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事
似乎是察觉到某双猫儿眼的凝视,宋凛川暂停与近旁人的交谈,眉眼含笑地看过去。
却只瞧见楚夜阑牵着娇小纤美的女孩儿走向舞池的背影。
“行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收敛点。跳个舞而已,还能把人拐跑了?”
慕森城闲凉地开口,不知是劝慰还是拱火。
宋凛川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喝酒。
哟,居然沉住了气。
慕森城诧异。
一分钟后,宋凛川放下酒杯,往舞池走近。
“你不会打算去抢人吧?这就有点不讲武德了。”慕森城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笑意。
宋凛川脚步微顿,“哦,忘了告诉你,刚才我看见樊律师邀请小嫂子去跳舞了。城哥,要讲武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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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楚医生,要不别跳了?”
在楚夜阑不知第几次发出痛嘶声,表情都有些扭曲时,康涟洏再次诚恳地提议。
她说不会跳舞,是真的不会,这位舞伴还以为她谦虚。
“没关系,你那么轻盈。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医患关系,你可以唤我的名字。”楚夜阑满眼期待。
“那不行。你如果不是医生,我就不会答应跟你跳舞了。”
“哦?此话怎讲?”
“万一我把你踩骨折了,你就医也方便。”康涟洏一脸认真。
“小仙女,你这么苦,为什么还总爱逗别人笑?”楚夜阑盯着她,眼中的怜惜意味浓烈。
“苦什么?我是康涟涟,又不是黄连连。”
康涟洏打着哈哈,暗忖:这位大哥没看见她的朋友圈吗?怎么还不拿清白的眼神看她呢?
也不纠结,转了话题:“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基于你医生的身份才想请教。”
“什么?”
“安老太太在大宴会厅里还精神奕奕地站着,身体挺健朗的样子,怎么到了小宴会厅就坐上轮椅了?”
“懒呗,不想走路了--嘶...”
楚夜阑动了下痛意隐隐的脚趾,不敢逗小辣椒了。“说明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用你的话说,可能来自猪队友。”
“你是指安-”
“楚总,交换一下。”
冷冽的男声蓦地打断两人,康涟洏同时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力拽开,晕乎乎地就转到了另一副宽厚的胸膛。
“舞跳得不错,挺乐呵。”
宋凛川垂眸看她,红唇欲滴,锁骨细嫩,还有掌间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胸口那团火渐渐变了性质。
“没有没有,大错特错。”康涟洏连连否认,并且十分公平地用小猫跟狠狠地跺上他的脚背。
宋凛川毫无反应,甚至还朝她笑了笑。
这位舞伴有点耐造,看来她要再下狠脚。
脚刚抬起,宋凛川就皱起眉头,仿佛痛意后知后觉,舞步也不稳了,踉踉跄跄地搂着她乱晃。
两人纠缠间,康涟洏的唇不知怎的就贴上了他的脸颊。
一吻之下,似乎开启了宋大少的平衡模式。他立刻站得稳稳的,重新牵牢女孩儿,舞步那叫一个蹁跹,笑容那叫一个煦暖。
康涟洏默然垂首,心底却冷得要结冰。
他是故意的,让她受人瞩目,引人妒恨。
现在两人没有契约,他应该不会低劣到继续利用自己。先前的种种,她也相信这人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只是显然,这点情意压不住他恣肆惯了的大少爷基因。
就很烦。
而且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
康涟洏视线微斜,就瞄见了一脸找麻烦气息的安大小姐。
她身旁的男伴正拉着她,试图劝解。
康涟洏皱皱眉,想立刻甩手走人,但还是压住火气,软声唤人:“宋总,我们好像被拍了。”
“那不正常吗?记者不拍照拍什么?”宋凛川轻笑,带了几丝邪气:“角度不太好,也不知道拍得清不清楚。”
“......”
康涟洏果断甩开他,愤愤离开舞池。
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去路。“打扰一下,我是--”
“打扰一下,安百业先生与安潋滟女士在吗?”
一队不同外观的制服男人从厅门鱼贯而入,轻松的宴乐氛围立刻变得沉重。
“我是。各位有何贵干?”
