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阁
烛火明灭中,星野扬起笑容,眼神中有亮闪闪的光:“我这人有点奇怪,很懒,不愿意招惹杂七杂八的事,但是——”她向前一步,靠近言蹊,仰起头,近距离观赏面前人似仙人一般的神情,心中升起一股想要将他扯下云端的冲动,“但是我一旦招惹上了,绝对不会退缩求饶。”
星野义无反顾选择了来时的路,返回了皇后寝宫。
星野指着书架上的竹简问身边的言蹊:“你刚刚是故意拦着我去看那些竹简的吧?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没骗你,却是赵氏记录的夫妻间的生活琐事。只是,也详细书写了她帮宇文晟炼制丹药的过程。”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可能有配方?”星野眼睛亮了起来,快步上前,抽出面前的竹简,打开时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竹简在这个墓室里已呆了千年的岁月,星野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还是没控制好力度,将其扯烂。星野挑了挑眉,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抽出一根散落的竹简,仔细阅读上面鬼画符般的文字。
半晌,星野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看着一旁的言蹊,神情复杂:“其实你刚刚不用拦我的。千年前的宇文国文字,我根本读不懂……你若不拦我,我不会对这些东西产生兴趣,看不懂便会抛到脑后……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出去了。”
“竟然会是这样……”言蹊笑得认命又坦然,唇边有小小的梨涡浮现。他走到书架前,抽出被他放在最高处的一卷,递给星野,“这应该是你唯一能看懂的。”
星野接过,只觉得这卷竹简与其他的不太一样,入手更沉一些。她打开竹简,勉强看懂上面的字,一字一字读着:“死生,命也。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长生不老药违背自然规律,本不应留存于世。今司天阁将此误窥天机之法带回阁中销毁,免后世受其困扰,特留此书。司天阁阁主牧乙,书于九方一五七年春。”
星野捏着手中竹简,恨不能撕碎:“六百多年前的留书……这啥啊?司天阁是啥玩意?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你听说过吗?”
言蹊沉默片刻,解释道:“简单解释的话,司天阁就是一群神棍组成的组织。”
星野上下扫视言蹊:“一群和你一样的人?他们都像你一样吗?知道所有事的结局,整日里无所事事,就会给人添堵?”
言蹊再次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这种程度的神棍整个司天阁也只有这么一个,怎么可能遍地都是?
好在星野也没想从他这得到什么解释,将竹简塞回书架:“行,这就算领了下一个任务,去找司天阁。要不是知道我师父没这么无聊,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提前安插了这些线索,就为了给我找点事做。”
言蹊面露不解:“你寻司天阁做什么?配方已然被毁。”
星野笑容意味深长:“少年人,你太低估人性的贪婪。配方被毁这种鬼话,鬼才信。这人配方在手,怎么可能轻易毁掉?肯定会偷偷留存,悄悄制药。这种毁掉的说辞,只是想拦住后来者去寻麻烦的借口罢了。”
凡人确实会,但如果这人已然活了几百年呢?言蹊没说话,默默站在一旁听星野继续骂骂咧咧,觉得有些不自在。
远处有脚步声,言蹊听到后没说话,片刻后星野也听到,转身看着言蹊:“十二人,会是谁?”
“那日城外遇到的黄府下人,后来返回黄府时,碰到了严之镜的手下。”
“……严之镜速度还挺快。”星野将匕首握在手中,用袖子挡住,开起玩笑,“我感觉言之镜来者不善……哎,真不想和朝廷里的人对上,麻烦死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言蹊侧耳听了一下严之镜一行人的声音,大概判断了一下距离:“你是想在地宫里动手,还是去外面动手?”
“……那还是这里吧,伤了花花草草怪可惜的。”星野脑海中浮现出在幻境中出现的黄俊良,垂下眼睫,握紧手中匕首,“在这里遇上也是缘分,正好我也想教训一下这群人,算是报答黄家那几日的照顾吧。”
星野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不愿在原地等待,率先向寝宫的石门走去。
寝宫石门外是一个大一些的山洞,四周墙壁上有不少壁龛,燃着一盏又一盏长明灯,让山洞亮如白昼。
“这里到玉树那里远吗?”
言蹊摇头:“不远,前面是窄长甬道,以你的脚程半盏茶左右能到。”
“行,甬道不方便错身,就在这里等。等我把他们揍到半身不遂时,瞅准时机错身往通道跑,到时候机灵点,别恋战。”星野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没见过你动手,想必不弱,应该足够自保吧?”
