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梦·拾玖·廿·廿壹
拾玖.
“我查了历史古籍，也去了魂山书屋，里面没有裳云，也没有李裴盛世，这里不是我生活过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是你把我带到这里，你为什么要带我离开？”
封印树心是为了阻止她的异香外溢，那带她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路桓瞥了一眼已经失去知觉的江酆，裴苍云终于记起手上还有一个累赘，嫌弃地把人一丢。
“你回不去。”路桓语气无奈，她已经猜到裴苍云如今的举措定是有人与她说路桓有转换空间的能力，可以送她回去。
“我不信！”
从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恣意一生，后来愿望破灭，她从树心出来重见天日时，便想有陌白陪她也好，可是她当陌白是自己的唯一，陌白却视他人重于她。
梦一个接一个破灭，她已不愿去信任何人。
“当年传入宫中的民间谣言其实不是谣言，你，确实是大唐的灾祸。”
路桓回忆往事，恍然间发觉距离那时竟已过千百年，但在万年识海中仍有一浪载着岁月之重。
“在你学会如何控制异香之前，第一次发病时香气已经从行宫漫延至山下，虽然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也阻止不了无形无色的香在世间流窜，我派人抓回所有可能闻香之人，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加之你学得慢，到后面已是回天乏术。”
摄魂的香如瘟疫一般渗入百姓间，它没有病症，只有在裴苍云有负面情绪时突然癫狂，重者自残自伤致死，轻者也会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成为傀儡。
况摄魂异香对陌白影响最剧烈，她一边要设法控制被异香控制的人，一边要压抑自己，短短三日，就陷入昏迷。
昏迷前，陌白将后续安排嘱托于玄易和司灵，他们二人每一步都是按照她的计划来，但天子令，他们作为世外人不能干涉。
“万民请愿李炻倐赐死你，无数无辜百姓因异香而死，作为摄香之源的你受火刑并不冤枉。”
“我如今已能彻底控制异香，为什么还是不让我回去？”
“因为……那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人死香留，好比溃烂的瘤子，即使割掉坏死的部分，剩下的依旧会从内里腐烂。
无论裴苍云何时死，她散出的香一定会毁灭整个世界。
“依你的意思，这个世界也将不复存在。”
裴苍云的滔天怨念中忽然多了一丝玩味和幸灾乐祸。
“不。”路桓摇头，“我在你身上种了死咒，自那时起，你散向世间的香不会存留超过三息。”
香过三息，如果路桓没有在裴苍云第一次发作时就在她身上种下消香的死咒，现在无论是她，还是裴苍云，都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所谓死咒，下咒人不死，咒不灭，下咒人死，被施咒者必死。
“是谁告诉你可以回去？”
过去的世界，对裴苍云只有怨，她不会自己想回去，必定有人在暗中谋划。
裴苍云否认：“没有人。”
“撒谎！”
廿.
车队后方，玄易眼看两人的情绪都逐渐激动，心急如焚，白鹤一去不回，忍痛点燃最后一道传音符。
车厢内响起一道女声。
“我和天机已经到城外，马上就到。”
后座，闭目的霍云书眼睑微动。
这是司灵的声音，她已经消失多日，他来帝都前，除了追查陌白的踪迹，一直在安抚灵魂桥中群龙无首的灵魂桥使，原来司灵一派的灵魂桥使，已经大部分转于他手下。
“让天机打起十二分精神，必须一击制住裴苍云这个疯女人，若再让她伤主上半分，我把她的魂魄揪出来用十孤重火烧！”
玄易的狠话一字不漏地落在天机耳边，他心知玄易是专门说给他听，躲了那么多年，到底是躲不过去。
当年裴苍云体内异香难控，陌白不能亲自教她如何控制异香，只能选一人教他，再由他教会裴苍云，陌白陷入昏迷前，选择天机做那个教裴苍云的人。
彼时，天机不是天机，是裴氏大公子裴温九，裴苍云同父同母的哥哥。
陌白选他，是因为他与妹妹血脉相近，受异香的影响最弱，其次他身为大唐镇国将军，浴血战场，意志非常人可比。
他人不知，裴温九不仅要学如何教裴苍云控制异香，还要学如何杀她。
杀自己的亲妹妹。
上战场浴血奋战，哪回不是斩杀数百人头，可要他杀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是万万做不到。
可等裴温□□成控制之法，府外传来消息，圣人要火烧裳云公主。
待他赶到时，烈火在架上烤，火中的人却已不见。
直到现在，裴温九都记得那时陌白立于人群中的淡漠神情。
无喜无悲，她念神魔。
素白的袍子穿在她的身上，漫天夕阳落在袍子上，如殷红鲜血。
尘世万般皆苦，既苦便毁了吧。
他亲眼见陌白降下浩劫，地动山摇，巨石翻滚，洪水泛滥，人如蝼蚁般淹没在山洪中、滚石下和亲友手中。
人性永远是最脆弱的。
被异香渗透的人，没有一个是善。
裴温九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忽然脚下悬浮，他被带到半空，俯视万物。
在他的身侧，陌白依旧面无表情，淡漠地陈述这个世界的结局。
“所有人，所有物，皆会如灰如尘。”
“你是她的哥哥，我选中的人，我可以许你一条生路。”
往后，岐伯山变成了他的家。
他期盼妹妹回来，又怕她回来。
若不是她的因，原来世界那么多人便不会飞灰湮灭。
司灵在另一栋建筑顶楼找到一个隐蔽位置，一边观察局势，一边叮嘱天机：“你手中的剑必须一击劈中她的头颅。”
只有控香的人再无意识，才能彻底断香。
天机如鲠在喉，默默握紧手中的利剑。
这剑早在千年前就该出鞘。
“她真的不能活了吗？”天机仍抱有幻想。
司灵睨天机一眼，道：“主上已经保过她两次，倘若裴苍云聪明些，安分地做个闲人，不被人利用，多活一段时间自是无妨，可惜，她每次出来都坏事频生，若不是当年主上苏醒下山第一个遇见的人是她，她早该死了。”
“我知道了。”
今日这剑是收不回了。
忽然，一个女声从下方传来。
“哥哥，你又要杀我吗？”
廿壹.
笑颜如旧，人已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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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无尽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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