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周泽爻又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久到他都要以为,这不是一场梦了。
梦里,他和虞纪十二岁相识,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彼此相依相伴、报团取暖,成为彼此心灵的慰藉人。
在第三年,她们相爱私奔了,来到了F市。
他们一起携手看过夕阳,一起沿花路散步,一起走过大街小巷,一起看过星星,一起去过柳春街,一起编茉莉花花环,那时候的阿婆还很年轻,笑起来没有岁月的沧桑。
他们在成宁小区度过了漫长的甜蜜岁月,她们相互知道彼此的伤口、相互舔舐,相互交换心底的秘密,成为彼此的天使。
他一度以为,他们就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三年后某一天的到来,让一切都彻底改变了轨迹。
那一天,周泽爻下楼买东西,而虞纪有事出门了,他从超市回来过马路时,明明是绿灯,可有一辆车,就像锁定了他一样直冲而来。
“砰——”
刹那间,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一时间,竟是没人上去关心周泽爻的伤势。
“嘀嘟——嘀嘟——”
周泽爻被送到医院时,周拥已经站在了手术室,他接到电话时,人已经快站不住了,他刚好在F市谈合同,就连忙赶了过来。
手术进行了很久,直到手术结束,虞纪才姗姗来迟,她慌乱的跑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他怎么样了!”
虞纪还化了妆,身上穿着周泽爻特意给她买的白裙子,看着年轻漂亮、又温柔,唯有一头红发格外扎眼。
“你就是拐走我儿子那个女人?”周拥没好气的说着,“不伦不类、狐媚勾引,头发染成这个样子,真是耻辱!”
虞纪被说的脸色发白,她只能尽量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气恼,再怎么样那也是周泽爻的父亲。
“车祸伤到了脑神经,医生说会造成部分神经损失,”周拥有些阴阳怪气,“至于,是哪部分记忆,那就不知道了。”
“!”虞纪惊恐抬头,简直不敢相信。
周拥:“我要带我儿子走。”
“不……不行!你不能带走他!”虞纪慌忙的拦在他身前,“不可以!我不能没有他!”
周拥:“他刚才已经醒过来了,我问过了,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一个叫虞纪的。”
虞纪如晴天霹雳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周拥推开她,用力的关上了门:“别再来找我儿子!”
虞纪不甘转过身去,看着关上的门,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她其实可以进去,但是她不敢。
她就这么不吃不喝的守在医院一天一夜,周拥也有些不忍心去太为难一个女生,松了口:“进去看看吧,如果他还认识你,我就不带走他,如果不认识,我希望你自觉一点。”
虞纪纠结了许久,她还是应下了这个对她不公平的决定。
她走进去的时候,脚都抖、心跳加快,她迫切想看见周泽爻的脸,想看见他平安无事,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虞纪走进了病房里,周泽爻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冷漠疏离、脸上毫无生气,像个布偶似的冷冰冰的没有情感。
周泽爻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虞纪认识的周泽爻,是个会哭、会笑、会关心她的小太阳,不是面前这个面冷心也冷的木偶。
虞纪小声唤他,做着最后的挣扎:“阿爻……”
周泽爻目光冷冽如冰,没有人的体温似的,淡淡道:“姐姐,你走错房间了吧?”
虞纪连忙赔笑,竭力止住自己的眼泪,边道歉边退了出去,“对不起啊……我走错了,对不起啊……”
周泽爻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窗外的落叶。
他醒来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心里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好像……
好像一种戒断反应似的。
周拥见她出来,直奔主题:“知道结果了吧?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他闹也闹完了、玩也玩够了,该收心接受家族的重担了。”
虞纪鞠躬后快步离去,匆忙的逃离了这里。
自那天后,过了两天,周泽爻办理转院,转回K市,可回到家后,周泽爻发起了高烧,一直降不□□温,可把所有人急坏了,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当所有人以为就要这样了的时候,虞纪再一次出现了。
周拥见到虞纪的那一刻,简直是大为吃惊,虞纪身上多处受伤、脸上擦伤多处,穿着黑色运动内衣,外面披着一件红色外套还穿着一条有白边的黑色裤子。
与之前见到的虞纪简直判若两人。
周拥打量她许久,纠结出声:“你……你这是……”
虞纪冷着一张脸,冷漠的拿出一块令牌道:“鸾渊门二当家,虞纪,前来拜访。”
周拥顿时面如土色,毕恭毕敬的躬身:“见过二少主。”
虞纪没让他起来,让他一直鞠躬着,见欺负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道:“起来吧。”
