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袖雪(伤口)
见到七娘这般,阴阳奇怪了,心道“不就开个玩笑嘛,她怎么还认真起来了,再说,七娘她独生独养的有没有兄弟姐妹,他还能不知道?”
七娘脸色难看了好一会,过了一阵脸色才渐渐恢复了血色,她摇了摇头郑重问道“我不明白,先生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接说出来。”
阴阳嘿嘿笑着,把东陵衍的手掌拉到七娘面前,掰着他的手指说道“东陵衍突然被人刺杀,如果说因为天气热怕尸体腐化,所以匆匆下葬到也说的过去,但是这指甲又做何解释?再怎样说这东陵衍也是堂堂家主,他东陵漠的嫡亲兄长,再着急也不至于仓促成这样吧?”
七娘顺着东陵衍的指尖看去,恍然大悟,这东陵衍在下葬前指甲竟然都没有修剪,想想这是何等的失误,这样匆忙,倒像是故意隐藏什么。
七娘低头不忘将刚才发现记录在纸上,此时阴阳继续查看东陵漠的尸体。
体表特征已经被七娘一一记录在案,接下来该查看东陵漠的致命伤,于是阴阳扒开东陵衍的前襟,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拿着长针,俯下身体扒拉着东陵漠横亘在胸口的伤口。
看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阴阳直起身子,面色凝重起来,他瞅了一眼薛萧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捅了他一刀还是两刀?”
薛萧一听急了,气的激动的吼起来“我说了我没有杀人……什么一刀两刀的,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七娘听着像是阴阳查出了什么,忙问道“什么一刀两刀的,看伤口,东陵家主应该是一刀毙命,难道这身上还有其他伤?这倒没听说呀?”
阴阳又反复看了看,最后确定道“没错,是两道,只不过这两道的伤口重叠在一起,一般人就只会认为只有一道伤口,而且这两道伤口一道刺于生前,一道刺于死后,只是这种伤口在尸体上平常得很,一般凶手怕人没死透,都会在尸体上多刺几次,不要说仅仅只刺了两刀,有的凶犯将尸体刺成马蜂窝的都有。”
七娘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说道“那如果是有人故意嫁祸薛萧,事先杀了东陵衍,后用匕首再次刺入东陵衍的胸口,是不是也能造成这种伤口。”
阴阳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能在同一道伤口上丝毫不差的再刺进一刀,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就是凶手身手了得,精准度极佳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世上存在的绝不超过十人。”
不得不说东陵衍的尸身上疑点太多,也难怪东陵府这么着急就把他下葬了。七娘整理着这些疑点,一一梳理并记录在纸上。
阴阳瞧着东陵衍胸前的伤口,朝着薛萧突然道“你知不知道当时杀他的凶器在哪里?或者你有没有见过凶器,描画下来与我看看也好,如果和伤口吻合,通过凶器说不定也可以找到凶手。”
凶器。
薛萧死命瞅着七娘。
七娘突然反应过来,这所谓的凶器不就是……
她从袖中将袖雪抽了出来。
薛萧盯着七娘手中的短剑道“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凶器,当时我醒来,这把剑沾了血就在我手里。”
阴阳从七娘手中接过,砸了咂嘴道“就是这把?听李堂主说,你这次的酬金是一把两尺短剑,说是你一眼看中的,莫非就是这把?没想到竟然是件凶器,呵呵,七娘你眼神不错嘛。”
这一听就知道阴阳在损她,七娘黑了脸,恨得在一旁磨牙,阴阳瞅着七娘脸色不对,及时止损,急忙转了话题道“这剑虽然一般,但是你看,这剑鞘做的不错嘛,一看就是李堂主的手笔。”阴阳手里掂着袖雪剑,还不忘点评一下李慕池送的剑鞘。
阴阳又赞叹了一番袖雪剑的剑鞘后,突然双手抓住剑柄和剑鞘,刷拉一下打开,这剑寒光凛凛,剑身如镜,是把好剑,只是……阴阳用手量了量剑身后又量了量东陵衍身上的伤口,疑惑道“这不对呀,这伤口不对呀。”
还未等两人发问,阴阳直接说道“你们看,这伤口长三寸,刺入五寸,直达心脏,是致命伤,可是你给我的这把剑,宽两寸,长两尺,怎么可能会造成这种伤口。”
七娘抓住关键,眼中透出一抹光来,急急追问道“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把剑不是凶器!”
