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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9 琴弦断裂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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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悲戚和强势的徐洛景冲到了仁寿殿外,叫嚷着要见鹰隼。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见大王,让我进去!”

太监左右阻拦着:“王上吩咐过不见您,还请娘娘爱惜身子节哀顺变!”

徐洛景不顾阻拦,仍是往前攒动身子,一面叫喊道:“告诉我,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朝廷要这样对他?我弱冠之年的弟弟又错在哪里,为何要将他一并置死?洛景自小受父母养育之恩,如今遭逢大难,却连为家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身为人子,大王要洛景如何自处?”

大殿的门紧闭着,鹰隼坐在正殿中听着外面的擂动,深深地宁着神。

徐洛景的喊声没有间歇地涌来:“王上,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父亲最后一面,他是您的岳父啊!他纵有天大罪过,难道罪就致死吗?为什么没有下狱审判,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摄政王的意思?洛景今日要为生父讨一个说法!……让我进去,大王!大王!”

“娘娘请回吧,大王是不会见您的。”

“娘娘请回吧!”

“让开!让开!让开!”徐洛景暴躁地呵斥道,甩开拉着她的太监,守卫在殿外的侍卫不得不持枪将前路封住。

她几乎抓狂,喊道:“大王,您真就不见洛景吗?……我现在就跪在殿外,直到大王见我为止。”

她心意已决,不是说说看的,但又自知身子吃重双膝一弯极小心地跪了下去,这个举动急坏了身旁的句儿:“不能啊,娘娘,您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大王,洛景就跪在这里!”她承受着巨大的悲哀,两行清泪默默流下。

鹰隼的右拳缓缓握紧,他看向窗户上的明亮,对侍立在身旁的陈忠道:“你去劝劝她,叫她回去。”

“是。”

陈忠忧心忡忡地退下,从侧门绕到了殿外。果不其然,素来风风火火的徐妃真的跪在了殿外,他赶紧走上去,劝慰道:“娘娘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死者已矣,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徐洛景抬起蓄着泪意的凤目:“即便是肚子里的孩子,见到外公惨死,也不愿袖手旁观。”

“您的心意奴才明白,徐大人在天之灵也是懂得的,可又何必作践自己的身子呢?”

“陈公公,大王还是不愿见我吗?”

“娘娘,徐大人此事甚为严重,大王也是极力地维护您免受牵连。娘娘是聪明人,风口浪尖上还是回琴操殿闭门思过吧。有什么委屈,来日再说。”

陈忠的一番苦口婆心未能说动她的固执鲁莽,她道:“洛景实在不知徐家何罪之有?”

“朝堂上的事风云变幻谁说的清呢?难保不会卷入争斗之中。大王也不忍心徐大人落得如此下场,已是十分悲痛。娘娘不要再为难大王了,已成定局的事,只能节哀顺变,再损及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徐洛景板起了阴冷的脸色,这言外之意,徐嘉的死因是死于朝堂斗争?

“墨夙渊,你好狠,好狠啊……”怒意袭击着她的胸口,逼迫得她双眼通红,她大喊道:“大王身为天子,管治朝堂自有法度,为何纵容摄政王横行霸道,对忠臣施以毒手,难道不怕熙国被他搅翻天吗?”

“娘娘喂!”陈忠惶恐地比着手势,示意她噤声,“摄政王的势力您不是不知道,谁不怕他呀?我劝您别嚷嚷了,万一动了胎气您说怎么好哦?”

“哼,我要他睁大眼睛看着,这儿,就有一个是不怕他的!”

见她这性子,陈忠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入殿回禀鹰隼,道:“大王,奴才劝了半天,徐妃娘娘还是不肯回去,执意要跪在殿外为徐大人讨个说法。”

鹰隼叹息,手指揉着紧绷的太阳穴缓缓道:“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迟来两日,本王也不会闭门不见。陈忠,传本王旨意,徐妃不识大体,今降为美人,择日搬去拾翠阁居住。望能有所反思。”

……

“父亲。”

我在入宫必经的广场上等待父亲,他微微一笑,向我走来。似乎昨晚的血光已是久远的往事,他的神情中无一丝喟叹惋惜,尽是柔和的亮色。

“在这里等我?”

“是的。”我道:“听说两日后父亲就要启程去平乱了。”

他点点头。

“行军在外,父亲多加保重。”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踌躇措辞,道:“为什么不给徐世叔留条生路?”

