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沈玄清停下脚步,把自己藏在暗处,看着两人走到一破败宫殿处停下,吹熄了手上的灯笼,一个站定在原地望风,另一人转身进了殿内。
沈玄清望向殿内,殿西的窗户上倏忽映起一点昏黄。
沈玄清在脑子里过着地图,想找一条回去的路。
最后发现唯一能走回去的路已被人截住。
沈玄清实在不想多管闲事节外生枝,可是这两人刚来,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又等了一刻多,沈玄清见殿内之人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不免有些烦躁。
自己出来已经一个时辰,再不回去恐惹怀疑。
不能再等了,沈玄清大着胆子,放缓呼吸,轻手轻脚的绕过到殿后,打算绕开守卫,悄悄离去。
待她马上绕出来的时候,忽然殿门开了。
沈玄清只好敛了呼吸,贴墙站定。
“太子那边动作频频,我们折损颇多,此次务必一击即中,决不能有失。”
“属下领命。”
“今日议定之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是。”
“此番事出突然,才临时将你唤来此处,往后尽量不要再宫里碰面。”
“属下定会小心,绝不会坏了殿下的事。”
“你去吧。”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沈玄清才敢狠狠的呼了一口气。
可就在两人走出丈余,殿西侧忽有瓦片碎裂之声传来,那声音并不高,也不知那两人听到没有。
已走至殿门的沈玄清不敢冒险,忙转身进了殿内,环顾殿内,除了几块陈年的幔帐灰扑扑的吊着,屋内连个遮挡的家具床榻也无。
果然,不一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玄清后退几步躲到内殿一处柱子后,手摸上了环腰的软鞭。
就在殿门“嘎吱”轻响的同时,屋顶上传来几声“喵呜”“喵呜”的猫叫,已经近在咫尺的人闻声旋身飞上了屋顶。
只听见“喵呜”“喵呜”的猫叫声越来越急,下一刻就戛然而止。
那人又行至殿西瓦片碎裂的地方查看一番,未见异样,这才匆匆离去。
沈玄清又等了半刻,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重重靠到柱子上,后背早已汗湿。
沈玄清在这漆黑的冷宫里,紧紧的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脸,才沿着原路往回走去。
等提着食盒回到住处,门口的侍卫早已回来,问她去了何处,她战战兢兢的就说在膳房等了半日,回来又认不得路,走错了几次,好容易问了人才找回来。
守卫细细盘问半日,见没什么漏洞,才冷冷叫他以后不许乱跑,把她放了进去。
她提着食盒,看着窗户上被染了一层暖意的背影,惶惶不安了一路的心慢慢的定了下来。
进屋放下食盒,沈玄清靠在床上细想起自己今夜的错漏。
那位殿下与太子暗斗,为人谨慎异常,他的侍卫发现是猫踩跌了瓦片尚且要扭断猫的脖子,想来主子也绝非善类。
只是那前朝冷宫久无人居,灰尘满布,若是明日那位殿下不放心再派人去查,定能发现地上有第三个人的脚印,不知他们是否能顺着脚印查到那处墙洞。
若是查不到倒还好说,若是查到,这条路就走不通了,还需另寻它路才是。
只是无论结果如何,于她而言暂时都不敢冒险了。
于是沈玄清又拿出那张地图细看起来,期望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再寻一条出路。
宋凡之见她今日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这会儿又不言不语的倚在床边皱眉看着张纸发呆。
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上书,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
沈玄清头也不抬。
“地图。”
宋凡之默了默,也附身去看,这一看宋凡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竟然是一张景国皇宫的地图。
“你从何处得来?”
沈玄清看了半日看的头晕脑胀,也不答话,只是随手把地图扔给宋凡之,揉着太阳穴道。
“你也看看,迟早用得着。”
宋凡之看着手上这一张薄薄的纸,又看了看理所当然的沈玄清,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才道。
“你...为什么要跟我来景国?”
沈玄清今晚过的颇有些波折,听他又来问,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救你啊。”
宋凡之捏着手里的地图,又问道。
“只为这个?”
