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不多时，秦洛端着一碗青菜粥和两个烤红薯回来了。
“也不知你饿不饿，我跑了一夜已经饥肠辘辘了。”
颜书瑶原本还想嘴硬拒绝，却听到肚子「咕噜」一声响，只好老实地接过粥碗，小口喝起来。
一碗菜粥很快便见了底，她却仍是半饱，正好秦洛又递过来一个剥好的红薯，颜书瑶这次没再客气，低头道了句谢谢。
因心中有了新的打算，颜书瑶一边啃着红薯，一边不自觉地偷偷打量起坐在篝火旁的秦洛。
自从他十八岁跟着秦将军去到军队历练，两人已有三年未见。
在火光的映衬下，秦洛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剑眉入鬓，眸若星辰，硬挺的鼻梁下丹唇轻抿，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已然是一副成熟男子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的侧颜竟让颜书瑶有一刹的失神，她连忙收回目光，暗骂自己昏了头。回想起往日里他捉弄自己时的可憎面目，方才心里莫名升起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
只是围绕在周身属于秦洛的独特男性气息还是令她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两人各怀心事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清晨宵禁结束后，秦洛带着她和秋菊回了城里，但让颜书瑶没想到的是，秦洛并未让她们回客栈，而是领着她们去了漠城南边的烟花之地。
虽然秦洛在锦城时便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曾为了听花楼的头牌姑娘弹奏一首曲子而一掷千金的事迹颜书瑶也有所耳闻，但她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避讳。
站在烟雨阁的后门，颜书瑶羞愤的小脸涨得通红，她扭头瞪住秦洛，生气地质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甚？我要回漠北客栈！”
“晋王的人必定会在客栈设下埋伏，你若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你若不回他们便会去其他客栈寻你，烟雨阁的阁主与我是旧识，躲在此处是最安全的。”秦洛倒也不怒，在门上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后，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颜书瑶的表情变化。
果然听他说完，颜书瑶从怒不可遏到逐渐平静，确如秦洛所说，眼下这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地，晋王的人怎么也不会猜到她会来这种地方。
“但我的行囊和马车还在客栈，里面有阿娘留给我的遗物，而且阿七也还在那儿……”颜书瑶咬住下唇，有些为难地看向他。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能蛊惑人心，秦洛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若是以前他一定嫌颜书瑶麻烦，但今日他却鬼使神差地说道：“改日我去替你取回。”
对于自己的反常，秦洛自有一番解释——颜书瑶刚失去双亲，他不过是同情她罢了。
这时木门开启，一位妙龄女子走了出来，看到秦洛微微屈身道：“秦公子快请进，阁主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有劳倩娘了。”秦洛笑着朝她拱手回礼。
“姑娘请进。”倩娘掩面笑了笑又对颜书瑶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从后门鱼贯而入，跟着倩娘进入烟雨阁内。
颜书瑶从未来过秦楼楚馆，她既感到赧然但又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烟雨阁的装饰华丽大气，处处透着雅致，并没有她想象中污秽淫靡的氛围，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倩娘领着他们穿过一条水榭长廊，来到一座三层小楼前。
“阁主在老地方等您。”说完她欠了欠身便离开了。
“走吧。”秦洛率先踏上木梯。
秋菊扶着颜书瑶紧随其后，忽闻楼上传来欢快悦耳的琴声，似是欢迎他们的到来。
众人来到顶层的厢房前，秦洛轻叩房门。
“请进。”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秦洛推门而入，琴声戛然而止，弹琴的俏娇娘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雪儿见过秦将军。”
“阁主不必多礼，今日是秦某叨扰了。”
“秦将军还是如此见外，说过多少次叫奴家雪儿就好。”雪儿脸上滑过一抹失落，看到跟在秦洛身后的颜书瑶复又扬起笑容，“想必这位就是你密信中提到的颜姑娘了？”
“阁主慧眼，她便是江南巡抚颜大人的千金颜书瑶。书瑶，这位是烟雨阁阁主慕雪。”秦洛为二人互作介绍。
“奴家见过颜小姐。”慕雪又向颜书瑶施了一礼。
“快请起，阁主愿意收留我们主仆二人，书瑶感激不尽。”颜书瑶忙上前扶起她。
“哪里的话，秦将军的朋友便是奴家的朋友，颜小姐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雪儿握住颜书瑶的双手，真心诚意地说道。
“多谢阁主。”许是被她的热情所打动，颜书瑶心中的忐忑消了大半。
秦洛想到颜书瑶手臂上的伤，忙又问道：“对了，劳烦阁主请的相识大夫不知到了没？”
“将军放心，大夫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几人来到楼下的偏厅，颜书瑶没想到慕雪专门请来的竟是一名女大夫，对于她的周到细心不禁心生感激。
