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挖坑
稍晚一些时候，用完膳，如樱对连翘和芳娘说：“我觉得书桌已经放满了，没地方把更多药材都摆出来研学。”
她用手比划一番：“库房里有更大的桌子吗？或者再来一张小桌，让三七抬进来拼在一起也行，先不用麻烦其他人给我打造新的。”
“小姐身量还小，若只是为了方便置物，我倒是有个改变书房布置的好办法。”
未曾想，银霜竟主动请缨。
当如樱看到她指挥小厮三七一起挪了更矮且细长的置物小桌放在窗下，转换了原来书案的位置，别出心裁给她拼了个转角大书案时，觉得十分意外。前世也要等她做了太后，才拥有这么符合自己使用习惯的书房。
连翘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佩服：“这样一来，小姐可以把很多东西直接往身边摆放，确实可行！”
如樱或坐或站，在小巧精致的书房里绕来绕去，又更换了多宝阁上几个小玩意的位置，才道：“以后记得不用给我整理桌上的东西，擦灰后也把它们放成原样就行。”
时间过去太久，如樱无法清晰记得到底少了什么，更没办法直接指证偷窃的嫌疑人，只好先等事情有新的进展。
如果一直没有动静的话……她就先自己藏个东西算了。
第二天，如樱终于配合杜嬷嬷上完了一节板板正正的闺秀礼仪课。
“小姐悟性极高，如果把心思放在正路上，前途无量。”杜嬷嬷板着脸，给出一个还算可以的评价。
如樱照例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为所动。
“你们两个最近还算乖顺，以后也该多劝劝小姐谨言慎行，而不是把她带得和你们一样又野又皮。”杜嬷嬷再转向两位侍女，语气更硬了一些。
连翘咽气吞声，跟着忍冬一起蹲了个福礼，当作是记住教养嬷嬷的训导。
如樱还是不说话，只继续把药材铺了一整桌，又去摆弄小银秤和多宝阁上放着的各色匣子，动作轻盈且不出格，让杜嬷嬷观察许久也没挑出明显的问题。
“小姐就先这么玩着吧，老身告退。”她似乎有什么急事，连再多留一会儿找茬挑刺都没有功夫，急匆匆离开了梦花轩。
芳娘一进门来，差点和她迎面撞上，赶紧退开一步：“嬷嬷慢走。”
她见自家小姐神色毫无波澜，应该没有故意给杜嬷嬷气受，就奇怪地去问了连翘：“难得见她这么火急火燎，可是出了什么事？”
“估计是她家里有摆不平的岔子吧，反正和我们无关。”连翘原本不以为意，但突然来了兴致，就想看杜嬷嬷不痛快：“等我今天晚些时候回家问问我娘，看看她有没有听说什么点什么。等我回来就讲给大家一起听，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她自己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但母亲如今在郑夫人手下的绣庄里管事，和郑夫人陪嫁过来的人都熟悉，打听她指派嬷嬷的小道消息并不困难。
芳娘不禁莞尔，忍冬也期待地点点头，继而看到房间外洒扫院子的两个小丫鬟也凑到了房门口，等着听八卦一般，一群人都悄声笑了起来。
“连翘快来，把这个、这个和那个，用礼盒装上拿好，我们去一趟世子夫人的院子里。”
如樱适时出声，打断了她们共享秘密的时光。
待得连翘拿上东西准备陪她一起出门时，她还再次嘱咐忍冬：“记得不要动我桌上的东西哦，就让它们这样乱着，我记得请放在哪里。”
到了郑夫人所住的卷云阁，马上就有仆妇上来迎接，又有小丫鬟快步去正房报讯，一副仅仅有条、管理有方的模样。
如樱不失礼貌地跟着嬷嬷走进卧房，朝正在梳妆打扮的郑夫人行礼道：“母亲万安。”
她走近几步，仔细观察后说：“这身霁青裙子真是雅致好看，很衬母亲的气质，但若能配上些许杏黄或者胭脂红就更亮眼一些。只搭配雨过天青，还是太素净了，不符合国公世子夫人的气派。”
“就你最会打扮了。”郑夫人一听，赶紧让人换了黄、红亮色的披帛来试着搭配，嘴里却只说：“我稍后出门赴宴，是要见更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不必穿得太鲜艳招摇。”
她瞥见连翘手里抱着的礼盒，又道：“说吧，你难得嘴甜，是又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善后？”
“哪里的话，”如樱笑得乖巧，“我就是这两天摆弄玩具，腻了原来的那些，想用它们来跟母亲置换点新鲜的来玩。三样摆件换一样好东西，母亲不亏的。”
郑夫人听她一本正经说这些，又被逗乐了。
“我急着出门，不跟你一起去库房挑选了。你就同钱嬷嬷说要哪些东西就行。回头让连翘给你登记在账本上，她知道怎么做的。”
