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
烛火觥筹交错，无尽的寂静在夜色中蔓延，唯有魏昊宽厚的手搭在桌上，弯曲的手指关节轻叩着桌面，发出“咚咚”的敲击声。
一声接着一声。
像在催促她尽快说出他想要的话。
一筹莫展之时。
季渊开口了。
“殿下，莫要强人所难。”
他冷澈似清泉的声音灌入她的双耳，一同浇灭了她心急如焚的那把火。
她微微睁大着眼睛，眉头轻皱着，心中有惊讶，有不解，还有感谢。
魏昊听到季渊的话，眉尾一挑，有些讶异探究的看着他，似是想要从他冷漠淡然的脸上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半晌，魏昊戏谑的勾了勾唇角，道“既然先生都如此说了，那便算了，你且退下吧。”
叶如蕙求之不得，连忙行了个告退礼就离开了。
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魏昊带着玩味的笑看着他，调侃道“之前一直听闻先生不近女色，清静寡欲，经此一事，本王看传闻未必属实啊！”
季渊修长分明的手把玩着青花茶杯，如扇的鸦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漆黑眸底透着隐晦的暗，唇线抿直，没有说话。
良久，就在秦昊以为他不会接话时。
只见他，唇角微勾，眼底却看不出笑意，只有晕不开的浓重墨色，他淡淡道“欲望，乃人之常情。”
魏昊一愣，后朗声笑着，附和道“没错没错，有美人在跟前，情.欲.人皆有之。”
季渊的话自是被魏昊误解了。
他口中的欲望惟有一人。
......
叶如蕙出来后，便来到后面庭院的内室休息，在此之前，秦茉舞看到她从雅间内出来，询问她如何，她未提半分惊险只说了一句无事，后还交待了金钱事宜。
坐在梳妆镜前，她摘下带着有些闷的面纱，心不在焉的想着，季渊为何会帮她，难道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吗？可就算是发现了，他也没理由帮她啊。
镜子映照着叶如蕙，里头赫然出现一张朱唇玉面的小脸，眉头蹙成了川字，看起来愁云惨淡的，让人心疼。
算了，她不再胡乱猜测着，而是转念一想，可能是季渊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呢，不一定就是发现了她的身份。
不过，她还是欠了季渊的人情，所以这人情得怎么还呢？她又转念一想，人生在世，难免会欠些什么，再说，欠人情的是幽兰仙子，又不是她叶如蕙。
这么想着，心中的烦闷散了许多，空气都变得更加清新了，皱着的小脸也舒展开来。
然后她便将脂粉擦去，衣服换好，坦然地踏着静悄悄的月夜回府了。
......
次日清晨。
东方泛白，晨光微熹。淡淡的阳光将弥漫的薄雾驱散，青翠树叶上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滑落在草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圆润小巧的露珠正忽闪着透彻的莹光。
用过早膳的叶如蕙，乘着马车就来到了云茉阁，在此之前，她还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往祝府交于祝敏恩。
云茉阁前，她刚下马车，之前那位伙计便认出她来，热情的迎接她进门。
伙计领着叶如蕙往里走，边走边道“小姐，你来得巧了，我家老板刚回来不久，我与他说了小姐你的事，他刚还说等你来了将你领到二楼雅间谈事呢，这不，你就来了。”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二楼雅间门口，伙计将门打开，道“小姐，你先在里面等着，我这去叫我家老板。”
叶如蕙在雅座前坐下，香桌上摆着的云纹四方炉青烟袅袅，弥散着清甜甘芳的气味，她在间内扫视一圈，这里到比一楼雅致些，不那么破敝了。
没等一会儿，茶楼老板便步履匆匆的过来了，看到叶如蕙时，愣了一瞬，遂后落了座，又唤来伙计沏了一杯茶。
伙计走后，间内只有他们二人，茶楼老板挂着一副温厚的笑容道“今早听我家伙计说有位小姐前几日来，说要来买我家茶楼，今日得见，没想到小姐你如此年轻。”
叶如蕙礼貌的笑了笑，道“生意场上，不论男女，不讲年龄。”
茶楼老板道 “是是，小姐应当了解过我家茶楼，我之前建造的时候可花了不少钱，敢问小姐你的预算是多少呢？”
叶如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老板你认为这茶楼应该值多少？”
他讪讪笑道“这茶楼虽有些年久失修，但处于中心地段，客源稳定，场地大，怎么也值八百两。”
叶如蕙看着老板温厚的脸，却长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她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茶，道“老板，我虽年轻，但你可不要将我当冤大头看，这茶楼楼身内设都是如此破败，我买过来之后修缮还得花笔大价钱。”
“再说，这虽然地段不错，可几百米外处就有一家茶楼，比起这儿那的生意可好很多，还有，因为那新开的茶楼，你这茶楼想转卖都不好卖吧。”
茶楼老板思忖，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被眼前的小姐给说中了，因为潇雨轩这个竞争对手太强大，没什么人会买他的茶楼继续经营。
还有因为他这茶楼不好改成其他商铺，改成点心铺饰品铺等，这茶楼场地太大，改成酒馆客栈等，这茶楼场地又太小，所以眼前这位小姐还是第一位买家。
他皱眉问道“那依小姐所见，应该给多少？”
“五百两。”
听到此话，他差点拍案而起，喝声道“不可能！这未免太少了，我看小姐你才是拿我当冤大头！”
叶如蕙安抚道“老板你消消气，我是想和你诚心讲价的，一切好商量。”
茶楼老板哼了一声，道“小姐你这价讨得简直可怕，比我经商三十年的爹还敢讨！”
叶如蕙轻笑一声，道 “那我再加一百五十两，六百五十两可以了吧。”
比五百两能让人接受多了，不过还是有些少。
未等他回答，叶如蕙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道不明的威压，说“老板，这不可能再多了，不然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可...”
他暗想，如今这茶楼天天亏本，又不好转卖，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再说，这不比五百两多了不少。
沉思片刻后，他咬咬牙道“行。”
叶如蕙唇角一勾，道“成交。”
其实，她没真想将价讨到五百两，她知道茶楼老板肯定不会答应的，她这么压价是故意的。
六百五十两才是她想要的价，一开始说五百两，是为了让茶楼老板不自觉间对她后面说的价和五百两对比，从而更好接受她后面说的价。
不然，如果一开始直接就说六百五十两的话，他是不会答应的，肯定会想着再加点价。
当有一个很难接受的要求时，后再出现一个相对不那么难接受的要求，一般人都会选择第二个。
讨价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