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罪果
珂希尔听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走上前去,她仍旧将那本圣经捧在与自己肩头平齐的身前,她知道这位教主就在眼前,可她却沉住了气,始终没有抬起头。
“真是美丽啊。”那男人上前一步,她也不能在此听出男人的话语里包含着哪些情愫。
“如果变成一只吊线的木偶,也一样会如此美丽吗,不过外表这样美丽的小人儿你,灵魂会是绝对洁净的吗,回答我,珂希尔……”他仿佛在吟唱着诗歌,在那一刻,珂希尔有些失神,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相似的话语。
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灯火浮动的声音,教主放下了他的手,接过珂希尔手中的《圣经》,他迟迟没有翻开,反而是将《圣经》放入怀中,举起烛台向门口通往天台的石阶上走去。
“随我来吧,珂希尔,我将引领你领悟真正的纯净的灵魂,那可是,即便是你所认定的神,他也不会告诉你的真谛。”
珂希尔跟上那位教主走上幽暗的石阶,烛光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拉长,沉抑的气氛让珂希尔意识到自己总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教主问到:“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我的……名字……”珂希尔听到这里一时语塞,安托瓦内特这个姓氏猛然在脑海中出现,她止住了脚步,在幽暗的楼梯间凝视着那位教主的背影,可那背影在她的眼中模糊起来,她不自觉的想要垂下头去。
“在神的面前隐瞒污秽也是同样的罪责,你可想好了吗,安托瓦内特,我可是一直一直,在百年前,就在等待你们亲自承认自己灵魂的罪业并亲自祈求我洗净你们的灵魂……”这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着熟悉,珂希尔竟不能从中辨认出声音主人的性别。
她猛然抬起头,却发现四周尽是一片刺眼的白色光亮,原本通往天台处的楼梯也都已经消失不见,她不敢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但这里绝对不是那黝黑冗长的通往天台的走廊。
“你到底是谁?”珂希尔攥紧了拳头说到,低下头去却发现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不,那个影子甚至似乎带了一双翅膀。
当她猛地回过身去,却出现一副熟悉的面孔,那是安洁尔小姐,但她并非是像在哈恩泽沃斯村亨利男爵的府邸里那样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仆,珂希尔仰视着张开双翼的安洁尔,眼前的她绝非是个人类,像极了《圣经》中所描述的天使。
难怪在那个村子里她会感到一些异样,并且在有她出现过的咖喱品鉴会中会突然出现大规模的暴动,甚至是刚才那些熟悉的话,她在寻找安妮和贝蒂的那座高塔里也一样听到过。
那个多罗赛尔也是她的人偶!
所以,这一切,无论先前发生过什么,都是安洁尔为自己做的局了。可是……
“我是谁,于你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真的知道你到底是谁吗,像你这样纯白的容器,谁见了不会动容呢,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你那肮脏的灵魂从这美丽的银质容器里剔除了。”安洁尔俯视着珂希尔,不得不赞叹的是,那个玷污神殿的女人竟然将安托瓦内特的余孽生育的这样美丽……
这也是死亡的神明养育余孽的原因吗?
看来也和自己一样,只是将她当做一件容器罢了。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可爱的人偶姑娘,虽然安托瓦内特一族难以弥补自己的罪孽,但是于我而言,你也并非无路可走,与我,与真正的神做一个交易吧,以此将功补过地洗去你母亲的罪责和你与生俱来的罪果。”安洁尔抱着胳膊,她缓缓落在地面,收起那双羽翼的时候,珂希尔发现周身飘舞起洁白的羽毛,但那些羽毛瞬间让她产生莫名其妙的不适,她的双膝似绑了一块大理石一样沉重,珂希尔感到身子不听使唤,一下坐倒在地上,她甚至不能动弹一下。
安洁尔的神力是珂希尔前所未见的,这与死亡的力量并不相同,也与塞巴斯蒂安所掌握的力量不一样。但她也并不感到畏惧,老师一定会像上次一样找到自己……
“是你害死了我的家人对吧,你真的以为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我就会顺遂你的心意吗?”珂希尔咬着牙,她还是平生第一次对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将自己经历的一切事情串联起来,那么所有的怪异就都说得通了,在哈恩泽沃斯村的时候,自己刻意地隐藏了一些灵力的时候大约就已经被伪装成女仆的安洁尔发现了,那么亨利男爵对她做出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也就不难解释了。包括后来的种种,甚至连带着凡多姆海威伯爵,这些都是她企图捕获自己的诱饵。
她是一切变故的操控者!
