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
夜色渐浓，月辉如水。
“滴嗒——”
是液体滴落下的声音。
叶如蕙低头瞧着自己湿透的裙摆正滴落着水，一颗接着一颗砸向马车的木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抱歉，弄脏你的马车了。”
“无碍。”
季渊看着眼前的少女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他伸手递出了一条手帕，又道“擦擦吧。”
擦什么？
是要她擦地上的水渍吗？
叶如蕙有些犹豫的接过季渊指尖递出的手帕，素白蚕丝的手帕方方正正叠在一起，干净又整洁。
她将光滑柔软的手帕摊开，后看到右下方竟绣着一小朵玉兰花，做工十分精细，美丽。
这样式一般是女子常用的，没想到季渊会喜欢这种款式的手帕。
如此精美白净的手帕用来擦木板上的水渍，真是糟蹋了。
但手帕的主人好似并不觉得，她也就不矫情，弯下腰就准备去擦。
看到叶如蕙的举动，季渊脸色一僵，知晓她定是会错意了，连忙出声制止。
“等等。”
叶如蕙垂在半空拿着手帕的手顿时停滞，腰还弯着，但抬起了一脸茫然的头，直直看向季渊，眸子里尽是不解。
季渊指向她的脸，道“我的意思是，擦擦你的脸。”
叶如蕙一愣，后尴尬的坐直身子，又收回了正要擦地的手，拿着手帕胡乱的在脸上擦拭着，尬笑道“呵...谢谢季公子的手帕了。”
季渊垂眸看着眼前少女慌乱的动作，白玉无瑕的脸庞透着红晕，像颗香甜粉润的蜜桃，如鸦羽的睫毛扑闪着，灵动又可爱。
他不禁低头轻笑一声。
闻声，叶如蕙狐疑地转头看向他，不禁暗想他这是在笑自己吗？
季渊弯唇微笑，墨色的瞳眸含着笑意看着她，淡漠的面容被蒙上一层温柔，为他清冷出尘的气质平添一场风雪。
叶如蕙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嘲笑，但却在他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柔情，面容宛如神邸，眼眸却如妖孽般蛊惑人心。
马车内狭小逼仄的空间，气温骤然上升，季渊身上雪后松木的味道渐渐晕散开来，与她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交织缠绕，形成了独特的，清幽的香味。
半响，她怔怔的收回目光，手不自觉得攥紧帕子，沉吟半刻，道“谢谢季公子的帕子，还有...在河里救了我。”
季渊似想到什么，眉尾一挑，道“怎么，如蕙姑娘这次准备拿何礼物来谢我？”
她听季渊的语气，好似对上次她送礼答谢他的事颇为不满。
为何不满呢？不得而知。
她试探的问道“季公子是不喜欢我上次送得礼物吗？”
不应该啊，她送得文房四宝十分名贵，乃是清莲斋顶级匠人亲手制作的，世间仅此一样。
她知道季渊爱书法，所以特地送了这份礼物，按理说，一般文人墨客都会喜欢这份礼物的，毕竟她送时也是十分不舍得。
季渊瞧着她柳眉微蹙，晶莹润泽的眼眸里尽是疑惑，道“不，我很喜欢。”
他不喜欢的，只是叶如蕙送礼答谢的深层意思，她不想欠他的任何人情，不想和他有更密切的来往，于是她送他名贵的礼物，还他的恩情，将他们之间划分得一清二楚。
她想与他做个毫无瓜葛的陌路之人，看穿了这一点，让他的心情很不悦。
叶如蕙听到季渊的回答，眼底的疑惑愈发浓烈。
她直直盯着季渊晦暗不明的神色，良久无果，她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他为何不满。
她正色道“那季公子想要我怎么谢你？”
季渊回望着她，漆黑的眸子似有云墨翻涌，静默片刻，道“答应我一件事。”
叶如蕙眉头紧锁，没直接答应，而是谨慎的问道“什么事？”
季渊思量了片刻，后道“还没想好。”
她在心中思忖，她既无权势人脉，又无地位金钱，实在没什么利用价值，答应季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她道“我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能是伤天害理，不忠不义之事。”
“好。”
......
马车外响起说话声，叶如蕙猜测应该是李云舒和路恒阳来了。
季渊整理好衣袂，道“如蕙姑娘，我去看看。”
叶如蕙“嗯”了一声。
掀开车帘，季渊抬腿下了马车，与马车外的人交谈了一番。
声音停止，随后李云舒便掀开车帘，伸手递进一套衣衫，道“蕙蕙，你换吧，我在外面守着。”
叶如蕙点头接过衣衫，有条不紊的褪去湿衣衫，再换上新衣衫，这件新衣衫与她这件湿衣衫很是相像，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换了衣服。
如果她回府时，被人看出换了身衣服，难免不会让人多想，再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会污了她的名声，但好在李云舒很是细心，想到了这一层。
换好后，她捧着湿衣衫下了马车，被河水浸湿的发丝，此刻也干燥了些许，现在的她看着清清爽爽，完全不像个落水之人。
她扫视一圈，李云舒在马车旁候着，季渊与路恒阳自觉远离马车，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
李云舒见叶如蕙下来，挽起她的臂弯，语气有些担忧的说“蕙蕙，我们快回去吧，你虽换了衣衫，不免还会着凉。”
叶如蕙看向季渊的方向，道“嗯，我先去与季渊作个别。”
李云舒笑着道了一声嗯，后拿起了叶如蕙捧着的湿衣衫，又使了个眼色示意路恒阳过来。
叶如蕙走了过去，路恒阳在李云舒示意下离开后，海棠树下只剩季渊一人。
朗月清风，海棠影绰。
叶如蕙向季渊翩然揖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再次向季公子说声谢谢，还有答应季公子的事，我已牢记。”
季渊轻声说了一声嗯。
叶如蕙见他无话，便准备转身离开。
“晚上天冷，回去记得让侍女煮碗姜汤暖暖身子。”季渊清冽的声音与海棠花瓣一同落下。
她身形一顿，礼貌回道“谢季公子关心。”
离开前，她又补了一句“季公子也是。”
......
回到府中，卧房内。
叶如蕙一番沐浴更衣后，翠云刚好端着做好的姜汤过来。
“大小姐，快趁热喝。”翠云道。
叶如蕙接过姜汤，手心传来热感，她一口一口喝着，身心温暖舒畅了不少。
“对了，大小姐，我从那湿衣衫里翻出一块手帕。”翠云将帕子摊开在手心，后伸手展示在叶如蕙眼前。
叶如蕙喝汤的动作一滞，现在才想起来，她忘记还手帕了。
不过，她既用了季渊的帕子，应当洗干净再还与他。
于是她吩咐道“明早把这手帕拿去浣洗吧，等洗净晾干后再给我。”
翠云应声说好。
叶如蕙接着喝起姜汤，心中暗忖，这手帕只能等皇家春狩会遇上季渊，再还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