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汪渊心下一跳,看了眼康涟洏,很快镇静下来,俯身安抚老太太:“奶奶,小姐姐是专门来看你的,不会走。我们先做检查,好不好?”
老太太眨了眨眼,情绪慢慢平复了些,但还是抓着康涟洏的手不放。
康涟洏看了看两脸恳求的汪部长与汪小少,笑着以另一只手覆上老太太的。“汪奶奶,您别急。我今天会一直陪着你。”
汪老太太哎地应了一声,嘴角现出不自然的笑意。
移动床继续前行。
接下来,康涟洏自然而然地陪着汪老太太做完各项检查,再回到病房。
期间汪老太太一直不肯松开她的手。实在因为检查需要不得不松开,也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一检查完,立刻重新抓住她的手。
生怕她跑了似的。
汪老太太长期呈昏睡状态,鲜少有清醒的时候。今儿这般精神,医护们比汪家父子还激动。
试着让康涟洏喂水,汪老太太居然慢慢地咽了下去。
她喝了水,口中滋润,虽然还是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但仍努力发出嗒嗒的单音节。
康涟洏不懂她想表达什么,只轻拍她,帮她放缓神经。
汪则洲看着一老一少的互动,表情平静,心绪却时有起伏。
汪老太太渐渐累了,不再试图说话,但仍盯着康涟洏不肯睡去,湿润的眼睛里仿佛蕴涵着千言万语。
康涟洏有些无奈,轻拍着她的肩,像哄小孩儿似地,开始哼起自己最喜欢的小曲儿。
汪则洲神色一震,缓了缓,状似随意地说道:“这曲子听着挺闲适,适合睡眠。”
“嗯,我也这么觉得。哼着哼着就把自己哄睡着了。”康涟洏点头。
“叫什么名字呢?”
“唔...不知道。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了,但就是忘不掉。”
汪则洲视线微垂,若有所思。
在轻缓的小曲声中,汪老太太很快阖起眼睛。但医生欣喜地表示,她不是像往日那般昏睡,而疑似正常入眠。
折腾这一大会子,时间就到了中午。汪家父子极自然地邀请康涟洏一起在度假村里吃个便饭。
康涟洏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她禁不住饿。
并且,谁都愿意跟相处起来舒适的人待在一起。
菜摆上桌,康涟洏扫眼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味道清鲜而不寡淡,也不怕给心脏增加负担。
汪则洲笑道:“看来你们平时没少聚啊。以后我也要加入。”
康涟洏喝着文思豆腐,“其实没吃过几次饭,是小老板体贴周致。”
“我也没有特别费心。小姐姐的口味跟母亲相似。”汪渊看向父亲:“爸,您说小姐姐跟我们家是不是挺有缘分?奶奶也喜欢她。”
汪则洲微微颔首,“康康有时间的话,可以多来疗养院吗?”
“不行。”康涟洏拧着眉摇头。
在父子俩不解与失望的眼神中,她狡黠一笑:“我得回去先扒扒欠条。刚才汪奶奶一直盯着我,八成是因为我欠了她巨额债务,她怕我跑了。”
“哈哈!你这孩子...”
“小姐姐你别闹,我差点噎着。”
愉悦的笑声盘桓在度假村上空。
吃完饭,汪则洲要赶回部里开会。
汪渊送他到车子边。
汪则洲望着数百米开外的康涟洏,肃色道:“那孩子,是来自当年那个小山村吧?倒是挺巧。”
“宋凛川寻着的,有心得很。”汪渊点头。
不过宋大少不了解旧事,当初应该只是想拿小姐姐膈应安家表姐,再顺带解决某些问题。
“爸,有句话您听说过吗?巧合与命运,只有一线之隔。”汪渊忽地深沉起来。
汪则洲顿了顿,一巴掌抡在他肩上。“臭小子,抽的哪门子疯,跟你老子打起谜语来了!”
汪渊笑道:“成,您去忙吧。我抽根烟。”
“还有一件事,”汪则洲拉住他,“你母亲心心念念的,怎么你今儿不邀请康康去家里玩?”
“我妈上次不是对人家不太和气么?我一开口,被拒绝了多尴尬。我这么大一老板,不要面子的啊?这精神损失费,您赔给我?”汪小少叹气,不胜烦扰。
“就你道理多,一套套的。”
汪则洲摆摆手,听不得儿子说相声。
“要不您来?”
“我提也不合适。”
“确实。您要是被拒绝了,更尴尬。”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主要是你前面提到了精神损失费,我就想到了一个法律问题。你母亲没委托我,我这属于无效行为啊。”
“...”
