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翌日,姬玉申时散学即回到康宁坊。早早吃过晚食,沐浴更衣,稍坐一刻,出门登车往城南丽苑而去。依旧是卞二驾车,至明与至道随行护卫。
即到丽苑,才在门口停住,就有伙计出来,指引马车转去后巷侧门进入后院。经过两处院落,在一处院门停住。伙计上前叫门,门应声而开,里面一位年轻侍从出来,躬身作礼,请姬玉几人进去。
姬玉在前,至明与至道稍后,一左一右,随侍从进去院中。只见堂前一华服男子,负手而立,高束玉冠,剑眉星目,气韵天然。正是那日泾城田庄所见的信陶君,亦是大梁第一公子李桑吉。
姬玉示意至明与至道在门口等候,一人随侍从上前。李桑吉迎到阶下,执手淡笑,“姬玉公子,一月未见,风姿更盛从前!”
姬玉亦执手,微微躬身道:“桑吉公子过誉,俗世皮囊,勿太过执着。”
李桑吉面色笑容未减,请姬玉入堂,二人隔案对坐。案上三盘小菜,一斛清酒,两只青玉酒杯,十分素雅。
李桑吉一手揽袖,一手持玉斛为两人杯中倒入半杯清酒,说道:“前次唐突,忘记公子尚在孝中,是我考虑不周。此酒为清酒,君可放心饮下,绝不会醉人。”
姬玉心中冷笑,面上淡淡,双手持杯,道:“请!”李桑吉亦持杯,二人互祝饮尽第一杯酒。
姬玉持斛,为二人倒上第二杯。青玉方斛本温润剔透,被姬玉白皙匀称骨节纤长的手衬着竟显出几分晦暗。
李桑吉暗叹一声,果然“君子如玉,如琢如磨。”
姬玉再举杯,道:“说起来,桑吉公子长姐李夫人嫁与我舅父,是我舅母,如此公子亦算是我长辈,我敬公子一杯!”
李桑吉忌人说他辈分,心中不快,眼色微冷,见姬玉尽饮一杯,才抿了一口,即放下酒杯,说道:“姬玉公子客气。我久闻公子雅名,上次泾城田庄,却因有急事不得不不辞而别,未能与君畅谈。为此我特留简书与公子,解释原委。公子可曾看到?”
姬玉扬眉回道:“不曾。”
“原来如此,”李桑吉恍然大悟状,“难怪公子不曾等我即先离开,竟是因未读过简书。是我疏忽,想公子乃爱琴之人,特将简书置与琴案上。公子莫非与名琴近在咫尺十日之久,却不曾碰过一次。这实在是……”看到姬玉面上渐沉,李桑吉不禁嘴角微勾,“原来,公子亦不似面上这般从容淡定。”
扶于膝上的手握紧拳,姬玉暗吐口气,问道:“不知公子书上就掳走我侍女一事是如何解释?她已与我言明,与你从无主仆关系。”
李桑吉了然道:“若公子为此事恼我,大可不必。你阅历尚浅,须知女子多是口是心非,不可全信。”
“哼!”姬玉冷哼一声,凤目微睁,直视李桑吉,冷冷问道:“如此,我想请问桑吉公子一句实话,前日,你从夏宫回鹿城,不进城回府,却在五十里外邮驿歇宿,可是为了会晤几个混做陈国商团的大岳人?”
“若是此事……”李桑吉并不惊讶,低头揽袖,单手执杯饮尽残酒,徐徐答道:“确有其事。公子知我不过商贾,送上门的买卖焉有不做之理。不过我未能与这几人会面,许是被抢了生意也未可知。”
姬玉再问道:“那陈国商团,与公子可是旧识?”
“这……”李桑吉抿唇一笑,问道:“公子亦曾与之会面,可有收获?”
姬玉静了一瞬,抬眸问道:“你可是自我登上来梁国的客船就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自问不过一自请流放的落魄公子,无甚大用,更不会对梁国有何图谋。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李桑吉微微昂头,轻笑一声,眼中却现出三分落寞,“公子何必过谦。以姬玉公子盛名,我一混迹商贾的末代王孙,能有幸结交已是高攀。若能助公子一二,更是幸事。陈国商团半官半商,非寻常商团可比,如君所见,行事十分谨慎。若无门路难以接近。若公子不疑,我这里倒有一个机会可助君接近陈国商团,打探消息。下月,在城北百里,邯齐山庄,有一尚宝会,各国商贾云集。公子不若扮作中原国来的商人参加。尚宝会历时五天,公子何愁打探不到消息?”
“这尚宝会,主家是何人?”姬玉问道。
李桑吉轻摇玉骨折扇,悠然回道:“正是在下。”
姬玉颇烦他如此做作模样,垂眸思忖片刻,说道:“就依君之计。若以后公子有事寻我,不便去康宁坊,可至东学,不必再差使我的侍女。她一女子,来往不便。至于昨日她所托之事,公子亦不必放在心上。此女不知礼仪,我已训戒于她,量她不敢再犯。”
听罢最后一句,李桑吉微露讶异,转而剑眉微扬,目含戏谑,笑道:“若能如此,自然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