“决定要放弃后,不妨做得彻底一些。”他说得风轻云淡。

“对他也这样吗?”

“心不狠则站不稳。在世上生存不是光讲感情就可以的,还要学会绝情。”他有些失望,略带嘲讽地看着我,“我的女儿怎么会这样犹豫不决?要么做,要么就不做,何必委屈自己承担矛盾的痛苦?”

父亲说得头头是道,我的心中却泛起寒意。他是一个智慧的人,可是智慧的他为什么一点感情也不念?他的心里真的不痛苦不矛盾吗?

父亲的手落于我的肩头,我颤栗了一下。

“徐妃已不成气候,之后的事自己好好把握。昨晚跑去给大王通风报信,可不是你该做的事!”

院中的落叶在风的鼓动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离开琴凳坐到榻上,这是父亲离开王城的第一天,心理上的作用让我觉得整个宫廷气氛都轻松了不少,那只笼罩在王室上空的大手似乎是看不见了。然而鹰隼更为谨慎,包括太后,自徐家落败后,一直没去见过徐妃。父亲杀鸡儆猴,余威尚在。

我掀开被子,整个人躺了进去。

徐妃失宠了,我的恩宠却没有立刻来到。

我有种不祥的感觉,父亲对徐嘉过分的做法也在加深着王室对我的隔阂。

睡至三更,我突然被一种怪异的感应唤醒,觉得外面有人在窥探着房内的动静,我朝窗户望去,那儿除了一纸的月光没什么异样,可是刚挪开眼,便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窗纸上一晃而过,带出了房内的光影变化。我抓紧了被子,瞧回窗户,不多久那个影子又回到了窗前。

“谁在那儿?”我克制住恐惧,唤道:“苍耳,苍耳!”

那个影子迅速地消失了。

异日清早,洗漱完毕我便去院中查看,昨晚的鬼影不像是幻觉,不知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寻找着蛛丝马迹,慢慢走到窗前,这里的泥地上还留着两个深深的脚印,是女子的鞋码……

“王后,有什么发现吗?”苍耳说着走向我。

我暗暗踩住那个脚印,用裙摆遮住,“一无所获,我想我是眼花了。”

“都说是幻觉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去用膳吧!”

“好,把粥盛好,我这就来了。”

“是。”苍耳答应着离去。

我看了一眼身下的脚印,这个鲁莽的女子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我用鞋子将脚印蹭得模糊。

然而接连几晚,窗户上的鬼影都如约而至。搅得我睡眠不得安宁。

那一晚,苍耳从梦中醒来,想进来为我紧紧被子,刚走入卧室就一声大叫,我被叫声吵醒,再度看到鬼影迅速消失在了窗户上,此时的苍耳已全身瘫软,抓着帐子不敢抬头。

此事,不得不解决了。

“王后驾到──”

“今天是什么风啊,把您都吹来了!”徐洛景在镜前描画眉毛。

“你们都下去。”我吩咐位立在房中的宫人。

她在镜中看着我,微有一丝恼。

“你的身子还好吧?”我走到身前,打量她隆起的腹部。

她放下眉笔,微笑着起身,“王后怎么不争气呢?还没怀上一个。”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斗气的。”

“噢?不知有什么指教?”

“我想说的是,半夜叫句儿装神弄鬼的事可以收一收了。”

“我好像不明白。王后做了什么亏心事,夜里睡不好,怎么来找我的麻烦?”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身边有个会武功的丫头我还不知道吗?难道真要我拿她去琼台殿和窗外的脚印对质你才肯承认?”

她蛾眉轻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勃然浮出怒色:“不要太嚣张了,墨月牙。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事,自我入宫起,你对我可有半点贴心或照拂?遇到大王与我在园中赏春便摆出一张臭脸,知我被大王册封为妃,便与大王在殿中吵闹,你处处防着我,霸着大王,我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岂料我肚子争气怀上了子嗣,你更加倍忌惮,除我徐家而后快。你我的友谊,早就毁于你手,你欠我徐家的,我都要你偿回来!”

说到“徐家”时她已眼眶泛红,心下涩痛难当。

听到她数落出这许多的事,我不知道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内心竟也如此脆弱敏感。我与她之间的纠扯,从那么早开始就盘根错节。

“看到我这么难受,你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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