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姜素素欲言又止。
她在外五年，经历了许多。不是没想过去找梁深，可她摸不透梁深的心思，更不敢猜测他是否原谅了自己。
在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刻，一直自己独自坚持着。直到前方的路越来越窄，她没有办法这才硬着头皮找上梁深。
她承认一开始对他是有利用，可也绝不仅仅是利用。
姜素素想了又想道:“一辈子很长也很短，梁深，我只能在有限生命里去做有限的事。”
她不想再去给梁深什么承诺。如果做不到，她想象不到他该有多失望。
梁深看了看她，喉结滚了滚。要说的话哽在心口，终究咽下。
其实他从不在乎她的什么承诺，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将他推得太远。
“姜素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挑了挑眉，没有立即答应。
“你先说来听听。”
梁深:“未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擅作主张。可以……来找我商量。”
姜素素笑了下，眼睫一颤一颤的。
“你都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我还怎么擅自行动?”
她虽如此说，心里着实是感激梁深的。让梁堂跟着她，她无论做起什么事，心里都有底多了。
刚要说谢，忽然想起他并不喜欢，就不说吧，默默放在心里。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地面上，好像一弯的银河。
姜素素偏头，“少将军，可否再吹一曲?”
梁深眸色幽深:“我可不想再扰人清梦。”
姜素素:“清梦已扰，再多扰几次又何妨?”
还几次?
梁深抬起胳膊，想了想问:“想听什么？”
“都可以。”姜素素:“挑你最拿手的来。”
听着清悠高远的笛音，姜素素想起去年春日。在周知府上，那样决定她命运的夜晚，也是这样的笛音，让她冒险一试。
那时梁深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让她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听了会，姜素素回屋拿出了自己的琵琶，和着梁深的笛音慢慢弹奏。这样一个月色沉沉的夜晚，她会永远记住。
第二日，梁堂忽然慌慌张张跑过来。
姜素素吓得赶紧停下手中的事情，认真听他说话。
梁堂:“少将军不见了！”
姜素素缓了会，若无其事继续作女红。
看梁堂实在过于担心，她好心解释:“你们少将军回军营去了。”
梁堂:“?”
没听少将军说啊？
梁堂:“那他还回来吗？”
姜素素:“说是四五日后会回来。”
“噢。”
走出门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姜素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五日后，梁深到达周知府上，周知亲自来接。
油光满面的，不知刚才都在做什么。
周知将梁深迎到议事厅，命人送上茶水，禀退众人才谄媚笑道:“不知少将军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
梁深掀了掀茶水盖，用很随意的口气道:“没事，就不能来坐坐?”
周知一时接不上话，随即笑得跟朵花似的。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呢！”
接着梁深便没再说话，却在周知府上坐了小半时辰，并且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这可把周知高兴坏了。
他觉得是姜素素吹的枕边风起了作用。要不是梁深特意关照过，他定让人送些好吃的好喝的过去。
这姜素素可真是他的福星。
一连几天，梁堂都向她告了假，总往外跑。
姜素素一直是不拘着他的，横竖她在府中没什么危险。
可是总出去也不免有些奇怪。起初她以为是有了心怡姑娘，可每回看见他正经的神色，又感觉不太像。
这天，她找到个机会询问梁堂一番。
梁堂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只说没什么。
姜素素虽然感到疑惑，却也不好多问什么。
而梁堂这几日几乎都与梁深待在一起。
午后姜素素小憩一会儿后，便听丫鬟禀报说是林乔尔来了。她忙叫人将她请进来。
这可是稀客。
自从姜素素搬过来，她还没来过。
林乔尔一路看过来，越来越感叹，这宅院可比她现在住的还大一倍不止，可见少将军是为她花了心思的。
姜素素早换了件衣裳到花厅迎客。
