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亭中,打得洛诗允瞬间清醒不少,可一抬头她就被吓得要说不出话来。
“候、候爷……”她捂着脸想要往后退,另一手却还被拧着。
“还知道老夫是侯爷?”乐正候只说了一句话,就又一巴掌扇在她另一边脸上。
“啊——侯爷,侯爷我错了!”
“错?你确实大错特错,竟敢落我曹时越的脸面!”说着一记窝心脚把她踹倒在地,往边上一伸手,亭外的仆从便快步举着软鞭奉上。
“奔为妾!你不愿做候府妾,倒是愿意倒贴穷书生私奔!”边说,那鞭子就一下下地抽在洛诗允身上。
“啊——什么私奔?书生?呜呜,我没有啊……别打了呜呜……冤枉啊侯爷。”
“啊——救我,熙娘救救我!”
洛诗允疼得不行,竟开口向盛春熙求救。
面对看向她的两人,盛春熙一副吓傻了的模样,颤抖着跌跪在地,低下头不置一词。
心里平静的想:这才哪到哪啊?继续叫,叫得更大声些罢。
前世她被这鞭子抽了无数次,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又有谁救她了……
这时候去拿披袄的婢女回来了,见这场面也是吓得瑟瑟发抖,看到洛家娘子见着她后骤亮的目光,她亦猛地俯身跪地不去对视。
洛诗允又被抽了两鞭后,世子妃连带乔氏一群人终是抵达观湖亭。
“住手!”
“天呐,我的允娘!”
“阿姐?”
“阿娘……救我……”洛诗允头饰发钗掉了一地,双颊红肿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破损的裙裳之下鞭痕满布,整个人狼狈不堪。
乔氏和洛诗微冲上前,被亭外守着的候府仆从伸手拦住。
乔氏怒而大喊:“这可是王府,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让我过去!”
仆从聪耳不闻,毫无动静。
“今日我儿生辰,侯爷何故在此动用私刑?未免也太不给宣王府颜面了罢。”世子妃勃然动怒,来王府参宴的客人竟被打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曹时越平复好呼吸,随意捋了捋霜白的鬓发,转身步出亭阁背手道:“是世子妃啊,老夫失礼了。”
嘴上说失礼,却不见他半点赔礼姿态。
“实怪这洛家女不守妇道,不日就要进我候府伺候,却还闹出私奔丑事传于大街小巷!本候也是怒急攻心才动手教训。”
“若惹得世子妃不喜,老夫改日定厚礼赔错。”
世子妃一下哽住,没成想还有这般因由。这乐正候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他那外孙恭王更是狠辣阴厉,真闹难看了公爹婆母估计也不会站她这边。
想来想去,她不仅得忍了这老货在儿子生辰宴闹事,竟还得把这事遮掩过去……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再看那洛家娘子也就带了迁怒,干脆眼不见为净地转头吩咐奴仆去守好各个出入口。
“侯爷在胡说什么?允娘日日在府里,何时闹过私奔?”乔氏不敢置信地问。
“胡说?外面街头巷尾传得满天飞不说,方才本候亲耳听她承认还能有假?”
“洛家的,当初是你们求着老夫收你府上闺女做妾,如今闹出这种丢人事儿,是当我候府好戏耍吗?”
乔氏还待反驳,忽被身旁的小女儿拉住,洛诗微对着她轻轻摇头。
“侯爷恕罪,民妇不敢……只这事传得蹊跷,恐有人陷害,还望侯爷明察。”乔氏咬着牙缓声辩解。
“都说了是本候亲耳所闻,你竟还认为是有人陷害?看来这是不满老夫啊。”
曹时越冷哼一声道:“那这妾本候不收也罢,你儿的事另请高明罢,让洛文彬日后别再来寻老夫。”
乔氏慌了,立刻跪下认错,“侯爷见谅,民妇知错。”
“是民妇无知不会说话,求侯爷千万别迁怪民妇夫君与小儿。”
曹时越闭眸不语,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想是方才动那几下鞭子不够过瘾,他情绪正亢奋着。
乔氏只怕他不肯原谅,狠狠心把额头都磕到地上去。
少顷,他才像是施舍般开口作秀道:“誒,洛夫人这是做什么?让人看了当老夫欺负小辈呢,快快起身。”
“老夫自是信你们夫妻无意欺瞒本候,但这事已出,候府颜面扫地之过总是要有人负责的。”
“依老夫看,这娘子既迟早都是我候府的人,那今日就由本候带回府好好调教罢,夫人觉着如何?”
“这……”乔氏泪眼朦胧地看向洛诗允。
“阿娘,不要……”
她心肝扯得生疼,一边是从小疼到大的闺女,一边是儿子的前程。
最终这位母亲还是狠心妥协了,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句:“一切全凭侯爷高兴。”话出口那瞬间,她整个人瘫坐在地。
洛诗允不敢置信,被人架着走了几步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路过乔氏身边时听见她说:“我的允儿啊,是娘对不住你!”
