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孤儿院的老师
烤焦的羊角面包在珂希尔的眼里最美味不过，每天清晨丧仪店里充满早餐的香气也是珂希尔眼里美好一天的开始。珂希尔在烤面包的时候计划着今日的日程，她并不想扰乱凡多姆海威伯爵的日常计划，所以珂希尔决定晚间的时候再去拜访一下索玛王子。
羊角面包里被珂希尔揉进了现调的蓝莓果酱，丧仪店里快要没有调味品了，今天她必须抽时间去一趟果蔬市场买些原料后自己调配这些美味。这样的面包会给人带来愉悦。可她记得还是有一罐未开封的果酱，不过已经找不到了。
在烘烤面包的时候，珂希尔去信箱里拿到了一份今天的泰晤士日报，大约是早晨五点左右天还没亮的时候那些勤快的报童孩子们放在丧仪店的信箱的。她又想起了克里那个男孩，珂希尔忘不了那个没有夕阳的傍晚，克里的灵魂化作零零碎碎的光芒飞向威廉先生的死神镰刀里。
如果他那天绕过第六大街送报纸的话，是不是每天早上她还可以听到那个男孩给她提出的谜语呢......
除了泰晤士日报之外，珂希尔在信箱里还收获了一个细小树枝编成的燕子窝，燕子窝里夹杂了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珂希尔姐姐，我们看到你们店屋檐上的燕子窝坏了，我们做了新的燕子窝，春天已经来了，请帮我们为燕子置一个新家吧!”
孩子们将屋檐这个单词拼错了，但是这些没有机会上学的孩子们可以写出这样的字条珂希尔真的非常欣慰。他们平日里接触最多的报纸，给了他们极大的知识来源。虽然仍旧有限，不过总比他们的父母一辈子生活在混沌里，理所当然地受人贬低要好的多。
珂希尔从信箱里小心翼翼地把燕子窝拿出来，她抬起头看着丧仪店“Under Taker”的牌匾下空荡荡的燕子窝时才发现，燕子窝已经被今年冬天的大雪压坏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危危地悬在半空。
可是以珂希尔的身高，即使站上梯子也未必能够到最高处的燕子窝……
她在店门口驻足良久后转身跑回了店内，径直将葬仪屋的棺材板推开说到:“老师老师，快起来帮我给燕子们换新家好不好?”
珂希尔一只手抱着燕子窝，另一只手不停地拉扯着葬仪屋的衣袖，本以为这一次珂希尔又要对付赖床的老师，但葬仪屋从棺材里坐起来后迷迷糊糊地说道:“小生好像闻到了烤面包的味道……”
显然，葬仪屋没有把珂希尔刚才的话听进去。
葬仪屋看着一脸期望地趴在自己的棺材盖上，又看了看她怀中的燕子窝，他拿过来后踏出棺材拉着珂希尔的手走上楼梯。
珂希尔本来不明白老师的意图，但当她看到葬仪屋把自己房间的窗子打开说到:“放在这里怎么样，小天鹅，小生觉得燕子一家会喜欢的。”葬仪屋伸手把燕子窝放在了珂希尔吊悬在窗户外墙上的花盆上。
这样的位置对燕子而言很是安全，大约还有半个月有余，珂希尔埋下的花种就会全部出芽开花，那时的窗边，从外面的大街上望去，一定是一片绚丽。而燕子们，会在花丛的掩映下在伦敦度过春夏。
“不过我倒是更期待这些花什么时候会开呢。”珂希尔看向窗外说到，她不经意的一瞥，那只扣住蝴蝶的玻璃罩已经翻倒了，蝴蝶也并不在其中，窗台上只是留下一朵完全枯萎的山栀子花在晨风中时而摇动。
珂希尔不理解为什么被摘下的山栀子花为何会有如此的枯萎速度，在一边感叹了一声:“啊，好可惜，蝴蝶飞走了呢老师。”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到时候小天鹅的鲜花会再招来蝴蝶的。”葬仪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是总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啊！我的面包!”珂希尔惊叫了一声，葬仪屋听到这里，便闻到了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面包烤糊的味道。
