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 初次冲撞1
“你们真是的,明知道王上狂躁时没有分寸,也不盯着点,怎么让王后一个人上前?”
“太后恕罪!奴婢害怕增添王上的怒意,所以不敢稍加顶撞,只得远远躲着。不想王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竟走了过去……”
“但愿她没事吧……你去看看王上那边怎么样了?”
朦胧中,我听到耳边有恼人的说话声,好想张嘴斥责一句,可是脑袋晕乎乎的不太舒服。我难过地调整状态,突然下颔被人捏住,一碗苦涩的药汁强行灌入到我的口中。
“咳咳……”
药汁呛入喉咙,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上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月牙?月牙……”
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并用手帕擦拭洒落在我颈部的药汁。
“你醒了吗?”
费了半天力气,我终于平静下来,惺忪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出现红素夫人的面孔。她猫腰凝视着我,一脸慈祥。
“花坞,快叫太医来,王后醒了!”
红素夫人露出笑容,在床边坐下,抚住我搭在被子外的手。
“孩子,叫你受苦了。待隼儿醒来,我一定狠狠地责骂他,给你出气。”
我只见她嘴唇起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要我稍微地集中精力,就会感到头痛。不知道我的脑袋还是健全的吗?我担忧地摸了摸受伤的部位。这才发现,脑袋上厚厚的缠了几圈绷带。
“不要乱动,伤口都包扎好了,小心弄痛自己。”她安慰我,“你放心,太医说休养两月就完全没事了。”
“嗯。”
我低低的应答一声,闭上眼,默默养神。杂沓的脚步声从外面过来,我听到了鹰隼的声音:
“王后醒了吗?”
“醒了。太医,快,再来瞅瞅。”
我手上一凉,红素夫人离开了。太医上前为我号脉。然而走近的脚步声有两个,一个是太医,一个是鹰隼。他站在太医身后紧张地观望。
“隼儿,可有觉得好些?”红素夫人关心的问,她瞧儿子的脸色还很苍白,气息不畅,有些疲乏的样子。
“我没事。”冷冷的回答。
“臭小子,你看你把人家伤的。”
“她怎么样了?”
“都见了血,还能好到哪里去?隼儿,听娘的话,少动怒,不然你的病……”
“若不是屈明光……”鹰隼的语气里又带上了情绪,“他一大早便差人送来两大摞的书卷,全是熙国历年来赏罚的案例,叫本王整顿,说挑选有用的编修什么新的律法。朝中又不是没有人手,尽拿这些小事烦人。”
红素夫人张开嘴正要说话,内侍庄重禀告道:“启禀太后,丞相大人到了。”
方才还带着情绪的鹰隼不由禁了声。他转动目光,门口,墨夙渊龙威虎步地踱入,轻轻对上了他的视线。
“臣听闻大王身体不适,又犯了狂躁,据说还误伤了王后。”
鹰隼有些尴尬,强作镇定:“本王的头疼病犯了,一时失控,不想会伤到王后。”
墨夙渊露出不满的神色。
红素夫人笑容僵硬地说:“意外,谁都不想的。好在没什么大碍,太医,是吗?”
太医收回扶在我脉搏上的手指,“现在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修养几天便可以恢复体力。头上的伤势暂无大碍,只需等伤口愈合。”
墨夙渊将信将疑,穿过众人,来到我的榻边唤道:“月牙。”
乍听到父亲熟悉的呼唤,我心底不禁起了波澜。才离开家一天一夜,可这感觉,比我离开丞相府去甘泉寺随母修行时更加难捱。那段枯燥的时光至少是无忧无虑,没叫我迷惑过,但来到兰宫,这一天一夜,像是经历了梦靥。
“父亲。”我抬眼望着他,非常想像儿时那样亲昵地钻进他的怀抱。
他没有太多的安慰言辞,仅仅在用眼神表达关切。
自从我重回丞相府,他对我便没有了从前的亲昵,一直试图撒开手,推远我,将我培养成像男儿那样可以独当一面的角色。
“实在太不小心了!”父亲扭过头,语气严重的责怪鹰隼。
鹰隼没有吭气,不过我呆了呆。在熙国大王的面前,父亲的逾礼令我吃惊。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我拉住父亲的手,“是我自己走过去的,当时大王并没有留意到我的举动。”
“你也太大胆了。”他压低声音说。
这是要告诉我,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他随时可能会发疯吗,叫我好好保护自己?但是父亲,正是你强硬的说服我来他身边的。
我瘪下唇角,有点委屈。
红素夫人说道:“丞相且宽心吧,这个儿媳妇我从心底儿里喜欢她。本宫保证,这样的意外不会再有下次。”
“希望大王也能给我这样的保证。”墨夙渊眼神威慑地盯着鹰隼。
鹰隼垂着眼,语气低得没有一丝的威仪:“是。就请丞相放心。”
“月牙,你好好休息,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我留念地扯住父亲的衣袖。在宫里,有好多陌生的人,地方虽大,风景虽美,却不及小家温馨动人,我撒娇地说:“您就不能再陪陪我么?”
他竟拂开了我的手,不顾念我在病中希望有个亲人陪伴,冰冷地说道:“你是个大人了。”
失落感涌上心头,我扯住父亲袖子的手居然再也使不出半点的力气。眼看着他起身,挪开步子,背过身去。
“臣就不打扰了。”
“本宫送送你吧。”
鹰隼出手伤人也使红素夫人面上尴尬,她陪同父亲到了外间,许是又说了一些亲近的话。房中,落下鹰隼孤单地杵着,太医们都离开了大殿。
“伤口还痛吗?”
他隔着距离问我。
我不想搭理他。
见没有动静,他缓慢而焦急地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床尾。
奇了怪了,昨晚与我对峙时不是很凌厉吗,怎么今日被我父亲一震,就成了夹着尾巴的狼?
“谢谢你刚才为我说话。我知道是我自己太过分了。”
他小心翼翼的道歉,我能听出他的真诚,却还是不想搭理他。
父亲的话仍停留在我的耳边──“你是个大人了。”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对您撒娇,以后,我再不会对您撒娇了!
我在心中残酷地跟自己对话。
突然的,身前光线被挡去一半,吓了我一跳。鹰隼不动神色地出现在我面前,俯下身瞧着我,端住我的下巴道:“是在生我的气么?”
我拿开他的手:“我有些累,你让我安静会儿吧。”
“那你睡会儿,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我呼了口气,胸膛里闷闷的,头晕晕的,他爱守就守吧,我睡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