周拥直起身,腰部隐隐作痛,但是他此刻却不敢乱动。
权势果然能压死人。
“这个,给他打上,就能退热,不要和他说关于我的一切,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虞纪拿出一直蓝色药剂,塞进周拥怀里转身离开。
周拥:“多谢二少主……”
那支药剂是虞纪在黑下市场高价参赛打拳买回来的,那里的人见虞纪是个女生,便狠了命的欺负她,虞纪都熬下来了。
自从那以后,周泽爻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孤零零的上学、放学、吃饭,重复着他早已经习惯的一切。
梦到这里,梦就结束了,他也该醒了。
——
距离周泽爻昏迷不醒已经过去六天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虞纪忍着泪给周泽爻擦拭着脸庞,为他擦手、梳发,做着这些虞纪早已习惯的琐事。
“花儿沿花开,风吹,花零落……雨打,花满庭,屋檐下……亮晶晶……咿咿呀呀,嗒嗒嗒……”
虞纪认真唱着这首小调的谱曲,这是周泽爻为她写的一首小歌,此世间唯此一份。
“花儿沿花开,风吹,花零落……雨打,花满庭,屋檐下……亮晶晶……咿咿呀呀,嗒嗒嗒……”
“……”
她一遍又一遍唱着这首小曲儿,一遍唱的比一遍认真,不疲不倦的像个不会累的播音器似的,一直不知疲倦的哼唱。
上午唱到下午,唱到喉咙嘶哑、难受的唱不出时,医生携着夕阳走了进来。
“唉……”医生无奈摇摇头,看了墙上的钟表一眼,“二当家,恕我直言,早点准备后事吧……”
虞纪充耳不闻,只是问道:“几点?”
医生:“六点。”
虞纪这才有了动作,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顿时失了信心,“现在已经五点五十七十七了……还有三分钟。”
虞纪不动声色的握静了紧了周泽爻的手,下一刻,她像是决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六点五十九……
“周泽爻!”虞纪开始慌了,她真的慌了,“你给我醒醒!你个小骗子!谁准你死了?!我同意了没?你让你死了吗?啊?”
当秒针转到五十时,虞纪跌坐在地,头靠着冰冷的装边,眼泪潸然而落。
“骗子……真是个骗子……”虞纪无力的靠着床,手紧紧扣着周泽爻的手,“周泽爻,你个骗子!傻子!蠢货!”
“你……就这么骂我啊?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周泽爻微弱的声音从氧气罩里发出,虞纪连忙抬头去看头他,见他真的醒了,还半睁着眼看她。
“!”
醒了?
真的醒了?!
上天带她不薄!
“护士!护士!医生?医生!!”
虞纪慌慌忙忙叫来医生,又给周泽爻全身检查,拍了一系列的片子,虞纪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病房。
她在病床前坐下,和周泽爻大眼瞪小眼,一直没有打破这份安静。
过了很久,周泽爻愧疚的道歉,“对不起……小纪……”
听他说出这个久违的称呼,虞纪再也忍不住,和他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虞纪眼泪直掉,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太久了……我真的等太久了,你终于……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我真的差点就要等不下去了……”
周泽爻吃力的抬起手,去安抚她,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脑勺,时不时和她说上一句:“对不起,都怪我……”
夜晚——
他们一起携手坐在床前,看着这天上的亮亮繁星一大片,就像三年前。
“我记得,我们之前,也看过这么美的星空。”周泽爻突然出声,颇有几分怀念的意味。
虞纪笑他:“才没有,我们之前看过的,比今天的好看多了,怎么能相提并论?”
周泽爻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温柔道:“也对,就那年的最美了,再也不会有和那天一样的星空了。”
虞纪抿唇笑了笑,“你要是想看,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或者我们去旅游,去星星多的地方看星星。”
周泽爻摇了摇头:“算了吧,太麻烦了,这样就很好了。”
虞纪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过了一小会儿,周泽爻非常小声道:“小纪,谢谢你~”
虞纪:“谢什么,你和我之间,永远不用说谢谢这两个字。”
“对不起,”周泽爻握紧虞纪有些冰冷的手,“那天,本来是我们的一周年纪念日,结果……”
那一天虞纪出去,是去餐厅布置场地了,但没想到周泽爻居然出了这种意外。
虞纪摇摇头,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周泽爻张了张口,在心里想了想措辞,道::“虞纪。”
虞纪:“嗯。”
周泽爻:“我喜欢你。”
虞纪:“嗯?”
周泽爻:“我之前……很蠢,不记得你,现在你愿意再和我在一起吗?”
虞纪:“嗯!”
周泽爻有些不乐意瞥过头去,别扭道:“我说了这么多,原来你就一个嗯字。”
虞纪发自内心的笑了,她双手捧起他的脸,觉得真的幸福,“真好,你又回到我身边了,我很开心。”
周泽爻与她额头相抵,“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们在这月光下并肩而坐,看着满天繁星,伴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