“我就抵押几样东西在母亲这儿，过两天玩够了就交换回来，哪还用专门记账？”如樱也还是笑吟吟的。
郑夫人只觉得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很是招人疼爱，就道：“随你吧，记得玩那些小摆件的时候别砸碎了伤到自己就行。”
如樱直到送了郑夫人出门并跟她约定好晚上一同用饭之后，才拿好自己精心挑中的东西，和连翘一起离开。
回程路上，连翘忍不住问她：“小姐，这么贵重的东西被我这样捧回去，不会出事的吧？”
“世子夫人和钱嬷嬷都愿意这样拿出来，说明没有贵重到你想象的份上，你就安心吧。”
如樱停下脚步，神秘道：“何况我是要它派上大用处的，能出什么事。”
从这天开始，如樱正式着手调配给如槿准备药方，以及未来要制造的成品药样品。
本来是准备直接先做凝血散，方子都写出来了，又想到郑夫人的脸，于是临时改着调配千金养颜饮。
她刚从房间里出来想去后院找银霜，结果透过院墙上的雕花小窗，瞧见外头大花园的游廊上，连翘和另一个不熟悉的侍女正小声聊天。
如樱来了兴致，从边门绕出去走近她们，想听听是什么样的悄悄话让她们两个那么眉飞色舞。
“……我昨天亲眼看到，杜嬷嬷又在二门上的孙管家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她的脸色哟，别提有多精彩。”
“那么夸张？可惜我没机会一饱眼福……”
如樱悄声走过去咳嗽一声把她们吓了一跳，随后盈盈笑道：“姐姐们在说什么笑话解闷？我也想听着乐一乐。”
美景看到小姐过来了，瞬间恢复到得体侍女的模样，但连翘知道如樱在面对杜嬷嬷的时候和她们完全同一阵营，就大方解释：“我们在聊杜嬷嬷呢，原以为她昨天气得不行是因为又赌输了钱心情不好，结果真是家里出了些事。”
“她估计有求与孙管家，但没有求成功。”美景补充道。
见如樱嗤笑出声，连翘十分满意，又说：“她平常的严厉其实都是仗势欺人，孙管家才是真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如樱很赞同这点，但更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她隐约记得自己这个教养嬷嬷两个儿子，一个在铺子里记账，一个在府里跑腿，于是便问：“美景姐姐知道杜嬷嬷具体为什么有求于管家吗？”
果然，美景给出了她很需要的答案：“她在为二门上做小厮的儿子，求提拔呢。”
“能在孙管家手下站稳的，都得是勤奋靠谱的人吧，我看她再花钱求情也未必能成……对了，我听说银霜姐的郎君就在二门上修理马车，这真的难得的好职位。”连翘赶紧表示自己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这个情况让如樱有些意外。
她带着一些疑惑，再回到梦花轩里，找到了正带着两个小丫鬟处理药材的银霜。
“小姐有什么吩咐？”
银霜见她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小刀，站起身来，“我带着她们两个先把之前提到过的一部分药材分拣、整理好了，怕胡乱折腾会损了药性，特意同药库的管事师傅学过，才敢下手处理。”
如樱看了一眼石桌上摆着的草药，是名贵的七叶莲和金樱根。
她还算认可，便向小丫鬟道：“你们两个先去休息，我有悄悄话和银霜姑姑说。”
“我还需要穿心莲、党参、川穹，前两个挑选干净就行，川穹则要用黄酒拌匀、闷润后，晾干炒制。”如樱坐下，把自己的需求详细说明：“你亲自倒腾，她们两个小的才和我一般大，我不放心她们接近炉火。”
银霜只管答应，别的话毫不多问。
如樱很满意她的态度，想到刚才听来的八卦，趁着四下无人，又直接询问她曾经的处境：“你听说原先是在花园里当管事姑姑的，怎么后来被换到苗圃去了？你做事很是妥当，不应该完全被忽视。”
银霜一愣，随后低头道：“也许我是做得还不够细致，又有些力气，就去到更适合的地方做活。”
这话说的……应当是伤感又不甘心吧。
如樱猜测一番，叹了口气，继而郑重说道：“如果是我姐姐有没做到位、没能护住你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
“不不不，”银霜竟然站起身连忙摆手，“如槿小姐已经对我再好不过，我能有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她入了东宫会后还努力照应的结果，我哪里好接受如樱小姐的歉意……”
她说着说着，脸色灰暗下来：“其实我才应当赔罪，应当多做些事来报答她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