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魂摄灵
天黑之后黎筱年苏醒了,她坐起来看到房间空无一人,有些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对了抢救!有医生正在抢救她!
她顾不得去找拐杖,硬生生自己爬下床又爬到桌子前,扶着凳子艰难地站起来,而镜子里是卫娴,她垫着袖子去擦镜子,她渴望再次看到爸爸妈妈,可擦了一遍又一遍,镜子还只是普通的镜子。
黎筱年泄气了几秒钟,随即又恢复乐观,她相信一切的预示都是有意义的,现代世界里的黎筱年在接受电击,而她就感受到了疼痛,说明她们还是有联系的,也说明她有希望回家,黎筱年不停地鼓励自己千万别放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待回去的时机,她一定回得去。
叩门声响起,黎筱年喊了一句请进,阿莫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真是太好了,道长十分担心姑娘,我这就去禀告道长。”
“等一下,”黎筱年叫住他,“过来扶我…把我的拐杖拿过来。”
阿莫将拐杖递给黎筱年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阿莫粗糙黝黑的手,那是她认知里经常做苦活累活才有的手,跟他稚嫩机灵的脸一点都不相符。
“你也是尘遥子的师弟吗?你叫什么?”
“奴…我叫阿莫,我今日才来青霞山拜师,还不是正式弟子,道长说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需做一年杂活,之后才能学习道法。”
黎筱年心想这灵虚子还真是不吃亏,“阿莫谢谢你,明日就不用给我送饭了,我去伙房跟大家一起吃,省得你跑来跑去。”
阿莫不自觉地愣了一下,他用力回想着,这好像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谢谢两字。
黎筱年见他看着饭食发呆,心想他今天刚来不是被人欺负没饭吃吧,便赶紧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留下来跟我一起吃。”
“我吃过了,姑娘请慢用。”
阿莫说罢离开去找灵虚子,黎筱年用力地咬着一块饼,不像她前两日吃的饼那么硬,今天的酥酥软软还怪好吃,当她正满心欢喜地吃第二块饼时,灵虚子走了进来。
未等灵虚子开口,黎筱年开心地向他挥舞手里的饼,“伙房是不是换厨子了?今天的饼可太好吃了。”
灵虚子摇头笑笑,黎筱年的性子他此刻才稍稍把得住,她是个很容易点着的炮仗,也容易满足乐观积极,还有几分聪明坚韧,是个真性情的姑娘。
“你若是好奇可以去伙房问问,”灵虚子坐在黎筱年对面“你为何突然昏了过去?”
“我在镜子里看到了我自己和我爸爸妈妈,医生在给我电击,然后我就疼昏了。”
“何为电击?”
“就是一个人快死了,把天上的雷电引下来劈那个人一下,也许就能救活。”
灵虚子大为诧异,“被雷电击中如何能活?”
黎筱年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嘟囔着说,“我这不是跟你打比方嘛,哪能是真的雷电,比那个威力小很多。”
“听起来有些玄妙。”
“玄妙的东西多了,我们有空调,天热的时候给屋子里吹冷风,天冷的时候吹热风,还有洗衣机,把脏衣服扔进去再拿出来就洗干净了,还有热水器,什么时候打开都有热水可以用,洗脸洗澡很方便,不必跟你们一样烧水。”黎筱年一边说一边怀念,这些东西很重要,可是她最惦记的还是手机。
灵虚子听得连佝偻的腰背都挺直了些,他不敢相信这样异想天开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我们国家现在没有战争,大家都能安居乐业,而且人人平等,生杀予夺的大权掌握在法律手里,而不是位高权重的人手里。”
灵虚子感叹道,“你说的我有些神往,若有机会老道也想亲眼悄悄你口中的东西。”
洛阳以南一百里的宜州蛮城,玄阳子追踪着一只恶灵几乎走遍了整个蛮城,这只恶灵最早出现在蛮城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村子在负黍山下只有十几户人家,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死去,而后恶灵又跑到郡守府上作祟,郡守这才派人到青霞山请了他来。
他跟着恶灵的踪迹找到了负黍山下的村子,发现这个村子被极重的怨念笼罩,借着月光他一一入户查看起来,却没发现一具尸身,他心有疑惑点起蜡烛再次查看,才发现每一户人家的墙上都有几个暗褐色的影子,是已经干涸的鲜血。
玄阳子记得师父提过有一种非常凶残邪恶的摄灵法,人死后只剩血影尸骨无存,可师父也说过这种方法极损阴德,而且不为外人所知,也许事有巧合应该不是他猜想的这样。
