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里,花如锦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屋顶。虽然屋门紧紧地关着,但是她的听力极好,外面纷杂嘈乱的声音纷纷落入她的耳中。
屋内没有燃灯,漆黑一片,缩在花如锦身边的小灰动了动尾巴,轻轻地扫过了花如锦的手臂。
花如锦这才动了动身子,她抽出手来抚了抚小灰的后边,好让它睡的更安稳些。
终于,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花如锦转过头来,望着门口处,似要透过那扇门,看出什么东西来。
…………
索尔大将军归来的前天夜里,云霓夫人在半夜时分诞下了一名男婴。
索尔回来后十分开心,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去探望云霓,而是先来到自家的祠堂,拜谢列祖列宗,让他膝下又添了一名男丁。
相反,索季回来后便十分阴翳,因为在他回来的前天晚上,也就是云霓生产的那天晚上,他的宠物,他的姐姐,竟然趁机逃离了他的身边。
索季坐在花如锦的床上,门早已经被他踹飞。屋外跪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仆人,有几个女仆早已经受不住他的折磨,昏死了过去。
索季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苦苦求饶的人们,他的眼底充满了杀意。既然他们没有看住他的人,那自此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他朝身边的黑衣侍从挥了挥手,侍从得令,手起刀落,鲜血洒满了花如锦的院子,几具尸体应声倒地。
索季对着院子里站成一排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下着命令。
“找不回来她,你们提头来见我。”
“是。”
侍从们立刻离开府上,开启了漫长的搜捕之路,索季垂眼看见一脸焦急的小灰冷声说道。
“要是她回不来,你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花如锦已经徒步走了两天两夜了,她的包裹里带着有干粮,渴了就抓一把雪放在嘴里,冰凉的雪水顺着喉咙直流进胃,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时候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她便掏出一把红辣椒,放进嘴里嚼,虽然辣的她眼泪直流,但是多少能暖和一会。
她不知道索季会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她从来不敢抱有他回来时她已经逃离此地的幻想,她必须提醒自己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她离开的那刻,索季对她的追捕已经开始了。
无论如何花如锦也不会相信,自己落到索季手里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因此,她只能不分昼夜地赶路,生怕索季会追上来。
好在北方极寒,连续不断的大雪会掩埋掉她的足迹。
但是花如锦万万没有想到,首先追上自己的不是索季,而是小灰。
狼的嗅觉极其敏锐,更别说与花如锦同吃同睡的小灰了。
花如锦的手上脸上已经被冻出了疮,两天的赶路已经消耗了她的大部分体力,正当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着的时候,她突然顿在了原地。
花如锦侧过身子,闭上眼仔细听着。
雪花落在枯枝上的声音。
雪地里的动物细细碎碎的声音。
以及……
身后不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奔跑声及呼吸声。
反应过来的花如锦立刻撒开脚丫子往前跑,但是无论她怎么加快速度,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在看到花如锦的身影后,小灰激动地加快了速度,它纵身一跃,扑到了花如锦身上,花如锦立刻失去了中心,连人带狼一起滚了下去。
花如锦摔的眼前直冒金星,等她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小灰便扑了过来,两天不见,小灰不停地舔舐着花如锦的脸颊,以示想念。
花如锦连忙探出身子朝上面望去,好在只有小灰,索季并没有跟上。
花如锦紧紧地抱着小灰,她抚摸着它背后的毛发,以此来缓和它的心情。
“小灰,你听我说,我不能回去,我没办法再回去了。”
似乎是听懂了花如锦的话,小灰哀怨地看着她,花如锦心中也有些不忍,在索季身边的这些日子,不得不说,还好有小灰的陪伴,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挺过去。
“你听话,如果我被索季抓回去,肯定必死无疑。”
小灰似乎呜咽了一声,花如锦落下几滴眼泪。
“若是有缘的话,或许我们还会再见面,但如果我回去,那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灰低下头,慢慢地从花如锦怀里退了出来。
花如锦恋恋不舍地望着它,直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花如锦大惊失色,猛地往身后靠了下。
好在她现在所出的位置类似于一个凹陷的山洞,上面的人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察觉她的存在的。
小灰朝上面的方向望了眼,又回头看了看花如锦。
花如锦此时的心悬在了嗓子里,只要小灰朝上面的人一示意,索季就会将她抓回去。
那么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花如锦紧紧地盯着小灰的眼睛,她分明在小灰的眼中,那双可以用眼神锁死猎物的眼睛,看到了留恋与决绝。
最终,小灰一下蹿了上去。
花如锦听到了马的惊吓声。
随即便听到索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找到了吗?”