宋凡之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动天上人,扰了仙人梦。
沈玄清却因为这一晚上的奔劳,这会儿困倦的把头摔到了枕头上。
宋凡之也不知她听到了没,等了半日见没有回应,于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我们是兄弟嘛。”
有声音穿透被子闷闷的传来。
宋凡之轻轻勾起唇角,是个无声的浅笑。
不到片刻,床上的人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熟了过去。
宋凡之轻轻收起地图,替囫囵裹着的沈玄清理好被子,靠着她坐了下来。
被子很薄,炭火又少,沈玄清跟守卫说了几次也无济于事,索性他们每日就和衣而睡。
宋凡之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少女,那双偶尔古灵精怪,偶尔热烈赤忱眼睛浅浅合着,几缕头发从束着的发冠里掉了下来,散在耳侧,添了几分女子模样。
宋凡之半晌才道。
“可你是女子。”
说罢,竟也躺到在床上,轻轻靠住裹着薄被的少女。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洗澡了,即便天寒地冻,极少出汗,少女身上也并不好闻,宋凡之就这样隔着被子,轻轻把头靠了过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多久竟也沉沉入睡。
*
这皇宫宫墙深深,守卫重重,能寻到一条逃出去的路已是不易,再寻一条则是难上加难。
沈玄清闷头想了几日,还是寻不出另外一条安全的线路,于是动了再去原路一探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才起,还未寻到机会,这日冷宫外就来了个公公,说是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跟他走。
沈玄清和宋凡之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最后还是沈玄清先问出了声。
“敢问公公怎么称呼?”
那公公抬着下巴斜乜了沈玄清一眼。
“咱家信孙,平日里大家抬举,唤一声孙掌事。”
沈玄清忙俯身作揖,顺手给这位孙掌事塞了块上好的黄玉。
“敢问掌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孙掌事也不避人,举着拇指长的黄玉对光细看了半日,才笑咪咪的把玉别进裤腰。
“咱家是为了你好,不该问的别问,跟着咱家走就是了。”
好在两人东西不多,进宫时已被搜刮一遍,这些时日也少不得打点,到如今除了些细软衣物,贵重物品也不剩多少了。
不过片刻两人就已收拾齐整,跟着那位孙掌事出了冷宫,一路往东,沈玄清一路走好一路在脑子里过着皇宫地图,猜测着此行的终点。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行至一无人的偏僻处,孙掌事见左右无人才道。
“三殿下提议送二位去东宫,圣上已经准了,咱家这才领命来送二位过去。”
沈玄清回想着地图上东宫的位置大约在皇宫东侧,离雍和殿不远,从冷宫出来一路行来,确实是往东宫方向走,只是路径上明明有更近的大路,本不需经过此处。
看来这个孙掌事倒是不错,刻意饶了路来说着两句话,也算拿人钱财,□□了。
沈玄清正这么想,一旁的宋凡之说话了。
“可是那位贵妃娘娘的独子三殿下?”
孙掌事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答道。
“正是。”
宋凡之看了看一眼能望到尽头的小路,放缓了脚步。
“听闻不日就是贵妃娘娘千秋,不知掌事大人可备下贺礼了?”
孙掌事闻言,有些惊异的看向宋凡之,脸上轻蔑之色稍减。
“不知世子何意?”
宋凡之即便背上背了包袱也不显落魄,只是想了想,才云淡风轻道。
“我旧时听闻,吴贵妃虽是庆国公之女,却自幼跟母亲住在南边,想来贵妃娘娘入宫多年或许会偶尔想食些南地特产。”
吴贵妃身世复杂,虽为庆国公嫡长女却不知何故被庆国公送去南边穷养长大,一直到及笄前才回了京。
但是此事庆国公做的隐蔽,对外一直宣称自家女儿体弱,从不出门见客,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自己也是几番打探才知道些许内情。
可这人人都道荒唐无能的陈国世子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孙掌事脸上已没了轻蔑之色。
想着这些年来后宫凤位空悬,吴贵妃这两年是风头正劲,短短两年就从这宫里无人在意的一个小小的嫔一路位极贵妃,更是在上月太后寿宴时被陛下钦点执掌凤印协理六宫,不多时坊间又传出吴贵妃小时候被算出凤命的事,明眼人看的出来,吴家是冲着这个皇后来的。
就连一向默默无闻的三皇子也随着吴贵妃的身份水涨船高起来,这两年又连着办了几件极漂亮的大事,很是得陛下青眼,现下已经越过上头的两位哥哥成了出宫立府的第一位皇子。
所以这遭他才巴巴的领了这桩得罪太子的差事,为的就是让三皇子能记得自己这个人。
想自己在这深宫筹谋数十年,期间多少难处,多少抉择,起起伏伏这些年才到了这掌事的位置,眼下过去,日后吴贵妃当了皇后自己也算的上用熟了的老人了,到时候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孙掌事脸上多了几分郑重。
“世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