这才疯了般想逃脱钳制,她拼命把手伸向阿娘和妹妹,却没有人拉她一把。
原来天真的塌了,她无力反抗。
怨恨倏然爆发,她转头寻找到盛春熙,指着她大喊:“是她害我!阿娘,是她害我,替我报仇啊!”
声音渐远,洛诗允与乐正候一行彻底消失。
乔氏撑着洛诗微起身,眸色通红地看向亭角的两人问:“允娘说的是怎么回事?”
原来早在刚混乱之际,盛春熙就移步到那婢女身后。
此刻,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乔氏,抢先哭唧唧道:“春熙不知,我和大姐姐一直待在亭里等着舅母带太医前来。”
她看眼身前的婢女,拽着自己手指继续道:“这位婢女姐姐替我们去拿披袄,接着就和那、那位一起到来,不知怎的就动了手。”
乔氏吃人般的目光转向婢女,婢女愣了一瞬汗毛直立,惊恐反驳道:“小娘子,你怎污蔑于人,奴婢回来之时侯爷分明已在亭内。”
她急急辩解:“乔夫人,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洛娘子指认之人定然不是奴婢……”
“那照婢女姐姐的意思,是我害大姐姐吗?”
盛春熙看向乔氏,“大舅母,春熙到凤麟府不过数日,如何能在这第一次出入的宣王府里去设计一位根本不认得的侯爷?”
“点灯的小童可证明我一直和大姐姐待在亭中未曾离开过,再者,大舅母对春熙这般好,我没理由害大姐姐啊。”
婢女知道再不做些什么,她肯定会被冤枉继而承担乔氏的怒火,她跪下大声哭喊:“乔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害洛娘子,奴婢明明是听你们吩咐……”
“你闭嘴!”
乔氏一脚踹翻婢女,打断她后面的话。再次站直身子后又恢复成那个风光富有的洛夫人。
她转身得体询问:“世子妃,这婢女不知可否交给民妇。”
就这样,夜色掩埋了在观湖亭发生的一切,洛府几人提前离开宣王府宴会……
挣扎哭叫的婢女被堵了嘴拖着往外走,王府门外,洛家的马车已停在一侧。
登车前,乔氏回身走到末尾的盛春熙跟前,抬手“啪”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这是你眼睁睁看着允娘挨打不作为的教训。”
随后甩袖转身后道:“今日舅母有事处理,就不送熙娘归家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说着就领着洛府众人离开。
盛春熙左手捂着脸颊,看着马车消失在巷口,她低下头不自觉地笑出声,“呵呵……哈哈哈。”
她独自踏上回府的路。
新宅的后院,地上摆着个火盆,白色的丝帕正在里面燃烧。盛春熙闲适地坐在旁边,紫苏正泪眼婆娑地手执细针在一盆热水里替她挑破右手掌心那密密麻麻的疹子,再放到另一盆冰水里清洗后上药包扎。
“娘子,奴婢不知道你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但你能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啊。”
盛春熙用左手揉了揉紫苏的头温和道:“好好好,让我们紫苏担心了,我以后会好好注意的。”
休息了两日,盛春熙没去洛府打听那婢女的处理后续,而是下帖把苏夫人请到她订的酒楼。
雅间里,她举着酒杯向桌对面打扮素净却大气的妇人行礼,“日前多谢夫人相助,春熙感激不尽。”
苏夫人爽快地饮尽杯中之物,笑着说:“你于我儿有恩,这点小事本不足挂齿。到没成想,你这小娘子竟还摆谢酒宴。”
“夫人哪里话,将军对民女才是救命之恩。如今我无依无助之时又蒙夫人施以援手,您母子二人才是春熙的再世恩人呐。”她再次斟满酒一饮而尽表谢意,又起身用公筷给苏夫人添菜。
“哎哟,小娘子你可坐下罢,再客气可就见外了啊。”
见她不甚在意那些礼节,盛春熙也就收了做派,两人融洽和谐地吃着酒菜。
“不过我还真挺好奇当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宣王府瞒得紧,竟未透露出半点消息。”
盛春熙垂眸在右手上一扫而过,捂着嘴笑道:“不过是些恶有恶报的话本故事,不值当夫人好奇。”
苏夫人眉头一挑,果然不再追问。
盛春熙又道:“夫人若想瞧热闹,接下来就有机会,就看夫人有没有闲暇肯陪民女走一趟喽。”
“你呀你呀,这怕不是指一般的陪罢?”
短短一场席面的推心置腹,就让苏夫人完全了解了她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那便去瞧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