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姜落出北门，策马疾奔。虽大岳敌军不过三五百骑，然众匪良莠不齐，论战力与大岳骑军相差悬殊，况木石城城防损毁严重，实不知澄卫能否支撑一个时辰。

行了大约两刻，路上行人见多，再行五十里即可至沙城。远远可见一支骑军从东北而来，褐衣黑甲，却是西戎武士。自一月前姬玉与赤那秘密定立质约，西戎军再未袭扰中原边民。因此行人虽稍显惊慌，却未惊乱奔逃，不过紧张观察，加紧赶路而已。

姜落也不过一撇，便收回视线，专注御马奔跑。片刻过后，却见三骑从侧翼追上她，堵住去路。

姜落被迫勒马欲绕路而行，一西戎武士喝道：“女人，我家大将军有话问你。请随我来。”

这话已是十分客气，但姜落实在没有时间与他周旋，遂道：“请代为转告大将军，民女现下有紧急军情要向新任监军姬玉大人禀报，不可耽搁。还请大将军放我离开。”

“这可不归我管。”西戎武士不耐道：“快随我过去。少废话。”

姜落无计可施，只得忍气策马随那三人赶至百丈外西戎骑军近前。跋拖勒策马迎上几步，冷冷问道：“女人，你为何在此？”

姜落不禁想笑，她数次险些命丧他手，今日却来问她去向，实在讽刺。

“回大将军，大岳人正在攻打木石城。民女欲去沙城向监军大人禀报，调兵援救。此事紧急，还请大将军放我离开。迟了，恐木石城又要遭大岳人屠戮。”

原是如此，跋拖勒凤目微睁，却未马上回话。姜落心急，坐骑在草地上不安踏步，“大将军……”

“来人，”跋拖勒扬声示意左右，“将她绑了，压回西海，严密看守，没我命令任谁不能带她离开。”

两名武士听命下马，上前将姜落拉下马背，抽出皮绳缚她双手。

姜落被跋拖勒此举骇住，手上扯痛才醒过神来，大声质问：“跋拖勒，你要毁约不成？如今西戎已与中原缔约。你不能绑我！”

“呵！”跋拖勒冷嗤，凤目斜飞，“女姬。我不是赤那，你吓不住我。质约算什么。那姬甫素无信义。我今日绑你就是给姬玉小子一个警告。若他履约便罢，若他敢再背叛，我定让他追悔莫及。”

两名武士手脚麻利，支腰将姜落送上西戎战马，牵马调头离开。姜落急得额角沁汗，转头大声喝道：“大将军既已决定，我遵从便是。只是如今木石城军情紧急，可否遣人代我去沙城送信与姬玉大人，就说援军务必在午时前赶至木石城，不然澄卫便要弃城。城中老弱妇孺均要丧命！”

“闭嘴！”跋拖勒蹙眉不耐道：“女人便该守在帐中老实生仔，军情与你何干？”说罢，甩出手中长鞭。姜落急忙伏身躲闪，鞭影追至，梢头击在马的后臀，马匹痛得扬蹄长嘶，狂奔而逃。

姜落握紧缰绳，紧贴马背，险险未被掀下马去。转眼已奔出百丈，后面四名西戎武士策马紧紧跟随。姜落侧头再看一眼沙城方向。从此关山远隔，再见不知在何时。

沙城西城门守卫得西戎武士口信，不敢耽搁，立刻骑马入城，进军营向守将冉姚禀报。

“大人，有西戎武士来报，大岳人正在攻打木石城，澄卫派人来沙城求救，跋拖勒大将军已带兵前去援救，请监军大人速速派兵前往。”

姬玉才得斥候禀报有大岳五百骑军前往木石城，正在与冉姚商议，听了禀报与冉姚对视一瞬，皆有疑惑。

冉姚问道：“跋拖勒共有多少人？”

兵士答道：“不知。西戎传信之人只说了这些。属下一字未漏。”

“冉大人，此事紧急，为保完全，不若由我带六百骑军前去支援。冉大留守沙城，你看如何？”姬玉说道。

冉姚自三年前未能出兵去救木石城，便与澄卫反目。姬玉如此安排正合他意，遂执手道：“如此有劳姬大人。冉某在此谢过。”

姬玉领兵出营，至明做前军，领二百骑军先行。

才至城门，却见至道在城门口牵马张望，似在寻人。今日是他休沐之日，却不知他在寻哪个。

看见姬玉，至道上马迎上，执手作礼道：“公子，女君不见了。我问过城门守卫，确有一女子大约寅时骑马出城。”

指派了专人，仍看不住她，姬玉一时挫败。然军情紧急，不容他犹豫，略一思忖，姬玉沉声道：“你去护卫营中领人出城秘密寻找，不要声张。我要去木石城。等我回来再说。”

至道领命，姬玉再不耽搁，二人错马各自离去。

木石城城墙之上，一轮箭雨过后，澄卫手扒垛口往下眺望。

大岳人自三年前摧毁木石城便视木石城为无物，往来攻袭不过绕城而过，今日再次攻城实在令人意外。

他这些手下虽多为退伍老兵，毕竟久未操练，且武器匮乏，能否撑到援军到来，实在难料。

五百大岳黑骑在城下铺开，后排弓箭手掩护，前面有勾索手在盾牌掩护下迂回前进，欲寻机登城。

骑军阵中一人金盔黑甲，手持长刀，鼻下黑须，肩宽体阔，比周围兵士高出一头，尤为醒目。此人正是那日偷袭姬玉的敖汉，大岳第二大部落的王子。

一名属下凑近向敖汉建议道：“王子，不若我领一队人绕城去北门攻城，如此前后夹击，定能速战速决。”

敖汉却傲然哼道：“无名小城怎值当我亲来攻打。今日我来此，便是为等沙城援军，最好是那姬玉领军亲至，我定要杀他个有去无回。”

几番攻势，互有伤亡。大岳显然并未投入全部兵力，后军一半一直未动，包括那为首之人。澄卫看得分明，心中已明白大岳人此番攻城分明是另有图谋。

抄起地上弯弓，引弓搭箭，澄卫上半身探出城墙，弓弦拉满，眯眼瞄准城下骑军队中的首领。弓弦松开，羽箭飞射而出。

敖汉正在瞭望斜后方沙城方向的动静，忽听一声惊呼，他余光瞄到一支箭影，马上往后躺倒，同时挥刀隔挡。羽箭掠过手臂，射在后面一骑的马头上，马吃痛受惊冲出阵列，引起后军一阵骚动。

敖汉被袭，勃然大怒，起身往城上眺望，寻找射箭之人。澄卫此时已蹲下躲回垛墙后，看到敖汉躲过一箭，不禁失望。

寻不到射箭之人，敖汉挥刀朝城上怒骂：“何人射我？胆小鼠辈！有胆出城与我一战！”

正此时，有前哨骑军冲进阵中，朝敖汉大声禀报：“王子！西戎骑军来啦！”，众人皆是惊诧，一齐望向东南方向。一支骑军风驰电掣而来，不过片刻，已能看清正是褐衣黑甲的西戎骑军。独为首一人黄金罩额，胸前金甲，竟是跋拖勒，闻名诸国的西戎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