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
每次从奇妙山回去后，宋凛川都会做上几场恶梦，出一身冷汗。
这次也做了梦。
只是梦境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梦到了七岁时的人和事。
五月下旬，初夏软媚的晨光里，他随父母去看望茹婳阿姨。
她捧着大肚子，亲切地招呼他:“来跟妹妹打个招呼。等她出生了，你要好好保护她呀。”
“什么妹妹呀？那是我们川儿的小媳妇儿。”
母亲笑着打趣，周围的长辈们都跟着笑起来。
他虽然还小，但思维已经很独立，对大人们的这种指腹为婚很是不屑，只冷冷地站在远处，心想以后一定要使劲欺负小丫头，让她知难而退。
不过好像用不着他刻意做什么了。
茹姨临产前，秦城挖出了一处古墓，构造奇特，出土品意义重大。
但是领域内专家奇缺，无法对墓穴的年代、构造以及出土品的材料、用途等作出精准判断。
且秦城正值雨季，如果不尽快完成发掘工作，就要眼睁睁看着墓穴被暴雨侵蚀，对历史研究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不可挽回。
茹姨那时已是独立研究员，行业内的青年专家，算是临危受命，义无反顾地奔赴发掘一线。
有她坐镇，所有疑点迎刃而解，停滞的工作迅速推进，发掘工作顺利完成。
可是茹姨回到京城后，一直闭门不出。偶尔露面的汪叔也是异常沉默。
等到茹姨出门见人，他已经影影绰绰地知晓，那个不曾谋面的妹妹，怕是再也不能相见。
宋凛川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陷入梦魇，心中的酸楚无法自抑。
明明当初对她毫无期盼，甚至是反感的。
“川川。”少女清亮甜润的嗓音刺破雾霾，他的梦境顿时一片晴空。
“怜儿。”他轻声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只着清爽吊带的女孩儿。
她看着纤细，手感却绵软弹嫩，如鲜甜得恰到好处的荔枝，引得他不由仰颈品尝，深入，再深入...
上午过了九点，宋凛川才从绮梦中醒转，脸上是无限春情，身下是湿黏的凉意。
他抓过手机，不由分说就按下快捷键。
“嘿！沙雕，不准再打我电话，不然告你骚扰。没一千万你别想跑。”
很好。
小财迷不但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还特意给他录了个威胁语音。
怎么不说她骚扰了他一整夜呢？
宋凛川眼底的旖旎褪去，寒意慢慢翻涌上来。
想跟他斩断联系，他偏不让她如愿。
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接通。
“步三，怎么样？”
“你猜，是谁忽悠我媳妇儿去见那个秘书的？”
“白小姐都跟你签离婚协议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我打哑谜？”
那头立时操了一声。
“宋少，你跟傅少不愧是好兄弟，一个重拳出击，一个落井下石。我跟我媳妇儿能走到这一步，傅少占头功。”
“不用谢。主要还是三少对内暴躁、对外暖男的人设不倒。以后恢复单身了，估计还能登上中央空调宝座。我拭目以待。”
“得，我说不过你。详细资料发你邮箱了。”步三咬牙:“宋少，我步三再不济，好歹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倒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孤家寡人。我嘴皮子毒不过你，预感可比你准。我敢保证，你将来一定会栽在某个女人身上，被吃得死死的。对此，我也拭目以待。”
“那你赶紧预测一下，白小姐会不会回心转意。”
宋凛川毒舌完，毫不留情地掐断。
冲了个澡，慢慢下楼，让家政去换床品。
步三又给他发来微信消息。
【你小助理的银行卡号发过来。】
哟，还真有酬劳。
宋凛川鼻息微动。
【你直接转给我。】
【惊天新闻啊！宋少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亲力亲为了？真命天女这就现身了？】
【没有媳妇儿的男人是惨，连药都没人按时喂了。】
【你尽管损，我媳妇儿还说要请康小姐吃饭。你确定不跟着，沾沾我们夫妻的桃花运？】
【如果白小姐带着新欢一起，我必定到场。但你陪着，确定不是霉运？】
【...】
【竖中指.jpg】
这天没法聊了。
-
宋凛川吃完早餐，江特助和医生一起到了。
医生给他的手换了药，又检查了他的脚踝，欣喜道:“宋总身体强健，恢复能力也很好。再静养几天，下周就可以去公司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敷衍我也要有个度吧？”宋总乜他一眼，不是很欣喜。
这...
