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门迎新会
本来只不过是想趁着午休时间去和徐映打个照面，暗中观察一下当事人的情况。结果，不知不觉聊了近一个小时。
赶在午间小憩的同事陆陆续续睡醒之前，韩之遥也踩着点回到了工位。
“你去找徐编剧了？”
韩之遥抬头望着站在工位前挡住了光线的原斐然，刷地一下就从座位上起了身，“你看到我了？”
原斐然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没事，你坐着讲就行了。”
“这算向我刺探消息吗？”
“我是在跟你确认工作进度。”
“放心吧，人家是专业人士，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进度的。”
“一顿饭的功夫，你就谈妥了？”
“怎么可能？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先去混个脸熟罢了。”
“那你让我怎么放心？”
“直觉。”
“什么？”原斐然微微皱了皱眉。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使他信服。
“你应该亲自去会会人家，见了本人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王导演撒谎？”
“我可没这么说。”韩之遥耸了耸肩，“只不过，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们可不能因为人家编剧没到现场，就把锅扣到人家头上。”
原斐然停顿了一下，以不太确定的口吻轻轻问道，“不至于徐编剧也受伤了吧？”
韩之遥侧过头，微微眯眼，回忆着方才见到徐映时留意到的遮瑕痕迹，“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单方的行为。”
“剧组负责人跟我汇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家丑外扬的，也不是所有旁观者都能客观地看清事实。当然啦，也包括我自己。”
“我知道了。”原斐然竟然照单全收。
韩之遥抬起头，“多长点儿心眼，总没错的。”
原斐然的目光依次扫过了她的眉眼、面颊和嘴巴，最终落在了她的唇畔，韩之遥并没有掩饰嘴角那一丝略显揶揄却又透着落寞的浅笑。
他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四目相对无言，韩之遥急于打破沉默的尴尬，未经大脑过滤，找补似的加了一句，“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话毕，才反应过来，听着倒像是长辈对晚辈居高临下的说教。
原斐然大概也有相似的感受，幽幽地问，“你在说哪件事？”
“generally speaking.”
眼见着周围往来的同事越来越多，大家已经撸起袖子开工了，韩之遥适时地主动打住了对话。
今晚有同事聚餐，是韩之遥加入新团队的欢迎会。来到岚山已经一个多月了，之前大家一直没能凑出完整的档期，好一番折腾才提上日程，虽迟但到。
今天谁都没法儿加班，她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 * *
行政部新来的实习生小黄不带眼力价儿地把聚餐地点订到了公司附近的火锅店。
新开的火锅店，味道和口碑都不错，只是部门里大半都是本地人，吃不了辣味。
韩之遥远远地瞥了一眼，发现上桌的小锅净是番茄锅、菌菇锅、海鲜锅一类的清淡口味，只有小黄一人面前是红油汤底的麻辣锅。十个人分两排围着长条的方桌面对面坐下，只能顾及左右和对面，俨然少了圆桌的开阔和敞亮。
下班后的聚餐本是韩之遥最讨厌的社交活动之一。明明占用了大家下班后的宝贵时间，但偏偏因为免费晚餐这一项，就被掩盖了本质。虽是职场关系的延续，却又不是能大大方方聊工作的场合。
人人都要绞尽脑汁，思考怎样以最少暴露个人信息交换最大程度创造出同事之间其乐融融的欢乐气氛。如何一边吃好喝好，一边适度社交，十分考验情商。
新鲜的羊肉从小黄这头上了桌，韩之遥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先把羊肉端给坐在最里面的同事，从里开始向外传。谁知，饿得饥肠辘辘的小黄一把接过，拿起公筷就往自己面前的锅里迅速拨拉了两把，接着又转手递给了对面的韩之遥。
韩之遥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接过盘子，因片刻的犹疑悬在半空晃荡了一下。
“你俩吃吧，还在上菜呢。”对面的袁奕晨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
“好的。”韩之遥嘴里应着，还是只夹了两片，就以击鼓传花的姿态迅速将盘子塞到了一旁的原斐然手里。
一眨眼的功夫，小黄已率先将蘸满浓厚芝麻酱的肥羊肉送进了嘴里，大快朵颐。
好在后面的菜令人目不暇接地越上越快，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想吃什么伸手去取便是，众人也不再推让。
韩之遥加了不少喜欢的芝士年糕。
淀粉类不容易熟，她左手鼓弄着漏勺，右手不停地用筷子搅拌，专注地观察着面前咕嘟咕嘟的小煮锅里随着沸腾的汤汁上下翻滚的年糕，时不时用尖尖的筷子头戳一戳表面，时刻做好第一时间捞起的准备。
等待的间隙里，习惯性地抬头撩了下头发，用小指将发丝捋到了耳朵后方，可还是不得劲儿。
韩之遥将上身后移，低下头，用双手拢住头发，同时将箍在手腕处的发圈撸了下来，齐肩的长度勉强可以扎出低马尾来。
一不小心，过分伸展的胳膊肘撞到了隔壁正举着筷子夹菜的原斐然。
还没来得及说出道歉的话，却不想原斐然转过头扫了一眼，竟然将自己锅里刚刚捞出来、熟得恰到好处的年糕夹到了她面前的空盘里。
未出声的“不好意思”变成了不假思索的“谢谢”，脱口而出。
跳过身旁最近的位置，快速瞄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家吃得专心，并未有人留意到她所在的角落。
韩之遥轻轻吁出了一口气，也加入了认真的吃饭队伍。面对着一群吃货，似乎不用考虑寒暄了。
赶着离过道最近的小黄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忙着剥虾时，服务员又来添菜。靠边的韩之遥见状，放下手里的蟹壳，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对面的小黄见状，不知是哪根筋突然开窍了，忽然伸手去接盘子，却一不小心带翻了韩之遥面前的饮料。
韩之遥眼疾手快，悬空抓住了骨碌碌滚落的玻璃杯，却还是没能阻止已经翻倒的冰可乐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浇湿了上衣的下摆。
“哎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唤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嗖嗖嗖连抽半沓餐巾纸，按在桌面上，及时阻止向四面八方肆意流淌的可乐。
愣头青小黄反应慢了半拍，终于发现情况后，赶紧苦着脸冲韩之遥道歉，“真是不好意思，韩律师，你没事吧。”
她既想拆下一次性手套来帮忙，又想去拿湿毛巾，结果手忙脚乱，显得愈加慌张。
见小黄无措的模样，韩之遥反倒比先前更加镇定，发现袖口处也溅到了零星饮料，还是等回去再慢慢收拾吧。
“没事，这是平时穿旧了的衣服，回去洗洗就好了。”她尽量以平稳的语气回答。
“去卫生间用洗手液洗一洗，兴许还有救。”
韩之遥偏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原斐然已经用温热的湿毛巾裹住了自己的上衣下摆。
“谢谢。”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拎起吸满了冰可乐的废纸巾，并没有多余的手处理。
当务之急是寻找就近的垃圾桶。
“先丢在这里吧。”原斐然用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空盘子。
很快，闻讯而来的服务员送来了干净的餐具和湿巾。
韩之遥终于得空，起身离席。
见同事仍齐刷刷地盯着自己，韩之遥被围观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示意大家继续，“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吃。”
“那我陪你一起去。”小黄跟上。
“真的没事儿，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韩之遥在卫生间用洗手液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略有成效，只是衣袖和下摆湿了一圈，看起来不太好看。她想了想，还是将衣袖挽了上去。
还好晚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估摸再有半小时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