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李承俊要回来了，而且是得胜归来，这是王都新近流行的第二话题。
第一流行的是千秋节，今年圣人可是50整寿，很有大操大办的意思，阖宫已经忙碌开了，就算姐姐怀有身孕，她也照样不得闲，赵奉仪遇事不决就要找她来拿主意。
我也不能无所事事的让人嫉妒，也看不下去姐姐操劳，就主动揽了一部分活做。
当然很重要的活咱是没资格干的，像什么排座次、管膳食的要紧事情都是由赵奉仪拟定，姐姐把关，皇后最终拍板的，我领到的活是记录并安排各位公子小姐上场献艺的事宜。
这活很不好干，麻烦不说，各位公子小姐的奇思妙想也很是让我吃不消，我就去找安排这活的姐姐抗议，被一句话打了回来：
“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你的了，正好治治你不爱见人的懒散毛病。”
于是我就只能坐在专门给我收拾出来的一处偏殿里，接待各位准备献艺的来宾。
没想到接待的第一位就是二皇子妃，带着她的表妹曹小姐。
一见面我俩都有点讪讪，你说千秋节这么盛大的节日，二皇子妃怎么可以闲着呢，可人家就是闲着，也不知道是不得皇后婆婆喜欢不给权，还是为人淡泊。
“叶二小姐，这是我的表妹，她父亲是顺天府府尹曹大人，你看看给安排什么位置好。”
位置？前几日我还在家里，有几位千金就托人带话，说要我给安排个好位置，尤其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被抢的最多，我开始还不解其意，现在有点懂了，最出风头的两个位置啊！这宴会又闷又长的，可不就是开头和结尾最夺人目光了！
还好没有应承别人，这面子我得给：“原来是曹小姐，曹小姐准备的什么？给你排第一个好不好？”
曹小姐看样子是腼腆型的贵女，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轻轻摇摇头。
“那排最后一个？”
还是摇头。
“诶呀！”二皇子妃耐不住的拍了她表妹一下：“怎么这样扭扭捏捏的！真是累人，我来说！”
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二皇子妃快人快语：“二小姐，我们也不出那个风头，你看着给中间不显眼的位置排一个就是了。”
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我这表妹你也看到了，清净不爱生事，就这样在中间让她表演个什么，就当给我姨丈交差了。”
哦，原来是被家里逼着来的，我表示理解，好说，给你安排在后半段，保证不显眼。
二皇子妃满意的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禁感慨，来的都像她这样多好啊。
“嘿！”有人猛的把一摞书往我桌上一放，嘴里还吓唬我。
我习以为常：“怎么，昭仪娘娘肯放你出来了？”
“没意思，你都不受惊吓的。”二公主嘟嘴，捡了个椅子坐下。
因为李承俊经常吓我，吓着吓着就习惯了。诶呀，怎么又想起他来，我还没有整理好头绪呢，我摇摇头，打起精神干活。
“说吧，公主殿下要表演什么？不过你要跟贵女们争奇斗艳？圣人不见得愿意看吧？”
二公主脸立马垮下来：“谁说不是呢！我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要跟那些人一起，还不是我母亲，嫌我木讷，要我学学你们几个嘴甜会撒娇，说前朝有个什么公主，别出心裁编了新曲，跳舞跳得自己父亲抚掌大笑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是啊，你也不是喜爱舞蹈的人。”
二公主找到了知音：“我也这么说，表孝心我给父皇绣个帕子不行吗，母亲就骂我愚笨，怪不得父皇面前不得脸，人家精乖的就知道前面买好，就我们母女心实的受欺负......我实在不耐烦这些话，就出来了。”
顺昭仪平日不声不响，低眉顺眼的，原来心里有这么多话说。
“那就不跳舞了，你看看，光是舞蹈节目就四五个，我还愁怎么统筹安排呢，你跟昭仪娘娘说，还不如送圣人什么物件儿，又好看又贴心。”
“说的容易。”二公主趴在桌子上：“我又不是文君，听说长公主给她寻了什么白玉珊瑚，珍奇的很，就等着献给父皇，我能拿出什么好的来。”
“怎么这样丧气。”我握住她的手：“你孝顺恭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圣人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呢，相信我，大大方方的给圣人献孝心，就像那几个小皇子一样，没有珍贵的礼物，背首诗圣人也开怀啊，圣人富有四海，他最看重心意了，尤其是儿女的。”
