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听完褚浔说的话，程玫先是愣了一下，但表情随后又立刻恢复。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肩膀一耸，故作轻松，“是啊，恐怕以后是没这个机会了。”说完便看向褚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程玫总感觉褚浔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着她这般落井下石的模样，程玫气不打一出来，随手抓起身边一个抱枕朝着褚浔丢过去。
“你是不是就等着在这儿看我笑话，小屁孩，良心呢？”
亏自己以前还对他那么好，现在见了面连声姐姐也没叫过。
不过这招数还挺准，褚浔一伸手就直接将抱枕稳稳接住，然后拍了拍，走过去放回原位。
他扯了下嘴角，正经说道：“瞎想什么呢，别乱动陌生人的东西，还有，我才不是小屁孩。”
程玫还想继续回她话，话到嘴边还没开口就被货车司机的来电铃声打断。
师傅说他已经拉着小板车到楼下了，程玫给对方报了一串门禁数字。
两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师傅来了。
按照她的指示，需要将几个箱子都搬到板车上。
程玫和师傅再三强调一定要轻手轻脚的，里边都是些易碎品，说着她甚至有些担心想自己上手搬。
褚浔见她那着急模样，让她站在一旁，自己则和货车师傅搭了把手，一起将箱子小心翼翼地抬上板车。
然后又护送着进入电梯，让师傅下楼以后在车旁边先等着。
做完这一切，褚浔折回房子玄关处问程玫，“东西都拿完了吗？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一次性拿完，别忘了。”
程玫环视一周，这房子是易琛自己买的，但有时候她偶尔会过来几次。
比如演出结束后，易琛就会在这里给自己准备一份惊喜，曾经摆满礼物的桌台，现在也变得空荡荡。
匆匆忙忙这几年，走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多余的留恋。
以前的一切就在这默默中悄然消失，不再留下一丝痕迹。
“没了，都拿完了。”程玫思绪回拢说道：“你呢，是还继续留在这里吗，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吧，送你回去。那几个箱子重的要死，等你一个人搬回去里边的东西早碎了。”
褚浔说完，没等程玫回应，侧身进去拿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程玫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多一个人帮忙搬东西，自己还能轻松点，就顺了他的意思来。
俩人一起下了电梯，程玫给司机师傅说了停靠位置，但并没有选择搭顺风车一起走。
因为还得顾及身旁这位。
站在一旁的褚浔静静地看着程玫给司机交代完一切，交谈中，她把轻拿轻放这个词说了不止三遍。
这箱子里的东西对她来说到底是多么有意义，值得这样谨慎。
他想，这易琛追女孩倒也是能下得了手笔。
司机师傅关上车门后，一踩油门走了。
程玫朝着货车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后，才走到褚浔身边。
她拿出手机，低头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敲打。
“好了，叫了辆车，我们打车过去。”
“嗯。”
这会儿的天依旧很热，没有风，俩人站在阴凉处等着网约车。
褚浔时不时看她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开口：“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程玫正专注敲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一下，“什么？”
“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啊，我看你那么小心翼翼地，很贵重吗？”
“那么贵我肯定得小心翼翼，坏了不就白买了吗？”
“......”
好在车来的很快，没让人等很久。
到达御水苑是四十分钟后的事儿了，俩人前脚下刚车，就看到司机开着小货车姗姗来迟。
按照程玫的指示，几个纸箱子在俩人和司机师傅的护送下安全抵达程玫家门口。
她开门后，褚浔又将箱子全部帮她搬回客厅。
忙完这一切，褚浔胸腔微微起伏，隐隐喘着气，刚洗好的头发也因为出汗的原因，几撮头发粘在一起。
程玫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小声啧啧感慨：“这小年轻的体力就是好哇，不愧是有腹肌的男人，早知道把你抓来当苦力了。”
这些重玩意儿她抬上来还挺耗力的，褚浔倒是精力旺盛。
听到程玫的调侃，褚浔俯身抽了张纸，擦去浮在额头的一层细汗，并没有回答程玫的话。
程玫让他坐在沙发休息，随后去厨房给褚浔拿了瓶柠檬味的苏打水。
褚浔趁着休息空隙，大概扫了两眼房子的布局，这是她第一次来程玫家里。
房子很宽敞，两居室，装修风格很轻奢，干干净净的，整个空间都显得特别亮堂。
桌子上放了个很古典的棕色花瓶，里边插满了红色的玫瑰，隐隐还能闻到花香，不过看起来蔫巴巴的，几片花瓣都已经开始干枯发黄。
估计是忘了处理掉，就像是预示着什么一样。
“今天辛苦了，你坐着先歇会儿。”程玫把苏打水递给褚浔，“吃饭了吗？”
褚浔接过水，拿在手里，没喝，他摇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下午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就当我谢谢你给我帮忙了。”
“好。”褚浔的回答十分利索，没有丝毫停顿。
程玫所谓的的留下来吃饭，就是点了几份外卖，褚浔以为是程玫亲自下厨，他还在心里期待了一下。
收到餐后，她把外卖小哥刚送来的红烧排骨、清炒四季豆和虾仁蒸蛋摆在餐桌上，笑着对坐在对面的褚浔说：“都是我亲自点的，不要客气哦。”
她又没说自己要下厨做饭，毕竟这对于一个厨房小白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自己可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表演如何炸厨房。
褚浔倒是淡定，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餐，“挺好，都是我爱吃的。”
俩人用餐期间，程玫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的问题全抛给了褚浔。
“今年大几了？”
“大二。”
“学的什么专业呢？”
“农学。”
她点了点头，“哦，原来你对这感兴趣，厉害。”
“......”
