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慰
是个狠人。
康涟洏听着丁记者从现场带回的报道，翻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对安小姐自己搬石头把全家人的脚砸得稀巴烂的行为表示由衷的佩服。
“我看是有人在搞‘捧杀’，让安小姐站得高摔得重。”丁铃透过现象看本质。
康涟洏跟着点头。
这种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的事情，比一路繁华更让人喜闻乐见。
但，也不是安小姐自己想败坏就能败坏的。
跟幕后推手相比，安家的力量都不算什么。
想起安小姐对自己的敌意，康涟洏倒不会同情她。
何况同情抄袭者就是对被抄袭者的残忍。
这件事一出，加上前面安百业夫妻俩的旧闻，安家已经成为广大网友口中实打实的小偷家族了。
就是不知道这幕后推的，是一只手还是许多只手。
正想着，手机来了信息。
【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来自盛寒时，多少有点神经质。
鉴于他最近都这么阴晴不定，康涟洏也懒得回他。
但他接着又发了安潋滟个展的新闻链接过来，似乎在暗示什么。
她看着“正在输入”的提示，等着他编鬼话。
几分钟过去，没有新消息传进。
不会是遭人袭击，手机被抢了吧？
康涟洏恶意揣度。
来电铃声响起，她瞄了眼，迅速接起:“小老板，怎么了？”
“小姐姐，你现在在哪里？有空吗？方便到疗养院一趟吗？”汪渊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焦急。
“我在学校，暂时没有急事。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康涟洏关切地问着，已经开始收拾包包准备出门。
“我妈心情不好，在奶奶床边哭了半个多小时了，我也劝不住她...”
我更劝不住吧？
康涟洏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已经说道:“我现在就去赶车，你别着急。”
“不用。我家有司机在你学校附近，我让他过去接你。”
“...”
京城的世家公子都喜欢把车停在学校门口方便接人的吗？
-
一个小时后，康涟洏赶到汪家奶奶的病房门口。
隔着厚重的实木门，呜咽声连绵不绝。
康涟洏的表情越发忧切。
手刚搭上门把，就被紧跟着覆上另一只男性手掌。
康涟洏立刻抽开手，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小仙男？”她意外地张大眼眸。
“又见面了，小仙女。”
楚夜阑笑得清雅，清冽的眸子比上次却多了丝缕雾气，透出些魅惑气息。
把经过的几名年轻女性看得霞飞双靥，羞涩又激动。
楚夜阑眼波微晃，左手从门把手上移开，放在一旁的墙壁上，稍微退开。
但仍保持着将身前的小姑娘虚虚圈在怀里的姿势，不无暧昧。
“你来这里工作还是探视？”
康涟洏语气平淡，自然地从他右手边出去。
楚夜阑眉峰几不可察地一动，“都有。”
随即问她:“你跟阿渊很熟？”
“废话，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姐姐。”
汪渊从前方的走廊迈近，眉眼含笑，嗓音清凉:“阑哥，你不是还有急事吗？赶紧去看奶奶吧。”
“好啊。”
楚夜阑淡笑，敲门进去。
茹婳正抱着老太太的手轻泣:“呜呜...我可怜的妲妲...”
汪家奶奶的小名？
康涟洏忽闪下眼睛。
这名字又有些熟悉呢。
楚夜阑瞧着她迷糊的眼神，虽然不合时宜，却忍不住笑出声。
茹婳暂停哭泣，回头看来人。
“抱歉茹姨，这位小姐实在有趣。”楚夜阑致歉。
茹婳见到康涟洏，含泪而笑:“康康来了。冷不冷啊？来给我看看。”
“茹教授，您还好吗？”
康涟洏迎向茹婳伸来的手，不忘剜一眼楚夜阑。
“没事。年纪大了，想到一些陈年旧事，就容易伤感。”
茹婳擦擦眼泪，握紧康涟洏的手。“最近忙吗？好像又瘦了。”
“在准备期末考，暂时没顾得上兼职。”康涟洏笑着看向汪渊:“不过我在协助小老板研发拟鲛技术，希望可以早日成功。”
“什么技术？”
汪老板眨眨眼，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模拟鲛人流泪成珠的特性，把人类的眼泪也变成珍珠。不伤身，还金贵。这样以后茹教授就可以痛快地缅怀往事了，您的眼泪变成的珍珠，我可以直接提成。”
“你这孩子，又瞎哄人。”
茹婳轻拍康涟洏的脑门儿笑出声，心内的酸苦味却是真的散去了。