“那......我该送什么呢，我想不出来。”
“发挥你的长处，对了，你的书法不是很出彩吗，给圣人写一副万寿，虽然不是新鲜招数，但能体现诚心啊。”
“写一万个寿字？”
“对啊，公主一边默念父皇万寿无疆，一边写这万寿图，这还不够有孝心吗。”
二公主眼睛亮了，起身紧紧的抱住我：“谢谢你灵雨，我就知道，你肯真心为我出主意的，要不是有三哥，我，我真想亲你一口！”
我笑着说：“你就亲我也不怕，他能管我什么。”
“哼，可别了，三哥瞪眼睛真吓人。”二公主扔下这句话，就跟我告别了，脚步轻快的回去准备。
送走了二公主，我长出一口气，让阿宝给我拿点茶点来，我需要补补。
“早给您准备好了。”阿宝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食盒，里面有两碟糕点，竟然还有一盅汤。
一看这汤我就知道姐姐吩咐准备的，原因无他，这是我们叶府独门美颜靓汤，配方密不外传的，姐姐总督促我喝，我从小喝到大。
“姐姐竟然还有余力准备这个吗......精力真是无限啊。”我又感动又囧的灌了下去，不能慢慢喝，味道很怪的，正如姐姐所说，好东西总是难吃的。
喝完了我赶紧吃一块糕点压压味道，真的好难喝，回去问问姐姐，娘就没留下什么好吃一点的药方吗，美颜又美味多好啊。
余下时光当然不能闲着，在我吃完最后一块糕点的同时，数位少女联袂向我走来，其中还掺杂几个青葱少年。
一场硬仗啊......我抖擞精神，笑脸相迎。
果然，这群贵族少男少女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个说：“我要献一幅千里江山图，到时候请叶小姐给我安排在第三个节目之后。”
那个就说：“你什么意思？我是第四个节目，你上来就献图，我的节目不就冷场了？不给他安排！”
边上还有帮腔的：“就是，我还要当场画一幅万里江山图呢，你献什么千里？重了重了，你换一个！”
那个......万里江山图那位，没有场地也没有时间给你画那么大张图啊。
千里江山图帮我问了出来：“时间那么紧，你画什么图，满场人就看你画一晚上图？”
万里江山图志得意满：“听没听说过现在最时新的画法？画纸早就准备好了的，只需我点缀几下，再当场题上应景的诗句，配上我家女婢美妙的歌喉，岂不美不胜收。”
“哦~”千里江山图拖长了音，很受教的样子。
“诶！你可别偷我的，听见了没有，别偷我的！诶，你为什么要走？你回来！”
两人前后追打着离去，谁弃谁留的问题依然没解决。
诶，叹出今天第十口气，我目光转向献舞组的小姐们，她们互不相让，也不接受我干脆跳群舞的建议。
“诸位可否听爱敬一言？”
吴爱敬站的离我不远不近，出声打断众人的争执。
看大家都看她，吴爱敬微微一笑：“诸位小姐都才艺高超，单独拿出来都能技惊四座，可是圣人连看了四五个节目，他老人家也疲倦不是。”
一位小姐说：“我们当然知道，可辛辛苦苦准备的节目，凭什么让给别人呢！”
“这位小姐说的是。”吴爱敬从容的说：“所以我认为大家应该接受叶小姐的办法，一齐给圣人表演群舞。”
不等那位小姐反驳，吴爱敬抬手示意稍安勿躁：“也许各位小姐不知道，但爱敬从叔父那里得到消息，有近十位公子准备集合起来，各显其能，寿宴上给圣人展示身手。想想吧诸位，公子们的节目团结一心，整齐干练，不正是圣人喜欢的吗，如果我们女子这边，也出一个类似的节目，前后呼应，男女呼应，岂不更妙，也不辜负各位用心准备的辛劳。”
“这......”诸位小姐面面相觑，有点被说动了。
吴爱敬看我一眼，我会意，趁机说道：“是啊，吴小姐说的在理，我记得我爹曾经说过，圣人年轻时候也常与贵族子弟夜游王都，最喜欢少年人意气风发之态，大家想，咱们众多美女齐聚一堂，共舞一曲，多么赏心悦目的场面，圣人必大悦！”
“是啊，姐妹们，咱们潇洒气度也不输的，凭什么风头都给那帮男子占去，咱们也排一个，压过他们！”
“姐姐说的对！我赞同！”
“我，我也赞同，现在就让乐师编曲子！”
“我来编舞！”
“咱们人恐怕不够，我找我的表姊妹来！”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用我干什么，自己把任务分个干净，雷厉风行的执行去了。
现在这里就我和吴爱敬了，从没感觉到清净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珍贵的我想落泪。
“啊，吴小姐，坐下来喝杯茶吧，刚才真够累的。”
“好。”吴爱敬端庄的坐下，端起一杯茶慢饮。
我也端起茶，想喝一口，对面的吴爱敬说话了：“多日不见叶小姐，不知道近来可好。”
“我很好啊，吴小姐呢。”