褚浔不主动问话，但有问必答，程玫问一个问题，他就回答一个，也不多说别的话。
“学习压力大不大？”
“还好。”
褚浔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吃相挺好看。
程玫这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
记得有次见褚浔是在他高考前，程玫还给他加油打气了，专程去求了一个福袋，一个绣着万事胜意的小福袋给他。
褚浔当时接过福袋沉默片刻，才道了声谢谢。
几年没见，眼前的人比以前瘦了许多，头发也长了点，显得下颌线更清晰。
尤其那双明媚的桃花眼，成熟中但又透着清澈，就是这人变得不爱说话了，看着沉默寡言的。
程玫夹了一筷子四季豆放嘴里，“在学校谈恋爱了吗？”
听到问题后，褚浔咳嗽几声，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这人问问题真是大转弯。
程玫给他倒了杯水，接着八卦起来了，她啧啧两声，“那跟姐姐说说有没有喜欢的人？”
褚浔放下筷子，睫毛轻颤，沉默几秒，看着她，说：“快吃饭吧。”
程玫没有得到回答，感觉无趣，随便往嘴里塞了两口菜，就放下筷子。
“我饱了，你把剩下的都吃完，别浪费了。”
褚浔挑眉，“你就吃这一点？”
自己全程没看到她吃几口饭，就夹了两口菜，然后说自己饱了。
学校的流浪猫大概都比她吃的多。
“哎呀，我得保持身材，职业要求嘛。”
说着，她把整盘排骨推向褚浔跟前，眨了眨眼睛，“量不大，你可以吃完，别浪费了，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可别辜负姐姐一片好心哦。”
“......”
吃完饭，等褚浔把桌子收拾完天已经渐暗，透过玻璃窗看过去，外边的路灯已经亮起，开始点缀着这城市烟火。
他从厨房出来后看了眼挂着墙上的钟，已经快七点。
程玫还在整理她的拿回来的箱子。
褚浔看着坐在客厅地毯上人的背影，弯着腰专注看着手里的东西，她甚至有些不忍心打扰这美好的场面，但还是开口：“我先回学校了。”
闻声，程玫放下手里的铜质烛台，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明天周末，你不回家住吗？”
“不回，我一直住学校。”
“那行，你路上注意点，要不要我送你？”
褚浔摇头，“就几步路，不用，你忙你的。”
走之前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昏黄的灯光打下来，褚浔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平复今天这跌宕起伏的心情。
和程玫的再见面猝不及防，尽管他曾经多次设想过再次重逢的局面，甚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眼神来面程玫。
这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遍遍的演练过，但依旧，无济于事。
只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程玫。
他低头接了一小捧水，打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水让他此刻清醒不少。
紧接着褚浔犹豫片刻，拆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放在洗漱台一边。
完事以后，他抽了几张纸随便擦了擦，看了一眼放在洗手池旁边的手表，停留片刻便出了门。
走出御水苑门口那一瞬，褚浔低头嘴角上扬，看着面前车水马龙，深呼吸一口气。
这算是...做坏事吧！
可程玫以前说过不能做坏事，他这次没听话。
你可别怪我啊。
当时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荒谬想法，褚浔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不自觉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