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可不能主动
是因为我才分手的吗？
唐白暗自期待如此，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分明暑假的时候，两个人的心意都很明了，可他还是接受不喜欢女生的表白。是不是小宇就是这种跟女生迷迷糊糊的性格，导致对方对他有意，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有的时候，看着天上要掉馅饼了，总是不敢相信的。
她累了一天，也许是鸡汤很暖，也许是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好消息，这一晚她睡得很沉，休息得很好。
小宇收到“那就好”三个字，想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干脆从回声离开，又走到唐白楼下，呆了好一会儿，见她关了灯，才离开。
翌日，唐白身体复苏了，猜想着小宇应当在且读，早上十点来钟就出了门。
工作日的上午人很少，秋天的阳光也很明媚，果然只有小宇在，唐白笑着把盛鸡汤的碗还给小宇：“昨天要不是你的鸡汤我可能就over了，然后我还要杯美式，谢谢。”
“你还没吃早饭吧？”小宇也笑着，“不要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他先倒了杯牛奶又拿了块曲奇给唐白，再去做了咖啡。
她坐在常坐的位置看一本小说，小宇也靠在吧台看他爱的海德格尔，两三米的距离，几乎平行的角度，也许太早了太清醒了，两个人只觉得有些紧张，又都没开口说话，用边角的视线偷瞄着对方。
唐白暗自盘算着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再聊聊他分手的事，没想到又临时有工作，晚上再回到书店，小宇已经下班回家了。
店里只有黛西，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微妙，肯定有事。
“说吧，怎么了？”
“我怀孕了。”
“what？怪不得你表情这么奇怪，老周的？”
“你废话！”黛西打了一下唐白。
“要啊？”
“嗯。”
“牛逼。”
她们这圈朋友对小孩没有很特别热爱，倒还有几个是铁了心要丁克的，养育一个生命是如此沉重的事情。
“老周可开心了，他一直就很想很想很想要个孩子，但是你也知道，我其实，有点害怕，我也三十多了，之前还打过一个，身体层面我担心会不会养不好这个孩子。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当妈，我一个饭都不会做的人，怎么带小孩啊。“黛西叹了口气。
女人总是有太多需要顾虑和担心的事情。
“这些都还好，但是我以为老周是不喜欢孩子的呢。”唐白回想这位不太食人间烟火的教授，他还是有一些出世之感，人情往来处理得都有点淡漠甚至冷漠，除了跟他作品相关的事情，其他的人好像都不是很上心，也从来每见他和孩子在一起过，难以想象他成为父亲会如何。再说黛西也是一路的女强人，跟小孩完全不沾边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过日子全靠外卖和阿姨。
“他想生孩子。之前他女朋友是个学生来的，研究生刚毕业的，很艺术一女孩儿，特别漂亮，就是他想要结婚生子，对方不同意，因为这个分的手。反正他年轻的时候吧，三十来岁都在搞学术，也没心思，交的女朋友也都是大小姐这种，都是很自我的，哪能给他生孩子带孩子啊。”黛西其实也是这种女孩，现在她像是被这场过于仰视的感情绑架了，她什么都愿意。
“可是你生了谁带啊？”
“请保姆咯，你也知道我的啊，我肯定带不了孩子。那老周他爸妈都七十了，也带不了，还得人伺候呢。我家你也知道，我爸多少年没联系过了，我弟才初中，我那个叔叔又不管事，我妈肯定也管不了我的。”
“哈哈哈哈，是我操心了，你们老周毕竟有钱。”唐白知道黛西父母离异，母亲再嫁，都不太管她。只是有家里人帮衬还是会更好一点，既然她都做了决定，这时候还是说点好听的吧。
“哎，老周没钱，你以为呢。他就那一套房，搞艺术评论就是点稿费，花钱又大手大脚，还要养老，啥也没存下。是，收藏了很多艺术品，但是真的卖得掉吗，有价无市，现在这个经济形势，大家都难。其实之前我们都觉得他好歹有点小名气，其实文化圈是真的穷，我现在就是他的经纪人，要不是到处攒项目，找人给他出出书什么的，我这个书店都开不起的。实话给你说，要不是我老家拆迁了，有两三套房子，我哪敢辞职啊，我现在的房贷还有小十年呢。”黛西是个金牛座，果然跟不动产有很多缘分，只是没想到老周是个空壳子。
“之前同事找我聊天，大家都说你高嫁了，真是……”
“赔本买卖，那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黛西自嘲地接过话头。
“不管怎样，恭喜你们啦，我这先预定干妈的位置了，谁都别抢。”唐白给自己倒了杯酒，碰了碰黛西手里的水杯。
“嗯，我也是开心的，可能我的人生因此就改变了，我也许会变得很喜欢很喜欢小孩呢。”黛西开始小小地憧憬起来。
