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
【我喜欢在夜晚聆听星星的笑声,它们就像五亿个小铃铛。——《小王子》】
转眼半年过去,晚上段承玉从图书馆回来,路过叶少杰所在楼层,便想着去找他聊会儿天。
然而已是晚上十点,叶少杰宿舍内却只有曾广在。话说之前因为曾广用叶少杰电脑把辛婉玲照片都爆了出来,叶少杰大怒之下本想痛揍曾广一顿,却被段承玉拦住了。
一来段承玉想着木已成舟,就算把曾广打了也不能挽回什么;二来他考虑到叶少杰和曾广毕竟同住一个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恐怕以后两人不好相处,况且曾广已经相当真诚地道了歉,段承玉只能算了。
“小杰呢?”段承玉问。
曾广正在打游戏,没注意到段承玉进来,他听到声音方才转过身,赶紧回答说:“叶少他们几个去酒吧了。”
段承玉皱了皱眉头,只好离开了,他纳闷叶少杰怎么又去酒吧?最近叶少杰似乎天天往酒吧跑,他忙着复习没空陪他玩,不知道是不是新出了什么岔子。
第二天一早,段承玉不放心,又去楼下找叶少杰。只见叶少杰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段承玉凑近闻了闻,果然满身酒气,看样子喝了不少,估计叶少杰应该很晚回来,连衣服都没换。
段承玉以为叶少杰睡着了,便轻轻拉过被子打算帮他盖住肚子,这时叶少杰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根本一夜没睡。
“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段承玉关切地询问。
叶少杰将手臂压在额头上,他静静地盯着段承玉,不答反问:“小玉你说,我做人是不是特别失败?”他的嗓音因为酒精的刺激再加上一夜未眠,听起来很是沙哑,语气中明显带着幽暗的情绪。
“为什么这么说?”段承玉不解。
叶少杰的上睫毛快速颤动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她要去英国了,留学手续已经办好了,签证也办好了,什么都办好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你是说季天晴?她为什么突然要去英国留学?”段承玉大为惊讶,之前他没有听见任何这方面的风声。
虽然其实一直以来,段承玉都不看好叶少杰和季天晴的交往,因为他觉得季天晴性格太过傲慢,完全不体贴人,他担心两人走不长久。但是没想到两人竟然就这么交往了大半年,且叶少杰似乎乐在其中,那么段承玉作为旁观者,也不便多掺和什么。
可如今季天晴却要去英国,那叶少杰怎么办?段承玉不禁开始忧心。
“她学的专业本来就比较适合去国外发展,现在是去读研,以后大概率也会在那边工作吧。”叶少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这份感情的开始或许并不纯粹,但实际上季天晴除了外貌和叶少杰妈妈梅朵有几分相像以外,其它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这种情况下,两人还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段承玉明白叶少杰多少是动了点真情的,所以此刻他深感语言力量的单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叶少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自言自语起来:“这世上应该没有比我更失败的人了吧?我妈抛下我,我爸厌恶我,现在她也不要我了……”
说完,叶少杰的眼角抑制不住地落下一滴眼泪,他一直试图让自己活得阳光,却总被阴暗笼罩,他能给别人带去快乐,却不能给自己带来解脱。
“她有跟你说什么吗?”段承玉觉得两人好歹交往了些时日,期间叶少杰待季天晴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季天晴再冷漠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叶少杰却自嘲一笑:“她能跟我说什么,她只是通知了我她要去英国这件事,通知而已……”
段承玉闻言喉结上下动了动,其实他心底里认为趁叶少杰能自拔的时候,早些了断未尝不是好事,但眼下看着叶少杰如此难过,他终究于心不忍。
尤其段承玉很清楚,叶少杰就像个刺猬,敞开心扉对他来说已属不易,而一旦受了伤,想让他再次敞开心扉就更难了。
“她什么时候走?”段承玉的嗓子也有些干涩。
“现在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吧。”叶少杰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你不去找她最后再问一问吗?”段承玉喃喃道,“就算分隔不同国家,也不一定必须分手吧,或许……”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其实段承玉自己对这样的话语都没有信心。
叶少杰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变得很激动:“我现在再去抓着她问还有意义吗?!小玉,你知道吗,在她告诉我要去英国的那个晚上,我问她对我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喜欢,你猜她回了什么?她说不是没有感觉。”
段承玉愣住,他从叶少杰的眼眸里看到了失落与悲哀。
不待段承玉有所反应,叶少杰继续疯狂地控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费尽心力地处处讨好她,对她可谓马首是瞻!别人都嘲笑我,说骄傲的叶少也有气短的一天。可我换来的是什么?‘不是没有感觉’,呵呵!我再怎么厚脸皮也是有自尊心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徒劳无功的事?她的心根本是石头做的,我捂不热,我投降了,我放弃了,她爱走就走!”
