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臭的乞丐7
晚上的魔方世界门庭若市,虽然不及魔幻节的人山人海,但也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林君和刘洋直接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对方很配合,很快便找来了管事的经理,林君大致说明了来意,那经理便将他们带去了监控室。
一路上经理不断说着伍梁的事,表示悲痛惋惜。
林君调取了那天晚上的监控,确实如穆臣所说,他们进园区转了一圈后,便只玩了一个鬼屋。
鬼屋里灯光灰暗,监控画面不甚清晰,约莫可以看见夏烨、穆臣和另一对情侣进了鬼屋,过程与他们描述一致。
到最后一关,乞丐出场的时候,林君按了暂停,回头问那经理:“你们有排班表吗,能否查一下当晚这个工作人员是谁?”
“有的,稍等一下,我找人把排班表送过来。”经理看了一眼监控下方的时间,立马安排人拿表。
“对了,那天晚上还有没有人来调过监控?”
经理看向监控室的负责小哥,后者立马起来翻登记册,随后一边把登记册给他一边说:“有的,晚上有一位游客说东西丢了,要看监控,叫穆臣。”
林君了然的点点头。
等安排表的间隙,林君又反复看了乞丐挟持夏烨那一段,视频里因为萱儿的逼近,画面变得一片混乱,夏烨与穆臣被人冲开,并在慌乱中落了鞋子,而那个乞丐就站在黑暗中守株待兔。
但监控只能拍到走廊的画面,被拖到门洞后的情形便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夏烨露在外面的双腿,工作人员解释,那里面实际是工作间,工作人员换衣服、藏身的地方。
整个挟持的过程情形逼真,节奏紧张,难辨真假,刘洋看了心生怀疑,忍不住再次向经理确认是否真有这样的环节设计。
经理见他们满面严肃,以为是情节设定不合理,安全设施不到位,有些心虚的笑着解释:“我们每年魔幻节乐园都是狂欢派对,所有鬼屋开放,并且会设计一些出人意料的设定,里面的工作人员会扮鬼互动,提高大家的体验感,让过程更加惊险刺激。
这个灵活性很大,工作人员会根据游客的状态来调整的,比如遇到太过胆小的玩家,就会收敛一点,胆子大一点的他们就会放开一点,这个都是随机应变,没有硬性要求的,但是你放心,我们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是经过正规培训了的,在增加刺激感的同时也会做好安全措施,同时也可以避免有的玩家因害怕往回走或者停滞不前,影响秩序。”
刘洋又翻看了前后其他游客的监控,确实也有乞丐堵在后面的类似情节。
他伏在林君耳边小声说:“如果这人真的是伍梁,那么夏烨这段或许就是刻意为之,即使真的是巧合偶遇,伍梁发现是夏烨他们时肯定也会动机不纯,有报复之前在校内发生争执的意图。”
林君也有此推测,但他看着视频总感觉有点不对,他把画面定格在乞丐出现的地方,然后放大,视屏画面模糊不清,再加上装扮夸张,蓬乱的头发如鸡窝乱糟糟的盖在头上,掩去了面容,难以辨认。
他转头问刘洋:“伍梁多高?”
“一米七七,估摸六十七公斤。”
“我怎么感觉这人看起来要高一点?你看画面里他比夏烨差不多高出大半个头,夏烨估计有一米六八,那这人该有一米八了。”
“案发现场伍梁脚上的鞋底有些厚,可能会多出个三到四厘米,他当天有可能是穿的这个鞋工作,所以在视觉上看起来会高一点。”
两人正讨论,工作人员快马加鞭的送来了排班表,经理托着簿子走进来,翻到五月二十九日的表格递到他们面前。
林君看到,五月二十九日那一栏,晚班列表里面印着伍梁的名字。
“这名单靠谱吗?会不会出现换班等情况?”
“不会,您看后面有他们的签字。”经理边把表格往前翻对照以前的字迹边说:“你看,这签名不会错的,就是他的字。”
送表格的是一个女生,瞟到监控里面的画面回忆瞬间上涌,她眉毛一挑,小声嘀咕:“这个人啊。”
林君看过来,“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记得他,他那天违规返回找女朋友,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印象可深刻了。”
女生凭着记忆描述了那天的经过,基本证实夏烨和穆臣没有说谎。
沉默半晌,林君指尖在伍梁的名字上面点了点,问道:“这个排班表,他看过没?”
女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穆臣,回道:“没有。”
之后林君和刘洋又询问了萱儿的扮演者,并去鬼屋勘察了一番,由于时间已久,鬼屋人流量大,并无太大收获。
这两日,虽然各方施压,关于伍梁案子的新闻只剩下官方账号的那几篇,但社会传播的力量不容小觑,不少关于伍梁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他的住址、工作等。
夏烨和穆臣也从这些舆论中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天的“乞丐”就是伍梁,因为他那天的声音有些粗噶,所以一时没认出来,那么鬼屋里的“互动”更像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如今看来最开始中发银行那个关于游乐园免费的活动大概也是人有意为之。
在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夏烨一阵后怕,感叹幸好穆臣及时赶到,她将这一发现告诉林君,并将短信截图发给他,经查询,中发银行并未办过此活动,而给夏烨发诱导短信的号码是一个早期路边卖的电话卡,未经过实名认证,与伍梁长期使用的电话号码也不一致,而伍梁的手机至今未找到,难以确认。
夏烨因为这个案子伤神早就忘了晴天娃娃的恶作剧,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莲生的腰伤复发了。
病房里,李莲生躺在病床上,被子盖在胸前,头发未梳,银丝贴着头皮垂在耳后,面容憔悴了许多。
看见夏烨,她那木讷无神的双目才恢复了些光亮。
郑林正坐在旁边一边削苹果一边数落,见着她来了才堪堪住了嘴。
“怎么回事?”