“早点休息吧，你这开车回去还半个多小时，我再呆会儿，给你收拾。我带着备用钥匙呢。”唐白住得近，一直有书店的钥匙，她刚倒上酒，独自呆一呆也好。
“对对，老周今天晚上有应酬，我还得去接他，他明天一早飞机出差。”黛西是任劳任怨的司机和助理，但是不是理想的伴侣呢，就不得而知了。
唐白自己坐在书店，只开了盏小灯，十点，犹豫着要不要给小宇发消息约出来聊聊。
她把手机解锁又关上，点开对话框又退出，反复几次，喝完一小杯威士忌也没有发出消息。
我不能。
唐白在感情里面也不是完全的被动，要是换个人，要是没有这么大的年龄差，她可以主动约会告白，她可以是推进关系的这个人。只是对于小宇，她不能。
经历和物质带来的力量悬殊，作为暧昧关系里强势的一方，她的行为太容易影响到这个如同一张白纸的年轻男生。因为她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回想第一段感情到上一段感情，都是年长的男性，并未因为她的一片空白或者一片赤诚而止步不前。
也是大二大三的阶段，唐白跟隔壁学校的研究生约会，那个男生从殷切的示好、频繁的约会到一起出去旅游只开一间房，再到非常大男子主义，彻底将唐白作为附属品，总共花了半年时间。男生要求唐白戒烟戒酒洗纹身好好上课，还要开始准备考公务员，说这样他家里才会接受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唐白忍了两三次他的愚蠢言论，直接拖黑分手。本来也没有很喜欢，还指望一个天蝎座委曲求全吗？他只不过是追求最强烈的一个人罢了，大概这男的觉得女生把第一次给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对于高中就看波伏娃的唐白，第一次除了有点紧张都不懂，还现场看教学片搞得很尴尬，勉强完事一点也不爽之外，什么都不能代表。
再往后就是上海被渣男扔在酒店，每次说起那个渣男唐白都觉得还是长见识。他真的太专业了，开车接送上下班，冷了会多带一件外套，开车门拉椅子过马路走外侧每天送下午茶每周送花一样不落；每次约会都有口红香水包包等礼物作为惊喜；唐白出差，他会“因为太想念”而空降到那个城市去见面；消息秒回随时报备，喝多了会给朋友打电话说遇到了最爱的女孩……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两人在顶楼旋转餐厅吃完甜品，分完一瓶葡萄酒，氛围恰到好处，看着灯火辉煌的城市，男生神情地看着唐白说，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然后亲上去。
唐白那时候头晕目眩坠入云端，太偶像剧了，没法不上头，没法不相信他的真心诚意。
当然，从接吻到发现劈腿提出质疑，被抛弃在酒店不过一个月；再到后面又来复合，唐白还是答应了，但是竟然电话被拖黑，才幡然醒悟，自己不是被劈腿而就是那个出轨对象。
“渣，真是太渣了，但是体验感也太好了。”唐白如是总结。
“那你要死要活痛不欲生花了一年半才走出来，甚至对男人完全失去信任，这个体验感还值得吗？”人间清醒尧兰在一边敷着面膜一边戳穿她。
“值！反正总是要成长的，他给我的伤害，比起K，还不到十分之一吧。”
K是已婚男，唐白跟他有近乎奇迹般的灵魂契合，各种偶遇，各种碰巧，各种上天注定。
两个人在对方最低谷的时候相遇，唐白因为渣男重度抑郁，K事业受困还偏巧老婆出轨。相互依偎取暖，相互安慰鼓励，K普通工作，在大城市供房供娃，根本都没给过唐白什么像样的礼物，又因为某种自以为是的责任感，为了孩子就是不离婚。他一年说十次不能害了你，又每次再唐白拖黑他之后死缠烂打，如此拉扯了整整五年。
唐白现在回想渣男和K，分明都是比自己年长了五六岁，七八岁的人，社会经验也很丰富，却完全不考虑对当时一无所知的她，稍微留有余地一些。
他们本来可以想得更多一些的。
唐白一直觉得当时的她并没有机会做出选择，被裹挟了很多因素的情感推动，深陷而不可自拔，这样可以把这些年的痛苦过错都推到对方头上，在如此悬殊的关系里面，她确实可以免责。
所以她现在面对小宇，希望他能有时间去思考去纠结，他能判断自己是冲动还是感情还是依赖还是好奇之后，再选择。双方都要付诸相应的责任，才是成长。
想了这么多，又喝了两杯酒，知道离醉不远了，也已经接近午夜，准备收拾回家。
偏巧小宇推门而入。
男孩子穿了运动衫，跑步鞋，满头大汗。
“你怎么在这？”两人同时问。
“我……夜跑呢，刚跑了5公里，看这边还亮着灯，我以为黛西姐没关灯过来看看……虽然我也没带钥匙，就说路过嘛还是来看一眼……”小宇气喘吁吁地说。
“我，我就，喝酒啊。”唐白结巴地答。
“你一个人？”
“啊……”唐白宕机了，刚才一直在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太不真实了。
“那我陪你。”小宇倒了水喝着，在一边做拉伸。都是单独相处，他在晚上会更成熟，更自然地想要在一起。
“好。”唐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隐约觉得这个夜晚，会发生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