小灰呜咽一声,摇摇头。
索季立刻挥起手中的鞭子,打在了小灰身上,小灰哀嚎一声,花如锦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许久,她才听到索季下令。
“回府。”
勒马转身,马蹄声渐渐远去,小灰留恋地往花如锦所在的方向看了眼,便带着身上的三道鞭痕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花如锦没有立刻出来,她等了许久许久,等到她的身体都要僵硬了,她才敢爬出来。
雪停了,阳光透过堆满雪的枝丫洒了下来。
花如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她还活着。
花如锦迎着阳光,宛如新生一般,哭了出来。
从楚砚北消失到她终于逃离索季的魔爪,这段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花如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放声嚎哭了起来。
距离花如锦离开已经七天了,索季虽然每天都派人出去寻找,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她运气若是好,早就逃了出去;若是不好,也早就死在了逃离的路上。
北方的漫漫大雪,早已经将她小小的尸体掩埋。
索季将自己锁在花如锦的屋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索尔见他如此,大动肝火,好在云霓多次劝阻,再加上她刚刚生产不久,身体虚弱,索尔为了照顾她的身子,便没对索季下手。
第四天的时候,索季终于出来了,他似乎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有心人能看得出,他的性子,变得比之前更加狠厉了。
云霓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竟然让索季如此重视。
花如锦记不清自己在这山中走了多久了,她只记得楚砚北之前跟她说的话,一直往南走。
终于,花如锦在晕倒之前,寻到了一处村庄。
醒来时,花如锦正躺在一户人家的床上,花如锦四下环顾了一圈,屋内简陋,仅有一张床,没有窗户,因此屋内光线昏暗。
就在花如锦四下查看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疤,人看起来倒是精神。
那人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
花如锦小心地端过那碗水,这是她几天以来唯一接触的有温度的东西。
花如锦慢慢地将热水喝完,身体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是你救了我。”
那人腼腆一笑,忙摆摆手。
“不碍事的,举手之劳嘛。”
花如锦擦了擦嘴,将空碗递给了他。
“对了,你是哪的人啊?你的父母呢?”
这人虽面善,但是花如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警惕的,再加上她的来历又是如此特殊,花如锦便撒了个谎。
“我父母不在了,我这是要去投奔远方亲戚。”
“哦,那你的远方亲戚是哪里的?”
这下可把花如锦给难住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将现代的家乡搬了出来,想着他估计也没去过南方,应该不会才出来她是瞎编的。
“平阳城,你知道吗?”
那人露出疑惑的表情,花如锦微微有些失落。
“我久居北方,并未听说过平阳城。只知梁汾城乃大煜国国都,各地的人都有,你可以去那里问问,或许有人会知道。”
“嗯。”
花如锦点点头。
“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此地距梁汾城路途遥远,没个个把月,是到不了的。”
“是啊。”
花如锦的手松了松,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样吧,我给你备上些干粮,你留着路上吃。等到了南边稍微富裕一些的城里,会有来回走动的商队,到时候你就给他们打个杂,顺路让他们捎你过去便成。”
“你去过?”
花如锦貌似随意一问,却好似触到了男人深埋心底的过往。
男人黯然一笑,没有回答花如锦的问题,便去给她收拾干粮去了。
临行前,花如锦本想给男人些银子,这都是她这五年省下的,可是男人却说什么都不要,还嘱咐花如锦路上一定不要漏财,否则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天色还早,而且雪也停了,这时候赶路是最合适不过了。
跟男人道过谢,花如锦便再次踏上了南行之路,偶尔会赶上有赶牛回家的庄稼汉,花如锦便厚着脸皮让对方捎自己一程,遇上好心的,还会倾囊相赠几个干粮让她留着路上吃。
算了算时间,花如锦的南行之旅,也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的了。
花如锦无从得知自己走了多远的路,但是她已经感受到了天气的逐渐变暖,脸上的冻疮也有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