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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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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顺沿着回廊一路走来,都感觉是那么的飘飘然,甚至比他昨日醉了酒还要来的虚浮。

他身侧这位名义上的夫人,穿金带银的,走起路来一步一响,格外张扬。原先在房里还愁云惨淡的苦着个脸,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跟在他身边,面上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不会真是被他打动,一见钟情了吧?

萧顺暗自咂嘴,有些得意,脸上竟也如春风拂过,沾染上些许笑意。

二人就这么浓情蜜意地挽着手共同踏进了中堂。

宣平侯和侯夫人吕氏早已在堂中等候多时了。两人原本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道貌岸然,不苟言笑,十分拘谨的样子。等到见了自家儿子与儿媳携手进门的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样,才不免欣慰,脸色终于松动了些。这门糟心的婚事,总算有了让人欢喜之处。

“见过父亲、母亲。”

萧顺躬身作揖道。

“见过侯爷、侯夫人。问侯爷、侯夫人安。”

姚温也跟着行礼,目光低垂,端的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大家闺秀模样。

“好,好。不用这么拘着礼数,快快起来吧。”吕氏瞧着姚温恭谨识礼的样子,甚是欣喜,额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许多。

天知道她知晓这门亲事时心头是多么惶恐,又因着这个在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那可是永安王家的小郡主啊,永安王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长大的人物,京城里出了名的泼辣性子。不过今日看来,这人除了穿戴放肆了些,倒也没传闻中那么骄纵无礼。

“世子、郡主,奉茶吧。”立在吕氏身旁地嬷嬷出声提醒道。

姚温向前几步,接过林琅递来的茶盘上的茶盏,分别捧给宣平侯和吕氏。

吕氏压下一口茶,放下茶盏,笑眯眯地开口问候道:“郡主昨日休息得可好?入府可有哪里不习惯的?我这儿子向来荒唐,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开口。这府里的上上下下都会替你做主的。”

“回夫人,府内一切都好,与家里没什么差别。世子也待我很好,夫人不必忧心。”

姚温答得恭敬得体,斜眼瞟了眼一边的萧顺,却发现那人瘪着嘴闹起了脾气,“娘,你又诋毁我。我分明日日克己复礼,何曾荒唐过?”

姚温见着萧顺这模样,只觉得下一秒他就要上前睁大眼睛对着吕氏摇尾巴了。这一套叫屈之术对吕氏效果如何她不清楚,但是对着宣平侯嘛,看起来好像并不好用。

只见一直只顾着喝茶未讲话的宣平侯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摔,恼怒道:“你还不荒唐么,四书五经没读几本,刀术剑法也练不起来,就知道在院里养花逗鸟。与你同岁的世家子弟都能谋个一官半职了,你还整日没个正经,成亲了都不知道害躁!”

宣平侯的一番数落正中萧顺靶心,一下子像个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支支吾吾半天,也讲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吕氏到底不忍自己的儿子被当众责难,反将矛头对准宣平侯:“他老子,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呢,有什么不满的就不能以后说去!”又对姚温和蔼道:“他爷俩就这个脾性,让郡主见笑了。”

姚温轻笑,“侯爷这也是望子成龙罢了,有什么见不见笑的呢。世子有这么一对护着他,处处为他着想的爹娘,我在这一旁瞧着,只觉得眼酸呢。”

吕氏被奉承得止不住乐呵,用手帕掩笑道:“郡主言重了,这天下哪有不爱子的父母呢。对了,永安王近来可好?”

“父亲一切安好。宫里御医来王府例行诊脉时都说父亲体态康健,有长寿之象呢。”

“那是最好。”吕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郡主初入府,怕是对府里还不甚了解,不如我遣几个利落的丫头带郡主到处转转,如何?”

姚温心底大喜,这种能迅速摸清侯府底细的机会,她求之不得,“夫人安排,自是极好的。”

于是吕氏随手点了桃红、柳绿二人,要她们领着姚温去后院。姚温答谢一番便带着林琅告辞了。

“那我去做什么?”姚温走后,萧顺急着问。按照往常,此时他自然是要去跟着先生念书的。可是今日是他大婚的第二日,照理来说他身子还累着呢,休息一日也不算过分,于是他委屈道:“娘亲,昨日加今日,我好累了。”

“你......”吕氏皱了皱眉,对着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一时拿不准主意,看向身侧的宣平侯。

“呵。”宣平侯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浅酌一口茶,才不管他儿子的脆皮身子,对着萧顺又是当头棒喝,“你?自然是回屋念书。”

萧顺抬头还要狡辩,却直接对上了宣平侯含怒的目光,又怂了下去,纵然心里有千般的不愿,也只得唤了书童,一齐退下了。

后院。

姚温经人引着在府里走动,差不多摸清了整座侯府的布局。

宣平侯府邸乃皇帝御赐,落在皇城最繁华的街坊正中,门头虽然简单,却高挂着御笔牌匾,彰显圣宠。里头面积也是极大,厅殿楼阁样样不差,峥嵘轩峻,气派不输王府。里头妆置的树木山石,虽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奇珍异宝,但也有蓊蔚洇润之气,倒显得这宅子的主人清净雅致。只是门房连接处游廊众多,回环曲折,绕得人头晕。

