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回来后，桔梗似乎解开了心结。明烛总觉得她和犬夜叉怪怪的，大概是她想多了，他们很明显就是主人和狗狗的关系嘛。
天光将明，明烛日常在树上收蝶放蝶，长长的银色头发垂落。
在不远处的枝叶掩映间，隐约有个白色的身影。
冰雪构成的蝴蝶翩翩飞舞，落在毛皮的鼻尖，瞬间消融。
只是一个晃神，树上的妖怪便不知所踪。
尖锐的冰锥凭空出现，携带杀意抵住他的喉咙。
明烛出现在冰锥之后，步步紧逼面前披着狒狒皮的妖怪，碧绿的瞳孔缩成一条直线。
“你是哪来的妖怪？”这片地盘的妖怪，应该被她的妖气赶走了才对。
奈落靠着树干，狒狒皮将他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皮肤，明烛看不到他骤然攥紧的双手，也看不到他慌乱的眼神。
“……”
“或许该称你为半妖？”明烛嗅嗅鼻子，组成他的妖怪太多，味道太杂，她又不是犬妖，实在闻不出来。
明烛想起十年前那个献祭肉身给妖怪的和尚，这些年她也没见过，可能被妖怪吞噬得连渣也不剩了吧。
“……”
“你不会说话？”
“……我叫奈落。”
明烛听说鬼蜘蛛的山洞着了大火，按理说人也烧没了，但是他身上这股人类的气味……
“你是山洞里那个人？”
察觉到体内蠢蠢欲动的人类之心，奈落反而冷静下来，他是奈落，不是其他人。
“我确实是由鬼蜘蛛的灵魂和妖怪结合而诞生的妖怪，但是我不是鬼蜘蛛，只是奈落。”
“哦。”看着倒是挺正常的，她还以为会是强盗作风。
“不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明烛不解。“与我有关系？”
“……”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他的选择，与你与我都无关。”明烛挥挥手，冰锥化为妖气散去，放过了这个新生的半妖。
“说实话，如果我的余生只能躺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这样一想，好像可以理解你的出现了。”
“您真是，善解人意。”这句话有些阴阳怪气，若是人类可能会察觉到，但是妖怪直来直去，并没有人类那些弯弯道道，所以明烛并没有发现他在不高兴。
“你既然诞生了，那就带着他的愿望一起活下去吧。”
这世上，有人愿意为除妖而死，也会有人愿意不惜代价地活下去。无论哪种选择，都只能一条路走到头。
“鬼蜘蛛的愿望，你想知道吗？”
“不想。”明烛毫不犹豫地回答。
“……”
明烛似是想到什么，她回头看向披着狒狒皮的妖怪，“你这样问我，他不会还想着要跟着我吧？”
“……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我已经不是弱小的人类了。”奈落靠近明烛，他身形高挑，比她高大半头，“我是奈落，我与鬼蜘蛛是完全不同的。”
“我并没有把你们当成同一个人。” 明烛又回收了几只蝴蝶。
“那是什么原因呢？”
“遮遮掩掩的，连真面目都不让我看。”明烛食指轻轻挑了一下狒狒皮的开口处，倒是没有掀开的意思。“你真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奈落愣住，诚意？
“我还……没有脸。”奈落并不想用鬼蜘蛛的脸，他想要自己的脸。
明烛很新奇，“那现在，就组一个？”
奈落摘下狒狒面具，空白的脸上没有五官，平白有些惊悚。这只是对人类而言，对明烛来说，妖怪大都长得奇奇怪怪的，没有脸不算什么。
“不好看。”
换一张。
“难看。”
再换。
“丑。”
换！
“你不是在敷衍我吧？”狒狒皮之下是乌黑浓密的长发，人类贵族华丽的衣服，造出来的脸仿佛没有审美一样。
奈落犹豫了一下，五官微动，组成了犬夜叉的样子。
明烛一拳揍上去，“不准变别人的脸！当心我揍你。”
“我以为你会喜欢……”