还有人希望自己伤势好得慢吗？
老板的想法虽然时常让人捉摸不透，但不至于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吧？
“哦，宋总平时在公司公事公办惯了，与高管们不够交心。本想趁着这次在家休养的时机，与来探望的领导层细聊一番来着。”
医生看着一本正经的江特助，顿悟。“那是我草率了。宋总心系集团，身心疲惫，应该多休养一段时间。确定痊愈了，才能继续带领宋氏全体员工创造新辉煌。”
“嗯，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必须遵医嘱，把伤彻底养好了。”
宋总淡然颔首，从善如流。
江特助送医生出去。
医生是宋凛川常用的，跟江特助很熟了。疑惑道:“没听说宋总跟哪些高管私交甚好啊。宋总也不喜欢别人来家里打扰。”
“唔...有那么一个，老板还挺喜欢。”
“真的吗？是哪位高管？”
“不好说。大概地位仅次于老板。”
等以后正式成了老板娘，地位就会高过老板。
江特助再折回去，管家让他直接去书房找老板。
宋凛川正盯着电脑屏幕若有所思，见他进来，把屏幕往他那边转过去。“你看看这个。”
是步三发来的邮件。
江特助看完内容，表情严肃又震惊。“我以为只是那个区卫生局二把手的个人私欲作祟，没想到这里面阴谋重重。既然白小姐是经茹嬿介绍与李秘书见面的，那么茹嬿又是谁授意的呢？安家是否牵涉其中？”
“安家且不论，安百业绝对脱不了干系。”宋凛川眼神冷沉，“他想借姓郝的搭上国安的线，存的什么心思，也不难查出。”
“那我跟余队长联系，让他查查。”
“不用。我已经把材料转给敛风了，他会处理好。”
“是是，陆少在这方面最专业了。”
江特助点头，“幸亏康助理果断出手，不然不仅白小姐会陷入危险，安百业的预谋也无法被发现。我觉得，应该多给她一点奖励。”
“有道理。”宋凛川抬眼看向他:“那就把你的奖金分出一部分给她，也算你提携后辈了。”
江特助:“不敢当，不敢当。康助理只是年纪小，能力上不比任何秘书逊色。假如我跟她站在同一起跑线，说不定她更有资格站在您身边。事实上，您用她用得也十分顺手。所以，奖金理应由您发。”
“看出来了，伶牙俐齿这方面，你悄悄地把康助理当成前辈，在不断学习。”
宋凛川垂眸查看新进的手机短信，轻笑:“我们康助理要变身小富婆了。”
江特助凑近一看，“哟，三少挺大方。”
“这是他应该给的。”宋凛川淡哼:“四舍五入，我家多金可是救了他狗命。”
这称呼，不像是想跟人家“分手”呀！
江特助暗自咂舌，又听老板吩咐:“你看一下结算点，我把该给多金的酬劳都批过去了，你跟财务对一下，没问题就审结吧。”
这操作，又像打算跟人家彻底拜拜。
江特助看不懂自家老板了。
还是看账目吧。
他打开兼职系统，认真算了下康涟洏的酬劳。独佳的提成，情侣契约的合同金，步三少的答谢，以及宋总的奖励...
好家伙！康助理真成小富婆了。
“老板，这小几百万，足够康助理做个高水准心脏手术，再安心养护了呀！”
“那不正好？看她以后再动不动跟我装可怜。”
“不是装，是真可怜。”
江特助叹了口气，把带来的信封放到宋凛川面前。
宋凛川看了眼他肃下的表情，打开来看。
“康助理最近的工作思路似乎有所转变。她有意减少零散兼职任务，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投资这块儿。她跟人合作的手机应用、网络店铺以及自媒体等，都在不断增加投入。”
“不想当老板的打工人不是好社畜。有什么问题？”宋大老板眼风一扫。
“没问题。但康助理同时在寻找侦探社，搜集休学讯息，关注丽江那边的客栈经营情况。”
江特助指指他捏在手里的纸张，“加上这个，问题就大发了。”
“丽江那么远，她想干什么？”宋凛川冷哼:“确认了某些事实，就要抛夫弃子？”
“咳咳...”
江特助正喝着水，顿时咳成肺癌晚期。
“老板，您再测个体温吧？”
没发烧，都说不出这话。
宋凛川横了他一眼，把手边的资料重新过了一遍。“差点被拐卖事件后，多金的心态就变了。她那时应该就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所以这段时间总说要躺平当咸鱼，不是想气他，而是心内多有迷茫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