安百业放下酒杯,神色泰然。
“我们是税务局的,这几位分别是证监会和工商局的同志,你涉嫌偷税漏税,抽逃出资,违法经营等多项违法活动,今天我们进行联合执法。这是传唤证,请你配合调查。”为首的男人板着脸,语气刚硬。
“几位同志,我想你们是不是工作劳累,一时眼花弄错了?”安百业端着笑,语气讶异。“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现在这场晚宴,就是我的慈善基金会特意为帮扶对象准备的呢。”
男人默了几秒,面上现出赧色:“这倒是我疏忽了,没统筹好工作。”
安百业将将露出得意的笑,又听他说道:“回头还得通报民政部门,看看安氏的基金会是否有违规操作,毕竟有前科。”
笑容顿时僵住。
“爸爸,我没有伤人。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跟他们说清楚!”
另一边,安潋滟也被同来的警察围住。因为对她出具的是拘传票,她又意图奔逃,便被两名女警按着肩膀制住了。此时正着急又羞愤地望着父亲。
“警察同志,我女儿一向温柔识礼,怎么会害人性命?你们一定是--”
“搞错了?安女士涉嫌一起交通肇事案和一起贩卖人体器官案,我们已经掌握了可观的证据。安先生这么肯定令爱无辜,难道你知道内情?换句话说,你也是嫌犯?”带队的刑警看着面善,说话比税务局的那位还不留情面。
“怎,怎么可能?我只是相信我女儿的品性,怕她被人利用了。”安百业肩膀垮下,下意识避开安潋滟的视线。
“那就好。不然我可能会怀疑,安先生意图包庇罪犯、妨害公务。”带队的刑警露出满意的笑意。
安潋滟不可置信地瞪着安百业,“爸爸,你怎么能不管我?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事,难道你和奶奶就没有责任吗?你不是说--”
“住口!”
安老太太与安百业的怒吼声齐齐响起。
镁光灯闪个不停的记者群立刻揪住机会,争先恐后地开始发问。
“安老夫人,您对您儿子和孙女所犯的事知情吗?会不会大义灭亲?”
“您会不会动用关系去捞他们?”
“他们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因为您的纵容?”
“请您表个态。”
“您一直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记者们言辞直辣,语气咄咄,不仅昭示着安氏和安家不可挽回的颓势,也说明他们心里有底,今晚是闻讯而来。
安老太太面沉如铁,视线掠过一张张看戏的脸孔,在宋凛川身上停留了数秒,眼神复杂。
安潋滟注意到了,神色一震。又瞧见宋凛川侧脸上清晰的唇印,熟悉感越发强烈。
她眨了下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失控般地尖叫一声:“果然是她!那个小贱人!宋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
“闭嘴!”
粗重的拐杖凌空而来,精准地砸上安潋滟的额头。
“当着贵客和媒体朋友的面,如此大呼小叫,言行无状,你的教养呢?你对得起你爷爷的在天之灵吗?!”
老太太好臂力,不去练标枪真是国家队的一大损失。
媒体朋友们给安老夫人点了个大大的赞,并且敏锐地抓到了更加了不得的点,持续追击。
“安小姐,你似乎有故事想跟我们分享?请继续。”
“你刚才好像提到了另一位女士,她是谁?”
“你唤的那声,是在喊宋少吗?”
“安小姐,请回答一下。”
安潋滟这时却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被她奶奶的一棍子砸懵了还是砸醒了,咬着唇默不作声,眼中渐渐蓄起水汽,三分惊惧七分情意地看着宋凛川。
记者们也跟着她看过去,只是,气势不再逼人。--媒体人对新闻点敏锐,对谁能决定新闻出不出得来更敏锐。
某个知名财经网站的副主编曾经给宋凛川做过几次专访,他思忖再三,才小心翼翼地问:
“宋总,您是否想澄清什么?”
“有误会才需要澄清吧?”宋凛川好整以暇地笑,同时朝安潋滟绅士地一摊手。“女士优先。我也很好奇,安小姐后面要说什么。”
“咳咳...”
安老太太忽地捣住嘴,惊天动地地咳起来,一直咳到安百舸带着家庭医生跑近,才勉强止住,脸色青红一片。
安百舸喂母亲吃了药,见她呼吸缓和下来,才转身看向众人,面带哀求:“做错事的不是我母亲,她年事已高,身体不好,请各位记者不要再为难她了。”
“百舸,别说了。如果你三弟跟侄女真的误入歧途,我至少有教导无方的错。”
安老太太叹了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长枪短炮。“我安家不会包庇违法乱纪的子孙,也相信执法部门不会冤枉好人。”
她既表了态,媒体便不再穷追不舍。安百业父女也没有继续狡辩,被带走配合调查。
自然,华美绮丽的宴会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