微侧眸。
尤其是老人只是稍微加重了鼻息，脸不红气不喘，她有预感这还不是崔大爷的全力，可能以她目前恢复的身体素质，都不一定能追上全速的崔大爷。
林知鹭：离谱的大爷，果然扫地僧角色诚不欺她。
就离谱！！！陈凯文在内心呐喊。
落在最后方的他机械腿都快跑断了，已经开启了义肢上的跑步辅助功能，左腿迈一步能往前跨越三米，但就这样他还是只能吃前面两人的尾气。
鲇鱼人追在后方，速度丝毫不慢，不仅如此还开始吐鱼卵。
那些将要孵化的鱼苗也疯狂摆尾，圆球鱼卵在地上滚动，速度居然比爬行的鲇鱼人更快，堪比一个陈凯文。
丈量单位陈凯文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爷、爷爷，姐，我们哈、哈，往哪跑啊？”
林知鹭侧眸扫了眼崔关山：“看前辈的。”
老大爷骂骂咧咧：“你的心眼能和你的表情一样少吗？”
说完就一个急拐弯，往转角尽头的图书室奔去。
安全门只有一个，恰好就在南边电梯口，他们无法回头这会撞上鲇鱼人，只能在偌大的10楼中兜圈。
好在分部大楼每一层面积都足够的大，三人一时半会死不了。
少女在黑暗的走廊奔跑，清冷如月的上扬猫眼偶尔扫一眼四周，很快又收回。
崔大爷在最前方，差了半个身位的林知鹭紧随其后，她忽然提议：“有火焰喷.射器在，我们可以放手一搏，我可以负责当诱饵，你趁机用火烧。”
老人头都没回：“博个屁，异变源不死异变物还会再生，形态变得更扭曲也更强，并且把再生后多余的能量通过特殊形式反哺给异变源。你考完试知识就喂给异变吃了？你怎么不把脑子也喂了。”
地下城里没有宠物狗这个概念，不然林知鹭怀疑她会被骂狗都记得比她清楚。
林知鹭气息平稳：“但我的队长他们出任务都这么做，包括现在这栋楼里也有人在这么做。而且现在活下来难道不比之后再苦恼如何消灭异变源更重要吗？”
崔大爷终于放缓脚步，已经有些青灰的浑浊双眼映照出少女平静到冷库的面容。
他冷冷地问：“你出过几次海，那几个队长又做过几个B级以上的任务？”
“知道为什么普通潜水服只能抵御异变500以下的感染吗？因为500以上就是A级异变源，它们是提灯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恐怖生物，会思考有智慧，感染强度高到普通第四等公民看上一眼，就会沦为异变物。”
“提灯人和小队可以靠着出海得到月评级来升级，接取更高级的任务。那你有没有想过，异变们又是为什么有等级？明明是同一个物种异变，却有的D级有的C级，攻击能力、危险强度会大为不同。”
林知鹭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隐隐有了几条结论和猜测。
第一次出海，都是C级的平安小队并不畏惧D级异变珊瑚，直言D级任务是度假。但C级异变珊瑚，光是珊瑚幼虫就能团灭这支队伍。
由此可见，她有两条结论。
第一条——越高级的异变实力越强，越难以被消灭或收容；
第二条——同等级的提灯人和异变之间，普遍异变的实力更强。
亲自面对过C级异变源的林知鹭清楚，要是当时在珊瑚通道里她速度慢了一些，或者最后身体自愈速度慢于珊瑚吸血速度，她都会永远葬身在海底。
哦不，她大概连骨头渣滓都没有，直接被珊瑚虫嚼吧嚼吧吃光了。
第三条结论是今天刚得出并且已经验证过的
——越高等级的异变，越有存在思考能力、或者说智慧的可能。
其中，以人形异变物智能程度最为突出，也可能是因为感染阶段的原因。
C级异变吸血珊瑚是狡猾躲在海里，B级异变鲇鱼人让人震惊。
那么A级呢？
虽然接触过的异变源还太少，但从崔关山的话来分析，很有可能，A级异变源是从B级进化来的，就像是本该是D级异变珊瑚，变成了C级吸血珊瑚虫一样。
第四条结论
——异变源，是可以进化的。
最初只有一只鲇鱼人时，崔关山表现过有战斗欲望，但数量增加到三只后，他果断选择了放弃。
结合异变物反哺异变源这一点，林知鹭有了第五条还违背证实的推测
——异变生物很可能有某种集体进化的基因，在低级异变中还不算明显，但高等级的异变物死亡后重生，会将庞大的能量通过特殊方式反哺给异变源，促使异变源进化到更高级。