“爱敬也很好，只是很思念三殿下。”
啊，经过刚才那一遭，我差点忘了我们姑且算是情敌来着。
吴爱敬轻笑一声，放下茶杯。
“叶小姐不必多心，往日是爱敬想差了，今日和叶小姐一处坐着，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什么心意？”
“就像刚才，叶小姐不觉得我们很有默契吗？”
是啊，刚才配合的很好，我都忘了咱俩不是很融洽的关系，结果被你一句打回原形。
“以前是爱敬钻了牛角尖，叶小姐，你我今后和睦相处吧，正如圣人与贵妃和皇后一样，咱们两人共同辅佐三殿下，同心同德不好吗。”
“什么？”我惊愕的看着吴爱敬：“你在说什么？”
吴爱敬疑惑的看我一眼，恍然大悟：“是我没说清楚，殿下深爱你，你当然是正妻，而我甘愿为侧妃，只求陪在殿下身边。”
“我已经禀明了父亲，父亲也说皇家子弟三妻四妾实属寻常，当侧妃也不会辱没了我，准备这次就为我向圣人请求。
可我不愿意，我真想冲着她大喊。但这里是王都。
姐姐多年的耳提面令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就像她常告诉我的，要喜怒不形于色，当然，我自己把它解读为：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这种事吴小姐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和我说的。”
吴爱敬眉头一皱，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叶小姐，我早就想说，殿下实在把你骄纵坏了，你和他再好，还能拦着他娶别人不成！还是说你就是与我为难，只不让我进殿下的门！”
“你误会了。”我好声好气的和她说：“我的意思是，这是你和李承俊的事情，他同意就行，不需要我的意见。”
“那如果殿下答应了呢？”
“他如果答应了，我恭喜你们，其他的，我自有道理。”
“好！”吴爱敬干脆利落的起了身，还很有种将门虎女的架势，和往日做派大不相同：“我就等叶小姐这句话，今日说开就好，等殿下回来，希望你遵守承诺。”
我端茶送客，吴爱敬也准备打道回府，走到门边，她又回身：
“对了，把我的节目从单子上划掉吧，我已经有新彩头献给圣人了。到时候......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终于走了。
我拿起节目单细看，吴爱敬的节目排在第九个，中规中矩的古琴表演，胜在没有和其他人重复，我拿起毛笔，把这个节目划去。
单子递给阿宝，“照着这个，再誊抄一份给姐姐，记得把新节目加上。”
“是。”阿宝接过，仔细放好，却不走，站在那里踌躇的偷瞄我。
“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二小姐......你放心，我们都支持你的。”阿宝一脸坚定。
我还有点感动，这些年没有白相处啊。
“谢谢你阿宝，听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嘿嘿。”阿宝挠挠头：“还用那个吴小姐说，幸亏她有自知之明，咱们小姐才是正妃，再垂涎她也当不了！”
“不是正妃侧妃的事情......算了。”我放弃和大家讲理，等李承俊回来再说吧。
“诶！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早就看见你了，还不滚进来！”阿宝突然厉声大喝，我新奇的看他。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冲我行礼道：“奴是李公公派来的，给小姐送采买单子来。”
“哼。”阿宝端起架势，与圣人跟前袁吉祥有个三成像吧：“当差的规矩不懂吗，不等通报，在那里探头探脑，李公公怎么调教的！真是的，幸亏我们小姐宽宏，什么单子，拿来吧。”
这个阿宝，还有两幅面孔呢，我看着他装腔作势的一把抽过单子，又说了两句，打发那小太监走了。
“小姐你看，那个老李送来的单子。”低调正经脸。
收放自如啊，这脸变得，啧啧，我接过单子，嗯，价格还算合理，没有超出市价太多，姐姐说了，这种小油水我可以不要管，也得让底下人有些赚头，赚的太贪的报给她就好，也不能太姑息纵容了。
这份就是很标准的小油水采买单子，还算给我面子，我就放在左手边的盒子里，和其他单子一处放着。
“阿宝，没有事情了吧，今天就这样吧。”我捶打着肩背，等这阵忙过去，我就回家住吧，在宫里的每一天都是四个字：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