林乔尔看到她，笑着道:“这屋舍处处透着精致，看到你住的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姜素素:“劳夫人还记挂着。”
丫鬟们上茶后，林乔尔抿了口便放下，欲言又止。
姜素素禀退众人。
“夫人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林乔尔点点头，“是有些话。”
姜素素:“但说无妨。”
林乔尔:“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祖上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我们是林家主支分出去的一部分旁支，其实说是旁支，早就搭不上什么关系了。”
“但我父亲早年间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子，当年还曾进京赴考，承蒙京中林家多照顾，不仅住在林家食宿全免。甚至是林府夫人看我父亲为人老实忠厚，便将娘家侄女介绍给我父亲。”
“按理说，这是天大的恩情。”
姜素素知道林乔尔还有话没说完。
她缓缓抚摸着脸颊上的黑疤，看向姜素素说:“我这疤是天生的，……是祖传。”
姜素素神色异然。
林乔尔毫不避讳道:“父亲是在娶了母亲后才知道，母亲脸上也有块黑疤。他当即气得要退亲，可一切为时过晚，且有林家压着，这件事便不了了之。父亲越来越郁郁寡欢，在加上科举没中的关系，双重打击下，险些一病不起，只好回扬州养病。”
“这么一住就是多年，也再没有与京中林家来往过。”
姜素素听着，渐渐理清了些头绪，她大概能猜到林乔尔来找她的目的。
林乔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一边喝水一边用余光去瞟姜素素。
“姜小姐。”林乔尔放下茶盏看着姜素素道:“我不是有意要与你说这些。”
姜素素:“哪里，你愿意把家事告诉我，说明你是信任我。我该感谢你才是。”
这番话说到林乔尔心坎里。
林乔尔:“近来，夫君常问我与京中有没有联系，我说没有，他就说可以尝试去一封信，与亲戚多走动走动总归是没错。”
殊不知京中的林家何曾把他们当做亲戚。
她也是这些日子才想通，想必周知上她家提亲也是为着这个缘故。可恨她那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更想逃离冰冷的家中。
这才没有细想，一冲动嫁给了周知。
说着林乔尔抹了抹眼泪，“最近我被他逼得实在是紧，不得已往京中寄了一封，可是眼看半月有余，半点回信的影子都没有，我真怕……”
周知对她是越来越没好脸色了，她真怕他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乔尔说出来意，“我看少将军与夫君走得很近，能不能请你帮我去说说?”
“嗯?少将军同他走得很近吗？”
林乔尔:“是啊，我看他每日都要到府上去坐坐的，还有那位一直跟着你的小将军。”
呵，破案了。
她就说梁堂总出去做什么，原来是去找梁深了，不过找梁深为何不能直白告诉她。
送走林乔尔，她感叹周知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也感叹幸亏他还不知道这事，不然凭他那样大的野心，一旦身边人拖后腿甚至是无用，周知一定会毫不犹豫丢弃。
她坐在花厅一边捋着林家的关系，一边等着梁堂。
梁堂本是悄没声进来，想直接去偏殿休息。看到花厅那边透出来的微弱灯光，他抬步往那边走。
一步步走近，便看到姜素素在桌前比划着什么，他凑近。
“林家?”
姜素素抬眸，“怎么，认识?”
“不认识。”梁堂摇头又点头，“我忽然想起这不是周大人的夫人姓林吗？”
姜素素还想再说点什么。
梁堂打了个哈气，“好困啊！小姐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奇奇怪怪的。
梁堂跟着梁深都学坏了。
摒除心中的杂念，姜素素盯着林氏图解。
林氏乃京中四大家族之一，人丁兴旺，家中子弟在朝为官者甚多。其中以长房香火最为旺盛，也就是京中林家。代代都后继有人，家中子弟无一不勤奋好学，且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振兴家族。
对这样的大家族，她先前还真是没一点了解。也就是听林乔尔说了这么多，才拼凑出这些。
她与林乔尔不过泛泛之交，帮与不帮的就在她一句话的事。
只是周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出祸事。
她不能不管。
可林乔尔找她，她究竟能做些什么，况且若是梁深去提及林家的事，那不是太明显了。她不能让梁深搅和到这件事当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