这很违背科学，这些能量到底是哪里来的完全不得而知，但异变病毒本来就不是讲道理的存在。
人类可以进化出完美、不完美基因，那么异变源也应同时在进化，它们的进化就是变得更恐怖强大、更具感染性。
杀死这几只B级异变物鲇鱼人，对崔关山来说不难。
可万一异变源的异变值已经接近500，濒临下一个等级的话，但这可能会催化孕育一个新的A级异变源。
到时候就不是海洋研究所分部沦陷，而是整个地下城10层毁灭了。
一下得出四条结论一条推测，林知鹭短暂地陷入语塞。
陈凯文则是跑得脑子都糊涂了，一下听到崔关山如此大的信息量，他直接选择放弃思考。
机械地迈着两条腿跟在后面大喘气：“别管那些了，啊哈、哈我们还，还要跑到什么时候？”
有些滚得快的鱼苗已经咬到他小腿肚上，合金材质的机械义肢都留下了一条条锯齿状牙印。
林知鹭深吸口气：“到了。”
崔关山一溜烟地钻进图书室里，在他们进来后他果断按下一旁书架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一扇安全门从地板下升起，将已经触须已经挨到门框的鲇鱼人，隔绝在外。
陈凯文直接跪在地上，喘着喘着大笑起来：“哈哈，老子得救了？！什么狗屁B级异变物，也不过就这样吗！”
崔关山抬腿就往里走：“这安全门是三十年前的技术，最多撑个五分钟，我不爱给人收尸先走了。”
青年只好痛苦地站起来，林知鹭紧跟在崔关山身后，见他费力地推一架沉重的书架，她第一反应是里面有秘密通道，上前双手一推。
书架倒了，并且多米若骨牌式连带砸倒了一整个区域的书架，上千万本合成纸浆做成的书甩散了书脊边，廉价纸张满室废物。
黑暗里，崔大爷双眼折射出一抹红光，刺目的像他微秃的头顶一样。
林知鹭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发誓，她只是轻轻一推！
是书架先动的手！
好在身后有鲇鱼人追着，崔大爷没计较这些，只是让她之后就算是被异变感染成鲇鱼了，用鱼鳍也得给他把图书室整理归位。
和林知鹭想象的有秘密通道不同，他从书架底部摸出一把带着锈斑的钥匙，然后捅进了卫生间——旁边标有‘母婴室’的大门。
她还奇怪过为什么图书室里除了厕所，还有个绝不会有人使用，也不会过多关注的母婴室，这下知道答案了。
哪个来出海培训的提灯人还会带孩子来啊？
门后是一条滑道，十分幽深应该能通往下一层。
大概是两个新手提灯人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搞笑，崔大爷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别看这里现在是分部，以前可是总部的！这楼的年龄比你、我都大，我在这60年了能不知道吗？”
他崔关山能被退休返聘可不是白混的！
说完，他就示意两人往里跳。
理由嘛，当然是尊老爱幼，让年轻人先去死一死，不是先看看下面有没有危险了。
陈凯文望着如深渊般漆黑不见底的管道有些犹豫：“就没有避难屋吗？别的部门都有。”
崔关山冷笑几声：“提灯人没有避难屋，如果提灯人还需要避难，那整个世界就没救了。”
这倒是，在第一前线和异变接触的，除了人保也就是提灯人了。
她看了青年一眼，从在电梯被鲇鱼人袭击起，陈凯文就有些不在状态，此时更加明显。
他站在管道前犹犹豫豫，问：“这有多深啊？通向哪一楼，8楼还是9楼？”
“不知道，60年来我从来没用过，”崔关山故意道：“直接把你送到异变源面前也不是没可能，怕了就别当提灯人，回去就辞职。”
“那，我先丢个腿下去看.....”陈凯文还想问什么，一只脚无声出现在他身后。
蓄力，重重一踹。
青年栽进通道里，传来他愈来愈远的声音：“我我、我恐高啊！！！”
林知鹭看了一眼咧嘴大笑的崔大爷，也跳了进去。
滑落的时间比想象中长很多，少女半敛着眼眸，感受着时间和风速估算他们大概会落到第7或第8层。
果不其然，林知鹭爬出管道时，发现一旁有个极为眼熟的自动贩卖机，一侧光屏上还有‘赌滕以南创死’的赌局。
他们来到了第七楼任务大厅。
推测中最有可能是异变源所在地的楼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