大夫仔细检查后，称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为她重新上药包扎，又开了一副驱寒的药才离开。
因昨夜未曾阖眼，颜书瑶早已疲惫不堪，喝了药便早早睡下。
*
至此，颜书瑶便在烟雨阁住下了，慕雪命人为她安排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客房。
与她之前住的漠北客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室内铺着华贵的西域地毯，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暖阁里烧着上好的檀香木。如此奢华的布置，想来招待的都是达官贵人。
这间厢房在三层，正对着一池碧水，水中建有一座凉亭，名为烟波亭，景致颇为秀美。
颜书瑶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如山水画般旖旎的风景却是心烦意乱。
自从秦洛把自己交给慕雪照顾后，这几日颜书瑶便没再见过他，也不知他是否真的会帮自己取回行囊。
倘若他只是随口一提，又或是他已经出关前往大月国，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姐，秦公子来了。”
“请他到外间等我。”
听到秋菊的传话，颜书瑶心中一喜，立马从榻上起身快步来到屏风一侧，听到房门打开秦洛进屋后，她理了理发髻方才迈步出去。
站在桌案旁等候的秦洛看到从屏风后踏出的身影不禁有些恍神，颜书瑶身着纯白襦裙，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衬得她雪肤花貌如出水芙蓉般。
许是那夜她太过狼狈，才会令他觉得不过两三日颜书瑶就出落得如此娇娆多姿。
“咳，行囊替你取来了，你点点看有何缺漏。”秦洛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将两个锦布包袱放到桌上。
“多谢。”颜书瑶连忙打开包袱查看，里面的衣物首饰被翻得一团乱，显然晋王的人在寻找什么。
“阿七呢？随你一起回来了吗？”
秦洛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道：
“我在马厩旁发现他时已经死了，我猜是晋王的人怕他去给你报信所以先杀了他。”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守在客栈外的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你暂时安全了但此地不宜久留，晋王大概不会罢休还会再派追兵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颜书瑶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发颤，好一会才道：“这样啊，辛苦你了。”
见他一直站着，颜书瑶又倒了杯热茶给他。
“坐啊！”
秦洛这才落座，接过茶盏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了好一会，才又抬头望向对面的正在整理包袱的颜书瑶道：
“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我接到任务要离开漠城了。”
闻言颜书瑶心中一凛，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何时动身？”
“明早就出发。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会，你自己多保重。”秦洛仰头将杯中有些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颜书瑶眼神坚定，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秦洛只觉这女人太过冷漠，自己好歹也救过她一命，今日他专程来同她道别，却不见颜书瑶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舍之情。
待秦洛离去后，颜书瑶唤来秋菊，低声吩咐起来……
*
翌日
辰时未到，秦洛便已整装出发。
今日他换上一袭打满补丁的破旧长袍，头戴一顶烟灰色帷帽，整个人看上去像个落魄书生。
此时天刚蒙蒙亮，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卖早点的店铺已经陆续开店，在街边摆上了桌椅，锅里的粥食冒着腾腾热气。
没有被各式早点的香气所吸引，秦洛牵着一匹嶙峋的瘦马匆匆往出关的城门走去。
虽然时候尚早，但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秦洛排在一个老农的身后，将通关文书从袖中取出拿在手里。
透过帷帽，秦洛习惯性地开始观察周围的行人，确保自己没被跟踪。忽然他发现城门旁的茶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颜书瑶。
他连忙走了过去，狐疑地问道：“你怎会在此处？”
“等你呀。”颜书瑶悠闲地吃着糕点，脸颊鼓鼓地答道。
“等我？等我做甚？”
颜书瑶咽下嘴里的食物，故作神秘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秦洛一脸不解地倾身过去，颜书瑶附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却惊得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颜书瑶站起身朝他迈了一步，眼眸亮晶晶的，唇畔勾起一抹嫣然笑容，一字一句地答道：
“我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大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