段承玉看出来了,叶少杰在这段“单向投入”的感情里被伤得不轻,哪怕他的投入比例并不高,但这已经算是一种破天荒的付出,而这份难得的付出却没有得到相应回馈,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然崩溃。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很久,忽然一阵风刮了进来,这股熟悉的夏天的风,总能唤起人心中很多缠绕的情绪。
叶少杰仰头望向一片空白的天花板,用来自灵魂深处的寂寥的声音说道:“小玉,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父母健在,他们工作忙,可都那么爱你关心你,每逢过年过节,你家里总是热闹又和睦。你还有小铃铛,虽然你追求她经历了两年的等待,但事实证明这是值得的,你看她现在对你多好啊!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
随即叶少杰看向段承玉,他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光亮,但这抹光亮不属于他自己,而是从段承玉那里反射过来的。
“小杰,我……”段承玉语塞,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叶少杰,自从有了辛婉玲之后,他陪叶少杰的时间少了很多且疏于关心,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交谈过了。
而这就导致叶少杰的很多事,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里知晓,叶少杰的很多情绪,他也没能在第一时间里感知。段承玉突然惊觉不知道从何时起,叶少杰有事不会主动先来找他了,这样无意的疏离,让他感到自责。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叶少杰重新躺回床上,直接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拒绝继续交流的意思。
段承玉只能帮叶少杰理了理被子,没再多言,默默回了自己宿舍。之后他给辛婉玲打了通电话,告知了叶少杰的事,他觉得或许辛婉玲能给叶少杰更好的安慰。
辛婉玲没想到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想了想,只能叮嘱道:“段段,这几天先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这种时候说得越多,叶少杰只会越缩进他自己的保护壳里,得慢慢来。当初王雅桐的投入程度可比叶少杰深多了,如今不也走出来了吗?时间是解药。而且辛婉玲想着正好下周三是叶少杰的生日,这兴许是转移他注意力的好时机!
很快新的一周来临,周二晚上临近12点,段承玉敲开了叶少杰宿舍的门,宿舍里全是夜猫子,果然都没睡。
时隔一周,叶少杰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他见段承玉拿着个礼物盒,刚想上前询问,手机忽然响了。
“大儿童,生日快乐呀!”辛婉玲欢快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叶少杰瞬间喜笑颜开。
“对不起,我明天一天都有课,不能去陪你过生日了,你不要生我气哦。至于礼物,我想现在段段应该已经拿给你啦。”辛婉玲抱歉道。
叶少杰听到这番话,心里极为失落,这是他20岁的重要生日,他很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能陪在身边,但他明白辛婉玲是个以学习为重的人,不好强求,只能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
“什么礼物啊?叶少拆开给我们饱饱眼福吧!”东北室友见叶少杰面色不快,赶忙调动气氛。
叶少杰便在大家的怂恿下拆开了礼物,是满满一箱童年零食,比如西瓜泡泡糖、咪咪、无花果丝、中华丹、猫耳朵等,而在这些零食的最上面,放着一本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和一张生日贺卡。
在段承玉的示意下,叶少杰打开了贺卡,是他熟悉的潇洒字迹,只见里面写道:
“致最亲爱的大儿童:
每个大人都曾是孩子,每个孩子也终将长成大人。20岁结束后,你将不是21岁,而是崭新人生开始的1岁。
如果有难过的时刻,就看一看这本书,看一看星星,看一看落日,看一看玫瑰花吧,以及随时联系我~
愿我们都能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你永远的最忠诚的朋友 小铃铛”
叶少杰读懂了卡片上的话语,后来他看完了《小王子》,也爱上了看星星、看落日、看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