“就算是又如何呢,我说过,这并不重要,多洛妮娅身为神殿大侍女,私自与安托瓦内特之子食下禁果诞下你这灾祸,我身为天父的使者,替天父扫净世间污秽是我等职责,而且是否与我做这交易,并不是你自己可以做决定的,这些话你可要想好了在诉说与我,我可是在指引你逃离死亡的宿命呢。”安洁尔嘴角微弯,她轻蔑地看着地上的珂希尔,多洛妮娅是个懦弱又无用的女人,那玛丽唯一的孙子当时早已是法兰西新贵族所忌惮的对象,他们都不能当做自己建立新乐园最合适的傀儡。
她在法兰西的土地之上最需要的是一张具有说服力的白纸。
那么他们的女儿珂希尔 .安托瓦内特就是最好的人选。
还有什么是比她或凡多姆海威家的小玩偶更适合做成傀儡君主这样的东西呢?他们不但对地下社会的秩序轻车熟路,更带有让人不可否认的血统,不过让他们成为没有灵魂的人偶未免也有些太过可惜。
“恶心至极,看来神也不是完全是高尚的啊,少玷污天父耶和华的圣名了,你只不过是在肆意滥杀无辜居然还要恬不知耻地打上天父的名号。”珂希尔悄悄将她的小匕首握在手心,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并非是她的对手,老师并不在身边,她暂时还不想惹是生非,如果安洁尔不会伤害自己,即便是这样的仇恨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现在去讨论安洁尔对自己的杀父弑母之仇还并不合时宜……
安洁尔看似慈爱的笑容停滞了,她眼神变得冷厉,绛色的眼眸中似藏了一把尖刀,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她竟单手掐住珂希尔的脖子将她拎至自己的眼前说到:“肮脏的东西,你说的话是多么让人心慌啊,你和你的双亲一样,都是死不悔改的性子呢,你的母亲触犯罪责诞下你这罪果,你呢,也要同你母亲那般吗,对神明心怀污秽之念,在死神的身边苟活,不知廉耻地祈求他的庇护吗?那不是你应该停留的地方,我在慈悲地为你指引一条明路。”
安洁尔的力量并不像是一个女性应有的力量,她将珂希尔从手中甩开,并嫌恶地用一根羽毛拂拭了手背,她看着地上的少女,又俯下身说到:“你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只人偶,毕竟你生的这样美丽,珂希尔,如果我是死亡的神明,我也必定舍不得你的尸骨回归尘埃,成为人偶是你的宿命,不过他可是你最爱的人吧,到时候的你会不会心如刀割呢,我可是在帮助你啊……”
“帮助我?”珂希尔冷笑着,但她还是无法站起身,冲力将她的膝盖和手臂碰的淤青,“那不过是你为了让别人认可你那扭曲的内心,美其名曰是帮助,帮助你将整个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变成你的乐园,民众的炼狱吗,推翻新生的共和制政权后重归波旁王朝安托瓦内特统治的黑暗时代吗?那么你和我愧对百万民众的先祖来讲又有什么分别?!”
“你真是太吵闹了,你的老师真是教给你好一张伶俐的嘴,难怪你能帮助另一个小东西,别着急,他迟早也会来和你作伴的,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能和你的老师做交易了。”安洁尔轻叹一声,俯下身子慢慢将手放在珂希尔的头顶。
“你要对老师和夏尔做什么!”珂希尔用匕首挥开安洁尔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再如何,这件事情不应该牵扯到老师,他是脱离组的死神,本就应该在这世间逍遥的,即便是要永生永世麻木地去目睹他人的生离死别,自己的这些问题也不应该将老师牵连……
“你是他最为珍视之物,不过再珍视,你也只是个物品。”安洁尔话音刚落猛地从指尖飞出一根锋利的羽毛割破了珂希尔的脸颊,那道伤口不深,鲜血也顷刻间沁出,顺着她的脸庞落下,染红身前的衣料。
在珂希尔失去意识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被安洁尔再次拎起,但她无力反抗,并且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看,做个安静人偶的时候你是多么讨人喜欢啊,谁还会在意你不洁的灵魂呢,只是简单的杀掉你,抹去你的灵魂实在是太粗暴了……”
虚无的白色在阴暗的楼梯间消失,黑色在寂静中重新扑面而来。
“好安静,你去看看鹅在做什么,如果她已经应付好了进入唱诗班的事情,让她过来见我,我想听听她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塞巴斯蒂安为夏尔系上最后一粒扣子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阴冷的风,最远处的烛台熄灭了,少年垂下眼帘,一片阴影埋藏在瞳孔的深处,他总觉得这里必定和自己双亲的遇害存在关联,她也一定在此间脱不了干系……
拥有灵力的,与死神为伍的少女入殓师,帝王一脉的血统,被Under taker养大,周旋地下社会的资本家之间,比起自己,这一切显得她更加特殊……
并且与她经历的种种,似乎在此已经汇成一条明线在指引着自己去向下一个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