夏烨进了门也没坐下,提着两袋子水果站在床尾,俯视着两人,眼神复杂,含着诧异、不解与担忧。
郑林将削好的苹果一分两半,一半给李莲生,一半给递给夏烨,许久未见,夏烨同他的关系虽然不似之前的僵硬,但也还存有一丝尴尬与生分,不过夏烨的拒绝并不是计较之前的摩擦,而是真没胃口。
郑林讪讪收回手,将苹果递到自己嘴边,囫囵咬一口,含糊不清的说:“你妈工作时抻着了。”
夏烨皱眉,“工作怎么会抻着腰?”
她还想再说两句,但看李莲生一把年纪苍白的面色,又心软忍住了。
郑林却嘴上不饶人,半是担心半是责备的挖苦:“我就说嘛,马上就要退休的人了,这么大个年纪还跟人家小姑娘似的拼,你一个后勤每天坐办公室打打杂不就好了,傻里傻气搬重物,自己多大年纪、身体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李莲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气息虽弱,骂起人来却还掷地有声:“诶,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瞧不起后勤工作是吧?你一个糟老头天天到处玩到处败家,我累死累活的,到头来还要被你数落,我欠你的?”
“我那是正式退休,该养老了,什么天天玩,说的什么话!”
“我懒得跟你讲,说了小事,不要跟涵涵讲,你非要跟她说,搞得她班也上不了,影响她工作。”
“她要不来你还摆着一张臭脸无病呻吟,这会儿见着姑娘心里才舒坦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夏烨一听他们吵架就头大,平时一周回去一次,保持着客气疏离的距离,两人还能收敛一点,一旦遇上事儿了脾性便暴露无遗。
她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正想说话,病房的门被推开,穆欣和另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人提着礼盒进来。
看见夏烨,穆欣一愣,随即笑着打招呼:“小夏也在啊......”
说完她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小心的看了李莲生一眼,好在李莲生的注意力都在老杨身上,并未察觉她的称呼不妥。
穆欣不知道自己穆臣消息被看到的事,对夏烨依旧如初,起码面上还是自然热情的,夏烨心里有些尴尬,却没有表现出来,礼貌的打招呼。
老杨是工会的,员工受伤,他们特意代表公司前来慰问,原本同行的应该是他们部门的另一个小姑娘,但穆欣因为跟李莲生熟,便主动申请一起过来了。
李莲生没想到伤了腰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即使精神欠佳也努力笑着和同事寒暄。
老杨第一次见郑林和夏烨,客套道:“这是爱人和闺女吧?”
李莲生笑里含羞的介绍:“嗯,我丈夫郑林,我丫头郑涵。”
老杨老来得子,却因此导致儿子被宠得颇为顽劣,成天花天酒地不着家,每当见着别家的小棉袄贴心孝顺的时候,都艳羡不已,忍不住感慨:“还是闺女好啊,永远都是爸妈的小棉袄,知道疼爸妈,照顾爸妈。”
李莲生被捧得笑意盈盈,其他三人却是尴尬不已。
电视里重播着当地新闻,屏幕里是“5·29垃圾箱抛尸案”打了马赛克的案发现场,主持人的声音冰冷无情,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
室内却是其乐融融,无人关心。
看来穆臣也没把这事告诉穆欣。
夏烨正愣怔,电视屏幕突然一黑,主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夏烨回头,就见李莲生放下遥控,面色不满的说:“涵涵,给人倒两杯茶呀,傻站着干什么。”
老杨摆摆手表示马上要走了,不要客气,夏烨淡笑,还是规矩的倒了两杯茶。
老杨和穆欣也确实没有久留,坐了一会儿之后,给了一笔慰问金便走了。
待人走后,室内安静下来,郑林看看桌上的礼品,调侃道:“你这公司待遇还不错,还有慰问金。”
李莲生懒得理他,翻着白眼说:“我这也算是工伤了。”
她扬手招夏烨过来,拉着她手细声说:“现在还住穆臣那儿呢?”
夏烨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莲生脸上悲喜难辨,仍试图劝她搬出来,夏烨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决定的事不会轻易动摇,这会儿李莲生说久了便不免心生芥蒂、反感,总觉得李莲生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对她不矜持行为的敲打。
听了一会儿夏烨便没了耐心,下午李莲生有一个理疗,理疗结束便可以回家休养了,夏烨坐了一会儿便称公司有事先走一步,下班再来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