汪渊无声地给他爹竖了个大拇指。
回到车里缓个神儿,贺重元的电话进来。
“什么情况啊?一会儿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把项目书研究透了,问题攒齐了再问?不想合作也没关系,直说。”
汪渊有些烦躁,甚至后悔。
瞅这货对小姐姐,就没好眼神儿。
“我问题多,还不是因为解答的人不够专业。”贺重元比他更直白:“你把康小姐的微信推给我,我跟她直接沟通,效率必定加倍。”
“你玩斗地主呢?还加倍。”汪渊轻嗤:“还没过河,就想拆桥了?”
“得得,我错了。回头让人把问题整理好,一并发给您。请汪少及时反馈。”
“看情况吧。小姐姐很忙,我也不好催她。”
啧啧,头回见财神爷捧着求财人的,可真稀奇。
贺重元不由感慨:“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呀。要不是我知道你只有一个表姐,我都觉得康小姐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了。”
旁观者清,汪渊对康涟洏有着异于旁人的亲近感,自然流露,又不属于男女之情范畴。
“你赶紧去医院查查吧,年纪轻轻,幻想症不轻。挂号费我给你出了。”汪渊毫不客气地噎他。
掐了线,眼皮轻抬,眸底思潮翻涌。
他静坐了一阵,拨出一个电话。
* * * *
转天,康涟洏起了个大早,背了一大兜书,准备去图书馆复习。
难得今天没事,她得抓紧时间临时抱佛脚。
正走着,养殖场的主管来了电话。
康涟洏接起:“王主管,这么早联系我,有急事吗?”
“大喜事。康小姐,昨儿晚间来了好几个大公司的代表,细细地考察了咱们养殖场,说想合作,还说是经了你的介绍。这不,今儿我来区里办事,东家亲手捉了最肥美的鸡鸭,一定让我给你带上。”
“带了多少?”康涟洏语气纠结。
杜老板家的鸡鸭确实鲜美,但她已经吃了不少顿,并且明确表示,以自己的条件,既养不了活物也不好把它们处理成菜式。
但杜老板总觉得她是不好意思,非得送一次才能表明诚意。
“鸡鸭各一只,一公一母,凑成个‘好’字。”
“...”
又不是小孩子,一儿一女的那种好。
“我谢谢杜老板。”康涟洏呲牙:“这可真是个好口彩。”
“那是真好。那我先走了,区政务中心那边排着队呢。”
王主管生怕她拒绝,说话间就跑远了。
剩下康涟洏跟地上被绑得结实的一鸡一鸭大眼瞪小眼。
那洁白肥嫩的鸭子还欢快地嘎嘎了两声,丝毫不为未卜的命运感到担忧。
相当乐观鸭!
康涟洏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把它俩送到马叔那儿去,正好给辛苦复习的姐妹们补补。
就是挺重的。杜老板实诚,俩加在一起十好几斤,康涟洏一下子没提起来不说,还差点闪了腰。
“哎哟康小姐,我来我来。”
一双手及时接过鸡鸭,直接给提溜到敞开的后备箱里。“宋总如果知道你特意给他准备这独特的惊喜,一准儿高兴得能说出话来!”
来的人正是宋凛川的专属司机阿卫。
康涟洏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卫跟强盗似地拿走鸡鸭降下后备箱,还用力按了按,生怕箱盖弹起,鸡鸭再度飞回它手里似的。
一只鸡一只鸭而已,她还不至于舍不得。
但阿卫的话让她心下一激灵,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要开口,副驾上又下来一个人。
“江哥,你去抽脂了?”
康涟洏望着肉眼可见瘦了一圈的江特助,讶异地咂嘴:“还整成国宝了?”
“康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老板吧!”
江特助顶着双熊猫眼,神情凄苦,连带着一身的西装革履也像是偷来的,格外不搭。
“请您发发慈悲,去看看老板吧!他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去做声带切除手术了。”
“宋凛川怎么了?”
这一下,康涟洏十分确定,那厮又出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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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院的特护病房内,宋凛川漫不经心地倚着书房的办公椅,垂眸听着大屏幕里的高管汇报工作。
听到某处,他一抬眼,无声冷笑,那边的人便知道,老板又要损人了。
【张钊,听说你刚给你儿子买了只边牧幼崽?】
宋凛川指尖飞动,一行字就现在那端的屏幕上。
“是的,宋总。”
张钊心里一紧。大老板连下属这种小事也尽在掌握。
【趁早送走。我怕它长大些,会嫌弃你蠢。】
“...”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推开,摔在墙上。
年轻的女孩儿疾步走进,直接冲到他面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