珂希尔抛下蹲在阳台上欣赏燕子窝的葬仪屋奔下楼去，再然后，葬仪屋又听到了厨房里传出了与静谧的清晨并不和谐的噪音。
“看吧，小生说过，她很笨的。”葬仪屋用指甲抓抓脸轻声说到，他摘下自己的高帽子，他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重力后，伸手想头顶摸去，发现自己头上顶着一瓶未开封的蓝莓果酱。
他不知道为什么蓝莓果酱会突然出现的帽子里，不过他要尽快的，在小天鹅不注意的时候洗脱乱拿果酱的嫌疑。这东西可千万不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不能当着小天鹅面前让她发现。
整个早上，珂希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先是面包被自己烤糊，报纸也没有按时阅读，她和老师的早餐因为自己的失误被延误了，并且丧仪店里的最后一瓶蓝莓果酱也不知去向。
今天的早餐还是被摆在了珂希尔的面前，是葬仪屋亲手做的简单和烤土豆饼。通过这顿早饭，珂希尔发现老师的厨艺已经大有进步了，虽然还是很咸很咸，可至少老师已经知道用正常的食材去准备料理了。
发现老师的进步后珂希尔的心情大好，来自忙乱早晨的烦躁情绪由此一扫而空。
珂希尔在早餐完毕的时候，在那些烤糊的面包里挑拣出了四五块还可以食用的羊角面包，并为小罗宾喂了萝卜，给“small bell”梳顺了鬃毛。珂希尔把这些略微烤焦的面包一并包在油纸里，珂希尔打算去买一束花送给索玛王子以示安慰，而这些面包可以送给那些贫苦的卖花孩子们作为他们整一天的口粮。
清早的伦敦大街上行人还不算很多，那些行色匆匆的都是一些小职员，他们没有闲心慢下脚步听着那些美妙声音的。站在有轨电车电线上的蓝山雀正在扑腾着翅膀，仔细听可以在晨风里听见街边书店里传出那早晨七点的钟声。珂希尔在花店买到了花店老板娘新采摘的茉莉花，一个银币的价格，她为珂希尔包了一大束茉莉花，但茉莉花的花朵一向很小，在别人的视角里，珂希尔似乎怀中抱着一捧用米色白纸包裹住的绿叶。
珂希尔知道印度人是喜欢茉莉花还有荷花的，不过在这个初春的伦敦珂希尔实在无法搞到荷花送给索玛王子。
时间还早，珂希尔还打算去巴克夫人的酒馆看看她有没有对孤儿院有什么新的计划，上一次拜访巴克夫人还是在前天，但是这样的大事情难免有变数，珂希尔也放不下心来。
其实，名义上是巴克夫人名下的孤儿院，她想让丧仪店也要帮忙为此周转，不是要分的什么利益，这是珂希尔自愿的付出，她放心不下那些从小和她一样失去父母，孤苦无依的孩子们。
从小的时候，珂希尔诸如此类的决定从来都不需要征得葬仪屋同意，在老师的眼里，好像只要她不把丧仪店完全拆掉，就可以了，即使是十三岁的万圣节那天她因为想要扮鬼吓唬老师，而不小心弄翻了一桶刷棺材的颜料，完全洒在了老师最为珍视的棺材里，老师也毫不生气，反而是靠在另一口棺材旁边笑话摔倒的自己。
表面上看来，她更好像是丧仪店的店主，而老师就好像刘涛先生那样的甩手掌柜。
不过她自己也不可否认，自己打理的丧仪店确实赚取的利润会更多一些，不，应该是多了不少，她和老师的物质生活已经相比自己刚来到丧仪店的时候好很多了。至少现在她不会允许老师做除了凡多姆海威伯爵以外的“笑话生意”。
身为死神的老师，他的想法，总会和人类有些不一样。
但无论如何，她应该是喜欢上老师了，这一点她现在骗不了自己，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珂希尔也并不想摆脱这种磨人的情感，似乎现在的状态就已经足够完美，每天都会和老师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就这样一直下去。直到......老师不再想让她留在丧仪店为止。