纵使姚温在王府长大,初入这侯府也是暗暗称奇。就凭这侯府的占地,今日要是没人领着,来日还真不好寻由头将这侯府上下转个遍。

过了大半日,姚温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托口自己乏了,打发了那两个丫头,自己和林琅在院里找了个四下无人的石桌石凳坐了下来。

在四周绿叶红花的映衬下,两人四目相对,却一时无话。

实在是,太久没和林琅单独呆在一起了啊。

姚温转着自己手腕上那两个大金镯子,想不大明白,为何明明早上在众人前还能对着林琅装腔作势,现在却好像和人隔了一层厚障壁一样,有些疏离。

本来呢,她与林琅是朱雀阁里仅有的两个女子,自幼一同长大,是阁里最亲密的。可惜后来林琅出阁执行任务,一去就是四年,四年里了无音讯,姚温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再然后,就是出阁前盖上盖头的前一刻,她才发觉她的所谓陪嫁丫鬟竟换了人来。

时至今日,想起那时的心境,姚温都不禁咂舌,那可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

成亲那日匆忙,两人未来得及叙旧,以至于现在,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靠着林琅开口定然是不行的了,那人打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有时姚温不去找她,她便能一个人呆在练功房,闷头练上一整天,一个字都不说。于是沉默半晌后,姚温拣了个最不带私情的话头,终于干巴巴地开口:“咳。那个,主上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吗?”

林琅点点头,声线如往日一般干净冷冽:“街坊两边的暗线都安排下去了。侯府里外也都一一探查过,没有异常。”

“很好。”姚温顺手掐下身后伸出来的一枝木芙蓉,捏在手心揉弄,“找个时候回禀主上,说我探过那小世子的经脉了,那人身上没有任何功法,消息无错,的确是个活不长的。”

“我知道了。”林琅迅速应道,却忽然想到什么,眼里染上几分担忧,犹豫出声,“那你.....”

“我怎么了?”虽然林琅话未出口,但姚温已经从眼神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琅看着冷面无情,心思却细腻。深处朱雀阁那种离经叛道的修罗场,常人早就丢了仁义道德,弃了三纲五常了,只她心底居然还保守得很,将女子的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以前在阁里,姚温常常拿这点向她打趣,笑她总跟个老学究似的,只知道存天理灭人欲,不懂得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林琅却不跟她闹,只是板着脸答:沾了男人,都会变得脏。

于是此刻,姚温斜睨林琅一眼,只觉得林琅是在忧心她的清白,不以为意,“你又不是不清楚,清白一事,我早不介意了。况且那人活不长,我不该开心么?他早早地去了,我也能快些解脱。你应当替我高兴才是。”

“可是......”

“别说这些了,郡主那边怎么样?”姚温不想再听林琅老妈子一样的叨叨,将花往桌上一扔,径直打断道。

林琅只好把她的无尽顾虑都咽回肚子里,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道:“郡主能有什么不好。无非是哭一哭闹一闹,求着主上不要将她藏到江南水乡去。她也是够娇气,已经违了圣旨不叫她嫁了,去水乡富庶之地躲一躲又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留在皇城底下等着东窗事发砍了头才叫好么?”

姚温听了却笑,“你还不了解咱们的小郡主么?自小到大,谁对她不是百依百顺,有人能违逆了她的意思么?”

“可这一次,她是在拿着王府上下所有人的项上头颅开玩笑。”林琅面容严肃,对姚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些不满。

“那也是主上准了的。”姚温歪着头看林琅,觉察到她身上的火气,不仅不急,反倒觉得两人间的隔阂消散了许多,像是回到了裹在一张被窝下偷偷讲小话的小时候,“别担心,主上既有谋划,就一定准备周全,我们遵命便是。”

然而林琅可没那个岁月静好,追忆往昔的心思。她转头对上姚温的眼睛,目光凛冽,刺得人一激灵,随后道:“难道主上就不会出错么?要知道,如此兵行险着,棋差一招便是万劫不复。”

姚温显然没料到林琅如此反映,一时有些懵,“你怎么回事,现在性子变得这样大。我们先前的任务哪个不是提着脑袋做的,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再说,这次不是你自己主动来的么,主上先前派的陪嫁可不是你。”

林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权当自己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我不来,你又打算怎么办,英勇就义么。”

“你怎么总看轻我,”姚温现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要气晕过去了,从前林琅纵然性冷,也不会讲话句句带刺,好像不扎人就不舒坦一样,“就许你一个不辞而别一走四年么,你也太霸道了些。”

讲到后面,姚温鼻头一酸,竟有些委屈。

林琅叹气,刚想解释,忽而神色一变,“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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