汪渊也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小姐姐三言两语便能让母亲摆脱哀伤。
这时，听到几人动静的汪老太太也睁开了眼睛，朝着康涟洏嗒嗒作声。
茹婳忙唤:“夜阑，妈醒了，快给她瞧瞧。”
楚夜阑已经准备妥当，穿着白大褂，带着医护和设备走近。
他嘴角噙笑:“先前听阿渊说奶奶有所好转，我还不信。康小姐倒是比医生厉害多了。”
夸人不会好好夸吗？
康涟洏没理他，而是直接看向汪渊，目露凶光。
那意思很明显，她想怼人，但知道楚夜阑跟他相熟，顾及他的面子，先忍了。
汪渊却被瞪得很高兴。
刚才听小姐姐唤阑哥“小仙男”时，他还有些担心，小姐姐别让阑哥那颇具迷惑性的皮相蒙骗了。
他哪是神仙美男，分明是狡狯狐狼。
这下他就放心了。
这么想着，汪渊毫不客气道:“那当然。要不是小姐姐，我奶奶能正眼瞧你？”
楚夜阑被噎得一怔:“阿渊，你这偏心的模样如果被你安家表姐见到，不得哭死过去？”
“阑哥！”
汪渊嗓音一沉，下意识看了眼母亲。
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潋滟都把丢脸的模样摆到全国人民面前了，还有脸计较我家对她的态度？”
茹婳却是冷哼着开口，眼神平静，语气疏淡，像是对外甥女彻底失望了。
汪渊心下更喜，最后那点对母亲身心不适的担忧也放下了。
触及康涟洏兴味的眼神，又没来由的心虚。
安家才女声名狼藉，他“功不可没”。
小姐姐敏慧，应是猜到了。
楚夜阑默然注视着粉唇雪肌的小姑娘，深褐色的眼瞳光芒明灭。
茹姨认识她才半年，对安家小姐的看法就变得彻底。--不是很有意思么？
康涟洏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已经摆出专业的姿态，垂眸给汪老太太作检查了。
老太太并没有正眼瞧楚夜阑，一直瞅着康涟洏，努力伸长手臂去够她。
待康涟洏走近，便紧拉着她的手呵呵作笑，不愿松开。
检查完，楚夜阑笑道:“奶奶的状况确实比之前有起色，心脑功能有望慢慢恢复。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有了主动清醒意识。”
“太好了！妈您听见了吗？您会好起来的。”
茹婳激动地握紧婆婆的手，“您一定要好好吃饭，配合治疗。”
老太太昏睡了这么些年，与她自身的意愿有很大关系。
护士推了餐车过来，准备照顾老太太吃饭。
康涟洏拿空着的右手轻拍她还抓着自己的手，“汪奶奶，我来喂你吃饭好吗？”
“小姐姐，你不必太拘谨，像我一样，喊‘奶奶’就成。”汪渊眼神热切。
“那怎么行？太不合规矩了。”康涟洏惊诧。
“怎么不行？阑哥一个外人都这么喊。”汪渊乜了眼楚夜阑。
“我脸皮又没那么厚。”康涟洏嘟嘴，端起粥碗。
“...”
楚医生无端中枪。
汪老太太胃口很好，被康涟洏一口一口地喂着，吃完了一整碗咸粥。
茹婳看得高兴又担心。
为了增加营养，唤起胃口，粥里加了肉糜和青菜，谁也没料到老太太能吃干净。
“没事，缓一会儿再睡。”楚夜阑捏着她的腿部，“奶奶，我们这两天起来动一动，好不好？”
汪老太太眼中闪出亮光，点了点下巴。
又去拉康涟洏。
“放心，我会等你睡着再走。”
康涟洏摸摸她的脸，哄小孩儿似的。
然后从床边的书柜里挑了本书，开始给她读。
五分钟后，汪老太太现出明显睡意，但仍努力撑着眼皮，逗得茹婳几人不由发笑。
康涟洏想了想，轻拍着老太太，又哼起上次的小曲儿。
茹婳脸上的笑意僵住，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眸再度泛起湿意。
果然如丈夫所言，康康会唱那首当年自己用来哄妲妲的曲子。
她来自那个地方，不知道从何处听来了这首曲子。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妲妲真的还活着，甚至就生活在那里？
自己还有希望听到妲妲唤一声“妈妈”吗？
“妈？妈？”
小姑娘清亮的两声急呼将茹婳拽出恍惚神思。
她看着康涟洏举着手机，歉意地出门去接，心脏扑腾扑腾地跳起来。
“妈，您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汪渊见母亲神色异常，忙扶住她。
楚夜阑也赶紧关切。
“我没事。”茹婳平息着心绪，嗓音微微颤抖:“待会儿我们留康康吃午饭，然后你们带她在附近玩玩。她忙着准备期末考试，需要放松一下。”
楚夜阑看了眼门口，“康小姐大概没有时间休闲娱乐。”
连积雪都拿来赚钱，小仙女在凡间过得似乎有些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