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姜盈的戾气被帝钟消尽之后，仲能便将其放了出来，不过她终究是受了打击，一连几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秦渝知晓她心中难过，便不去吵她，让她自己平复情绪。
官兵很快赶来，将涉事者尽数逮捕，受害的村民也得到妥善安顿。
他们在镇国寺休整了几日，便踏上回京城的马车。
秦渝和姜盈共乘，萧晏特地为她们派了一辆马车，尽管让马夫驾一辆空马车在路上走的行为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分外诡异。
马车里，姜盈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景，仲能对她施了咒，让她也能同秦渝一般与常人几乎无异。秦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瞥见她小心翼翼的神色，姜盈忍俊不禁，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难不成你还怕我想不开啊？”
“我豁达着呢，”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的倚在秦渝怀里，勾着她的发丝神情惬意，“常言道，因果轮回，我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下辈子定是大富大贵的命。我可舍不得那些泼天的富贵。”
她嘴上说得轻快，可眼底分明藏着化不开的悲伤——释怀哪有那么容易。
秦渝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勉强扯了扯唇角，轻声问：“你的骨头还被仲能先生收在帝钟里，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毕竟是姜盈自己的身体，合该由她作决定。早些入土为安，她便能早些入轮回。
姜盈闭着眼靠在她怀里沉默了许久，最终苦笑着叹了口气：“火化了吧，不然路上带着也不方便。”
她想回家，但总不能麻烦人家拉着一具骨架从北走到南，那太奇怪了。
“你们记得在吴州给我找个风水宝地哦，不然可对不起我的花容月貌。”她有意玩笑。
秦渝笑着满口应下：“好好好，一定给你找一个能保佑你八辈子都能大富大贵的好地方。”
“那自然再好不过。”
两只鬼没头没脑地胡乱聊着，让马车里沉闷的气氛缓和不少。话题转着转着就落到了秦渝身上。
“妹妹，你怎么还不入轮回呀？”姜盈好奇问道。
秦渝摇摇头，语气无奈：“我也不知道，我都游荡好久了。”
虽然跟着萧晏的日子还算不错，但她其实很想去投胎转世。当鬼的日子实在是无聊，萧晏是个闷葫芦，整日见不着人影，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放宽心，说不定就是阎王爷不小心把你翻篇儿了，没准儿那天就能想起来，”姜盈拍着她的肩膀宽慰，忽而妩媚一笑，伏在她的肩头轻声调侃，“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你的小情郎才留恋人间呢。”
情郎？她哪有什么情郎？
秦渝拧着眉头看姜盈挤眉弄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萧晏，顿时一阵恶寒，狠狠抖了抖鸡皮疙瘩，一脸嫌弃：“你乱想什么呢？我跟他怎么可能？”
姜盈却意味深长地摇摇头，食指点着她的心口追问：“那小死鱼脸除了脾气差些，性子沉闷些，其他方面可都是顶顶好的。你跟他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一点动心？”
她目光如炬，对上她的眼睛，秦渝登时生出一种心事被看穿的感觉，忙别过头，伸手推开她，独自坐到窗边吹冷风。
动心吗？可能有一点。毕竟萧晏长得俊俏，还心地善良，财大气粗。没有人会不动心吧，鬼也不例外。
沿途的草木慢悠悠从眼前掠过，秦渝脑袋里也放起了走马灯。她恍然惊觉自己原来都已经和萧晏有了那么多共同经历：和他吵闹的、被他逼着背书的、与他并肩作战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从最初的相看两相厌变成了现在的言笑晏晏。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秦渝轻叹。
脑海中忽地闪过那场没头没脑的梦境，萧晏那温柔似水的目光就像是钉在她脑子里了一般，迟迟挥之不去。
她当时不是在做梦，而是入了他的梦。
冰棺里那个女子是他的心上人吗？那般深情的目光，他应当是很喜欢她的。
秦渝如是想着，心一寸寸下沉，整个魂体都染上了一层没精打采的灰色。
她语调恹恹：“人鬼殊途，我和他不可能的。”
他以后会娶妻生子当皇帝，而她则是投胎转世去轮回，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凑到一起。
姜盈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的低落，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宽慰：“哪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感情不就是你爱我我爱你那么一回事儿吗？你要是有耐心呢，就等着他死了一起入轮回，要是着急呢，就趁他还年轻力壮多占点便宜，怎么着都不亏。”
“你这都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里学的呀？”秦渝无语望天，默默挪远了些，“我跟他在一起会遭雷劈的，我害怕。”
那些仙人们嘴上总说着众生平等，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她们这些妖魔鬼怪是最低等的，只能谨小慎微，本本分分，胆敢有一丁点逾矩的地方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异类生情是大忌，她可不想魂飞魄散。
姜盈撇撇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胆小鬼。”
秦渝回怼：“你不胆小，你怎么不找个人卿卿我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姜盈一时心直口快，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掩唇坐到一旁装睡，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别吵我，我要补觉。”
秦渝却好奇地凑到她身边，晃着她的胳膊追问：“是谁呀？你瞧上哪家的俊俏儿郎了？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吧，求你了。”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姜盈神秘兮兮地摇摇头，纵使秦渝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也咬死了不肯透露。
秦渝连哄带骗说了半天也没问出那人是谁，顿觉无趣至极，不满地轻哼一声，趴在窗台专心看景。
她没注意到闭目养神的姜盈已悄然睁开眼，倚着车壁垂眸浅笑。
那个小瞎子瞧起来倒是秀/色可餐，改日，定要好好欺负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