老师那样伟大的人物，大概会爱上那种出色的博学多识的美丽女子的灵魂吧。想想从来没有去上过一天学校的自己，珂希尔忽然感觉有些惭愧了，如果她在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亲骨肉或者领养，珂希尔最大的愿望是这个孩子能替她体验体验学校的生活。
“你在想什么呢，可爱的姑娘。”
是巴克夫人，她背对着珂希尔站在她的身前，而珂希尔因为低着头走路差点撞上巴克夫人。
街上的行人开始慢慢变多，今天的伦敦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早上好巴克夫人。”珂希尔略带歉意地笑着，巴克夫人看到珂希尔怀中的茉莉花说到：“原来是早起买花送给你的老板。”巴克夫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摸了摸珂希尔的头顶笑吟吟地拉过她的胳膊，向着酒馆的方向走去。
“不是这样的啦巴克夫人，这是我要去看望一位朋友的礼物。”珂希尔解释说道，但巴克清楚地看到珂希尔红了脸。
巴克夫人的酒馆绕过了十字路口就到了，早上她是打算开业的，因为遇到这个可爱的姑娘让她今天心情大好。
酒馆里的侍者还没有到岗，珂希尔被巴克夫人请进了酒馆，她正巧也想和巴克夫人商议一下孤儿院的筹备工作。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亲爱的，我找到了一些我曾经居住在东区的寡妇邻居，当然，就是像我一样的人，虽然她们能将孩子们照顾的很好，也可以得到稳定的收入，不过，我觉得孩子们是需要让一个懂得一定知识的人教育的......"
巴克夫人喝下了杯中的红酒，给珂希尔倒了一杯咖啡，示意她尝一尝。
“所以您的意思是，孤儿院需要老师对吗？”珂希尔明白了巴克夫人的意思，她也知道那些辛苦于生计的妇女们很难得到学习的机会，故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只是能一定程度上照顾那些孩子们的起居罢了。
“那么珂希尔愿意帮这个忙吗？”巴克夫人也不再掩饰什么，她就是想让珂希尔当孩子们的老师，这个女孩子虽然没有去过什么学校，不过却看起来是个非常有知识修养的孩子，让她以身作则地去教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再适合不过了。况且珂希尔的名字在那些幼年的贫苦孩子们之间似乎很出名呢，他们称作她为“无所不能的丧仪店姐姐”。
而且珂希尔的性格很温和，即使是在有时忙碌不堪的丧仪店，巴克夫人也没有见过珂希尔有任何急躁，在她脸上呈现的一直都是温暖的微笑，还有她那习惯性上扬的嘴角，她做孤儿院的教养老师的话一定会和孩子们相处的很好。
珂希尔没有接得上巴克夫人的话语，她在犹豫是否要接下这个委托，因为给孩子们做老师必须坚持很长的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太久丧仪店入殓工作还有情报工作，但她的心里还是非常想帮助那些孩子们的。
“你不用担心，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每周三的下午和周六，我想那些孩子们肯定会特别欢迎你。”巴克夫人说到，她观察着珂希尔的眼神，巴克夫人看到那双眼睛从犹豫又转变成素日里温暖的笑意时，她知道，珂希尔其实已经同意了。
“那您希望我给那些孩子们讲一些什么呢，我自认为我没有什么文化水平，不过我非常愿意教给孩子们我会的东西。”珂希尔喝下一口咖啡，不知道为什么巴克夫人的酒馆里的所有饮品都非常美味，如果她经常来酒馆的话，所有的饮品迟早会被自己喝个遍。
“不用太复杂我的孩子，比如说英语的拼读和书写，英国的法律，日常的文化，历史的故事，还有普通的数学知识，这些已经足够了，那些孩子们都是未被书写过的白纸，你教了什么他们就会学什么的，还有啊，不要妄自菲薄珂希尔，你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