阴阳瞥了她一眼,扬眉说道“当然不是!”
果然,这把短剑不是杀害东陵漠的凶器,换言之,有了这伤口作为证据,足以证明薛萧的清白。
似乎有了些许头绪,七娘又道“先生知不知道杀死东陵漠的凶器究竟是什么?”她心想,如果能找到凶器,顺藤摸瓜不就查到了凶手?
阴阳轻轻哼了一声,从一旁的托盘中挑出一把一指来长的小刃,小刃又窄又薄,他用小刃沿着东陵衍胸口的刀口轻轻划开,浓黑的血液缓缓流出,接着阴阳又用一把小撑子将伤口翻开来看,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伸手招呼七娘来看,七娘刚一探头去看,就被东陵衍胸前翻开的血肉吓得差点呕了出来,她忙退回到窗边,扶着窗棂摆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阴阳用鼻子哼了一声,嘲讽道“这么大一具尸体都被你们抬回来了,还害怕这区区血肉?”
七娘没有勇气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她不自觉用手抚上自己的右腿,她的腿,那个时候也是被打成森然见骨的烂肉。
阴阳瞅了七娘一眼,大致也猜出了几分,那条腿的伤让七娘遭了不少罪,也让她至今仍有阴影,索性他也不强求,便让薛萧上前,指给他看,边看边道“这伤口宽三寸,中间厚两边薄,头尖有钝角,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把长约三尺的宝剑。”
七娘一听勉强恢复了几分精神,离得远远的问道“先生确定是把长剑?可这世间宝剑的也不在少数,如何能找到刺杀东陵家主的那把剑?”
阴阳道“这有何难?每把剑的锻造技术都有差异,无论大小、剑身的薄厚、还有尺寸,都皆有不同,按照伤口大小来找那把凶器,应该不算难事。”
接着阴阳找来一把小尺,反复测量了伤口的各个尺寸,让七娘记录在纸上,七娘盯着纸上的数字,脑海中,这把剑渐渐显露了出来。
这把剑似乎有些熟悉,她快速思索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朝着薛萧兴奋道“薛大哥,相信我,你的冤屈很快就会洗清了,咱们明天再去一趟东陵府!”
薛萧一听激动的道“真的吗?真的能洗清我的冤屈,真的能找到杀害家主的凶手?”得到七娘的再次肯定。薛萧缓缓朝床边走近了几步,看着眼前的东陵衍,他俯下身子伸手将他散落的衣裳整理好后,突然重重的跪到在床前。
七娘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只见薛萧头部压低,抵在床沿上,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薛萧重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阵,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道“家主,您对薛某有知遇之恩,如果当年没有您收留我入府,我早不知要流落在哪里?您死的不明不白,实在冤枉,那日我从东陵府中逃出来,我就发过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为您报仇……”
七娘望着薛萧伏在床边的身影,渐渐明白过来,薛萧的功夫不差,他既然能躲过城楼的关卡,又能在城里躲避数日,定然能一走了之,逃的远远的,在离漠城更远的地方过完这一生,可是他并没有,他冒着被捉住的危险找到了红玉阁,求七娘洗刷自己的冤屈,想来不仅仅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洗刷东陵衍的冤屈,找到杀他的凶手,替他报仇。
过了一阵,薛萧抬起头来,像是哭过一般眼眶红红的,他扯着袖子抹了把泪,扭着头朝七娘道“姑娘,咱们明天去东陵府还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去吗?这次需要我扮什么?扮马夫?书童?还是乞丐?总之……不管扮什么,薛某毫无怨言!”
七娘含笑摇了摇头,郑重道“不……这次咱们正大光明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