他在村子里呆了两日试图超度亡灵驱散怨念,却始终力不从心。如此凶残的恶灵已经很少见,可它在郡守府上却没有伤人性命,似乎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玄阳子心里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这恶灵仿佛是故意引他来这里。
在蛮城搜寻了将近两个月,这天夜里他终于找到了恶灵,两人短暂地交手后,玄阳子趁它不注意将一把桃花粉洒在了它的身上,恶灵立刻感受到火辣辣的灼伤感急忙逃走,玄阳子也不急着追,将两滴桃花符水抹在自己眼睛上,黑漆漆的街巷中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发着光的白线,指引着恶灵逃走的方向。
兜兜转转,玄阳子追了一天又回到了负黍山,原本空中只有一丝残月透着惨白的微光,当玄阳子正要进村子的时候,天空中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仅有的亮光,他的手慢慢伸向背后拔出桃木剑,慎之又慎地跟随白线走了进去。
玄阳子的听力异常灵敏,这里有自己的脚步声,时不时有呼啸的风声,负黍山上树叶抖动掉落的声音,还有山里窸窸窣窣野兽走动的声音。突然他站住了脚,警惕地朝着四周看去,原本空荡荡的房屋纷纷亮起了一盏盏幽蓝的火光。
随着火光的照耀,玄阳子看到离他几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他正要举剑,周遭的火光突然一瞬间熄灭,接着是一阵无形的压迫感,似乎有很多人朝他走了过来,他定定心神点燃一张符纸,将快要燃尽的纸灰抛向空中用剑一阵挥舞,纸灰纷纷落下,四周的影子也统统现了身。
未等玄阳子看清这些恶灵的模样,一只恶灵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去,他没有半分迟疑举剑应对。玄阳子算着大约有二三十只恶灵,以他一人之力对付起来虽有些费力但胜算还是有的,可是从夜晚到天蒙蒙亮,他已经杀得筋疲力尽,而这些恶灵仿佛被赋予了永生,怎么杀都杀不完。
玄阳子也看清了这些恶灵的模样,他们有的已经被他砍了头,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身上被刺了许多血窟窿,他们眼神呆滞面无表情,这些恶灵身上还附着有恶灵,所以才将他拖入了这场无休止的战斗。
“怨魂摄灵!”玄阳子突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这时一声幽长的哨音响起,这些恶灵立刻像丢了魂一样倒地不起,接着烟消云散,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玄阳子身后。
“资质太差,打了这么久才认出怨魂摄灵。”黑衣人发出的却是沙哑的女声。
玄阳子拿剑对着她问,“你是什么人,你为何收集这么多的恶灵,你居心何在。”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玄阳子,见他身上也是血迹斑斑,经过一夜的激战自然也受了不少伤,“若你是个寻常百姓,手里也没有桃木剑,你猜你已经死了多少回。”
“是你假扮恶灵骗我至此?是你杀了这里的村民?”
“是我杀的你能怎么样,”黑衣人一步步朝玄阳子走去,“你已经自身难保了。”
“我即便受了伤,取你性命也不在话下。”
玄阳子主动出击攻了上去,黑衣人不出招只依靠身法闪躲,几步就闪到他身后几步。
“不自量力。”
玄阳子又一次冲向黑衣人,这次黑衣人没有闪躲,而是一脚就将他手中的桃木剑踢向空中,伸手掐住了玄阳子的脖颈,等桃木剑落下的瞬间,另一只手接住剑直直插进了玄阳子的胸口。
“你…究竟是…什么人…”玄阳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黑衣人轻轻一推他朝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我杀掉灵虚子后,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认识我。”
黑衣人上前一步将桃木剑拔了出来,玄阳子又是一阵剧痛,已经奄奄一息无法再言语,黑衣人用带血的剑拍了拍玄阳子的头,玄阳子立刻知道她要做什么,用最后一口气翻了个身,挣扎着向前爬去。
“白费力气。”
黑衣人轻蔑地哼一声,两步便走到玄阳子身边,接着双手握剑用力地朝他的天灵盖刺了进去。
玄阳子再无声息,黑衣人不支地倒下,她从腰间摸出一道符咒拍在了玄阳子身上,他也如那些恶灵一般消失在阳光之下。
黑衣人胸口一阵翻涌,急忙扯下面罩翻身吐出一口黑血,她恨恨地拍打地面,一个玄阳子就将她这一年多来收集的恶灵除得七七八八,要和灵虚子对抗她还远远不是对手。
黑衣人踉跄地站起身离开,露出一张和黎筱年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