“……可以。”
“行,那我便不管你了。”
星野摸到山洞另一侧石门的位置,紧贴着一旁的石壁,挥手让言蹊藏起来:“你若不准备出手帮我,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别扯我后腿。”
言蹊不懂:“你这是要做什么?”
星野翻了个白眼,放低声音:“偷袭啊!怎么,你还准备站在院子中间,等他们人到齐,然后互报家门放个狠话,再拔刀吗?”
言蹊沉默,乖顺走到另一侧墙壁,学着星野的样子,让来人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言蹊刚站好,石门处便传来响声,被另一侧的不速之客推开。
打头阵的那人显然听到了异响,走出时已然有所防备,但依旧被星野一掌利落劈在后颈,当场晕厥。后面的人防备更甚,鱼贯而出,与星野缠斗在一起。
这是言蹊第一次看到星野出手,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与他以往看过的很多习武者大不相同,没有那许多为了美而强加的无用动作,只有以制敌为目的的招招式式。
对面一行十二人,除去严之镜和一个发须尽白的老头,其余九人均已下场,三人围攻角落的言蹊,六人团团围住星野。
星野打了一会,就觉得有些不对,对面的这些人,虽然拳脚功夫不弱,也有些内力,但显然实战经验不足,真正动起手来毫无章法,不像对阵杀敌或者擂台比武,倒像是混混打架。
现在宫里的侍卫都这么草包吗?
星野拧着眉头,想不明白,三拳两脚放倒两人后,对面的严之镜突然开口:“回来吧,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星野气笑了,收起手中匕首:“早不喊晚不喊,快结束了喊,你还挺会挑时候……”
话音被耳光声打断,星野吓了一条,眼睁睁看着退回到严之镜身旁的侍卫被他狠狠抽了一个耳光,而其余众人快速跪下,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动作早已刻进了他们的骨髓。
星野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就是她不愿意和大琼朝廷打交道的原因,当权者总是高高在上,认为众生皆是蝼蚁。任何事情出现任何变故,都是蝼蚁们做得不好,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脑仁是不是只有核桃大小。
严之镜目光阴狠,看看星野,再看看默默走到星野身后的言蹊,问道:“姑娘想要什么?”
星野抠抠耳朵,表情夸张:“小兄弟,做事要讲个先来后到。这地方是我先来的,就算要问,也该是我来问。”她顿了顿,用匕首点了点对面的严之镜,“所以该是我问你,你想要什么?”
严之镜轻笑一下,丹凤眼微微上扬,眼神中却布满碎冰:“我想要的,大抵与姑娘相同。姑娘若是拿到,不如分享出来,出了这个地宫,我们就当从未见过,如何?”
严之镜和星野年岁相当,明明一副少年模样,言行举止却有不符合年纪的油滑阴狠。星野看着难受,语气差了几分:“不如何,甭管我拿不拿得到,我都不乐意给你。我怕我给了你,黄府那么多条冤魂,半夜找我索命。”
严之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语气肯定:“我们在黄安院中见过。”
星野挑眉:“呦呵,想起来了?”
“你和黄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蹭了黄安父子几日的吃住。我这人有仇必报,有恩也必会铭记在心。”
严之镜盯着星野:“你要杀我为黄安报仇?”
“我如果要杀你,你要如何?”星野歪了歪头,眼神轻蔑,“你打不过我。”
“我都还没出手,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
严之镜话音未落,向星野的方向划出,星野反应迅速,双足点地,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身直击严之镜后脖颈。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能杀,就直接弄晕,省得磨磨唧唧浪费时间。
严之镜似乎捕捉到了她的目的,竟是硬生生止住去势,浑身软如一滩泥,以诡异的角度向左边挪了三寸,愣是将应该打在他脖颈的一掌转到了肩头。
星野的这一掌并不轻,肩头挨上的那一刻,严之镜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刚刚还跪着的众侍卫后知后觉纷纷复活,一拥而上帮严之镜围攻星野。这几个小喽啰并不难收拾,但要分出三分精神控制每一招,免得一个不小心打死一个两个,还是有些棘手,让星野动作不免慢了几分。
严之镜显然不是星野的对手,若不是对方手中有他必须要拿到的东西,犯不着如此执着。他趁着星野不注意,拽了一下星野背后的包袱。包袱没系紧,落在地上,里面的杂物散了一地,有啃了一半的胡饼,有牛皮水袋,有已经有些融化的饴糖,还有几块肉干……
严之镜呆住。
星野瞥了一眼满地的零嘴,有些心疼:“你早说你饿了,我分你点便是,何必这么糟蹋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