“不好玩，我要走了。”明烛翻了个白眼，说着就要回村子，“等你真的捏好了记得来找我。”
奈落一直看着人影消失不见，没有五官的脸上渐渐浮现鼻子，眼睛，嘴。
暗红色的瞳孔，柔弱漂亮的眉眼，露出个阴霾的笑容。
回到村里，太阳已经升起，村民都下地干活，孩子们也没闲着，帮着家里做家务。
看见明烛，小孩子都围上来。
“明烛姐姐，好热啊要点点。”
明烛是冰系妖怪，之前枫说很热，她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枫马上周身凉快，很快整个村子人都知道她是人形冰块，都找她来点。连犬夜叉都来，让她揍了回去。
点完一圈人之后，枫带着明烛去看了新出生的小狗，毛茸茸胖乎乎，细声细气的叫着。说起来奈落也毛茸茸的，应该也很好摸。
晚上桔梗回来说，最近有个狒狒妖怪帮了他们，明烛眼皮一跳，“不会是个披着狒狒皮的妖怪吧？”
犬夜叉揉着鼻子，“你认识他啊，他好像是很多妖怪组成的，臭的要命……”
“犬夜叉，他毕竟帮了我们，不能这么没礼貌。”
“噢，我明明说的是实话。”犬夜叉耷拉着耳朵，他今天累的要死，没一会就睡着了。
过了几日，村里小孩跑过来给明烛带了个花环。
倒不是多么精致，却很用心，尖刺都被抹去，黄蓝搭配清新雅致，只是这上面的气息……
“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个声音好听得大哥哥，穿着奇怪的衣服，在山脚开很多花的地方。”
明烛远远看奈落，大夏天还穿着白色的狒狒毛皮，应该是很怕冷吧。
他坐在石头上，周围一圈小孩眼巴巴看着花环。
奈落的手很灵巧，毕竟是有八条腿的蜘蛛，结网的一把好手，大概编织也不在话下。
“明烛姐姐！”
“天黑了该回家了。”
“啊，不想回去……”
“我的花花！”
“没收。”明烛过去，把孩子都撵回村里。“小心被狒狒妖怪叼走。”
等人都走了，明烛掀起他前面遮盖的面具。
眼前人纤长的睫毛轻颤，湿漉漉的眼睛好像某种小动物，毫无攻击性的眉眼，白皙漂亮的脸，他笑起来温润无害，仿佛是哪家温柔有礼的贵公子。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靠近小孩子，可是……”
明烛有些头疼，身为妖怪的她很清楚奈落的组成，心有恶念的人类和一群邪恶的妖怪所构成的存在，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奈落能在一众妖怪中夺得身体的使用权，能是什么善茬？
若他做什么妨碍她的事，她完全可以毫不犹豫杀了他。
可他偏偏装的滴水不漏。
要不就在这把他灭了，免得养虎为患。
背后的手已经凝好冰锥，只等她一个念头。
察觉到明烛汹涌的杀意，奈落心里也没底。
压抑渴望四魂之玉的妖怪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即使借助妖怪的力量镇压了鬼蜘蛛，他还在心里叫嚣着纯白的美丽妖怪，吵得头疼。
奈落不过是利用明烛来平息鬼蜘蛛的执念罢了。
他拿着一个花环，犹豫地送出去。
“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小巧的花环火红一串，是套在手腕的大小。
·
“哼，你到是组了一张漂亮的脸，”明烛掐住他的下巴，“以后要是用这张人皮做什么恶心的事，我可不会放过你。”
“不会的，如果在你身边的话。”奈落因疼痛皱起眉头，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我可没空管你。”明烛走了几步又回来，“这一片是我的地盘，闲妖免进。”
奈落缓缓抬头，那一块明烛掐过的地方青紫一片。“那犬夜叉为什么可以？”
“说得对，我得把他弄出去。”她有那么用力吗？奈落的身体未免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