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都
永光十九年,春,大雪。
浑厚的钟声穿透凛冽刺骨的寒风与暴雪,传遍整个大庆后宫——是九声。
七声太后薨,九声皇帝崩。
这代表着大庆的太上皇——承圣帝,寿终正寝。谥号明,后世称“庆明帝”。
在玉蓯山为庆明帝祈福的太后驾车回都。天下大丧,举国披麻戴孝,所有婚嫁事宜推迟三年举行。
皇宫各处一片白色,与大雪融为一体。
“阿晏如今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说话的是淑贵妃阮氏。自从孝慈纯皇后仙逝,皇上不立继后。太后将凤印交给了晋位的淑贵妃,由她统管后宫。
沈玉姝面露忧色,“阿晏如今尚且痊愈,但自从醒来就常咳嗽。太医也只是说她是伤心过度,再加上旧伤未愈,抑郁于心,这才引发症疾。”
“这也是情理之中。”淑贵妃在走到偏殿的窗前,推开窗户。刺骨的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屋内火炉燃烧,温暖如春,瞬间化为虚无。
“她自幼养育在先帝身旁,极受先帝疼爱。如今先帝驾崩,她一时半会自然接受不了。”淑贵妃叹了口气,“告诉太医院的人,务必好好医治阿晏,胆敢怠慢半分本宫亲自问罪。”
有婢女推门而入,低声道:“娘娘,临安公主来了。”
淑贵妃关紧窗户,由沈玉姝扶着,“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沈晏缓步走来。她一袭白色孝衣,外罩一件白狐毛厚裘。她眉毛生的弯,柳叶眉。又生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上扬,似半含秋水,波光潋滟。
但沈晏的脸生的柔和。低眉颂言时,如同悲世悯人的菩萨。
满头乌黑的发丝仅由一支檀木发簪挽起。由于大病初愈的缘故,显得她楚楚可怜。
“阿晏见过淑娘娘、阿姊。”她规规矩矩的行礼。
“快别行礼了,赶紧坐下。”淑贵妃扶起她来,拉到座位上,“身体觉得如何?”
“一切安好。只是我自己不争气,让您担心了。”沈晏乖巧的回答,随后掩帕轻咳一声,脸色又添几分苍白。
淑贵妃见她这般乖巧,又不禁生出几分心疼。
眼前的少女再尊贵又能如何。如今疼爱她的人又少了一个。
“阿晏只管好好休息,有事只管告诉淑娘娘。”淑贵妃将自己用的暖炉塞进沈晏手里,“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公主外出不知道带个暖炉候着吗!”
身旁的婢子惶恐,跪了一片,沈晏眸中光色流转,随后轻咳几声:“淑娘娘莫要担心,我无碍的。”
未等淑贵妃斥责,外头的棉帘子掀开。
是永光帝身边的掌印太监——梁益贤。
“杂家给淑贵妃娘娘,和安公主,临安公主请安。”梁益贤说。
“梁公公前来所为何事?”淑贵妃挥手示意婢女为他上茶看座,问道。
梁益贤没有座,也没有喝茶。他只是看着沈晏。良久,他才道:“皇上口谕,临安公主跪听。”
沈晏端端正正的跪下,虚弱的道:“儿臣听谕。”
“昨日所议之事,朕已有决定。速令临安公主前往昭圣殿觐见。”
“儿臣遵旨。”沈晏很轻的蹙了一下眉头,由身边婢女扶起来,理了理衣衫,准备跟着梁益贤一起走。
淑贵妃连忙塞给沈晏一个汤婆子,又替她掖了掖衣领,“天这样冷,莫要冻着。”
沈晏低眉,柔声细语:“好,阿晏知道了。”
——
昭圣殿。
大雪纷飞,雕梁画栋的宫殿被飞雪掩映着。
“殿下,到了。”梁益贤提醒沈晏下轿。
沈晏被轿外候着的宦奴搀扶下来。她站定时看着昭圣殿,过了许久才道:“进去吧。”
殿内永光帝端坐上首,握着朱笔批折。沈晏行了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咳,起来吧。梁益贤,给临安看座。”永光帝轻咳一声,头也没抬的吩咐。
“想好了?要去护国寺?”永光帝问。
沈晏嗯了一声,“儿臣……想为大庆国祚生民,还有祖父与父皇祈福。”
永光帝放下笔:“你有这份心,已然是难得了,既然你已经想好,那朕就如你所愿。不必停留,即刻出发,陪你皇祖母一起去吧。”
沈晏恭顺跪下行礼:“多谢父皇。”
永光十九年,庆明帝因病崩逝。孝慈纯皇后独女临安公主出都,奉圣命为庆明帝及大庆社稷祈福,故于玉蓯山护国寺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